根據他如今對原主的了解,他肯定會做些什麽,即便不會有回報,甚至會有損失,也一定要試一試。  但是江隨舟知道,這全然是無用的。  龐紹絕不會讓任何一個他不放心的官員經手銀錢,因此即便安插自己的官員進去,也碰不到朝廷撥下來的銀子。在這種情況下,安插眼線,能做的也隻有收集貪汙罪證上報朝廷……  但是,龐紹和後主是什麽關係,他和後主又是什麽關係?  顯然,這就是自己往槍口上撞,生怕後主抓不到收拾他的把柄。  而且,也會將安插進去的官員推到風口浪尖上,極容易被龐紹所害。  穿越之前,他在讀史書時,就見過不少南景的官員,在某些工程之上意外身亡、不了了之的。  江隨舟不敢拿人命去冒這個險。  他沉吟片刻,將那信件細細看了一番,把其中的數字和人名大略記下來,便將信放進了桌邊的暗格裏。  那裏頭已經放了不少的信件了。  都是原主所存下的。江隨舟當時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這處暗格。  他也正是根據這其中的信件,大致確定了原主的勢力範圍。  這裏頭所存的信件,收集來的線報大多零零碎碎,沒什麽參考價值。但是根據來信官員的職位便知,這些人手中沒什麽實權,即便這些零碎可憐的消息,也都是他們竭盡所能得來的。  這些官員將信息費勁地收集起來,交給原主,而原主也並沒辜負他們的努力,匣中的信件,無不有圈點批注的痕跡,可見原主看得有多用心。  江隨舟將這封信一並放好,小心鎖好了,便著手開始給那兩個官員回信。  他沒有直接拒絕,隻說讓他們按兵不動,自己則會見機行事。屆時若是尋到了將他們安插進去的機會,定會第一時間知會他們。  幸而書房中放了幾封原主尚未送出的信,能讓江隨舟勉強學著他的語氣,將信寫完了。  寫完之後,江隨舟將信通讀了一遍,等著墨跡幹透。  他不由得歎了口氣。  南景逃過長江已有三年,早從將要滅國的惶惶中漸漸走了出來,似乎已經接受了而今分江而治的局勢。一直到一個多月前,霍無咎舉兵南下,打破了原本的平衡,卻又在渡江之時因援兵被斷,被圍困俘虜。  這下,北梁連霍將軍都沒了,南景朝臣自然更安心了。  也正是如此,龐紹心安理得地大肆貪汙攬權,後主一門心思地享樂。而原本的靖王和他身後的一眾朝臣,則都在夾縫中盡力地與龐紹一黨奪權,想從那片陰雲中尋出一條明路來。  但是,他們誰都不知道,氣數已盡,大廈馬上就要傾倒了。  他們是在即將倒塌的高樓中,奮力地往上爬。  江隨舟看向窗外。  他漸漸接受了自己被拉進這段曆史的事實,同時,也被裹挾進了這片洪流之中。  他漸漸有點想幫幫他們。  ——  待他從書房中出來時,天色已經暗下來了。他將密信交給了孟潛山,便見他頗為熟練地將信塞進了懷裏。  江隨舟放心地收回了目光。  許是因他身體底子弱些,坐久了便顯得臉色不大好。孟潛山看他唇色有點白,便貼心地問道:“主子累久了,可要奴才替您準備湯池?”  江隨舟一聽他問,也覺得有些乏,聞言便點了點頭。  孟潛山連連應是。  江隨舟一路回了房,便見晚膳已經備好了。煌煌燈火下,霍無咎正坐在那兒看書。  自己房中能有幾本書?都是孟潛山準備來給原主睡前解悶的。原主偏愛些晦澀的儒家古籍,講的都是些治世之道,江隨舟看慣了古文,倒不覺得無趣,但是霍無咎可就不一樣了。  舞刀弄劍的人,哪裏看得來這些。  這麽想著,江隨舟在桌邊坐下,開口問道:“在看書?”  他語氣很冷,擺明了一副對對方作什麽不感興趣的態度。  他也沒指望霍無咎搭理他,說這麽句話,不過是個開場白罷了。話音落下,他頓了頓,正要開口吩咐孟潛山給霍無咎送點閑書來,卻驟然聽見了一道低沉醇厚的聲音。  “隨便翻翻。”霍無咎說道。  江隨舟嚇了一跳。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霍無咎,就見他神態自若地吃著飯。  他原本準備好的措辭到了嘴邊,被霍無咎驟然的回應堵了回來。一時間,江隨舟沒說話。  就見霍無咎抬眼,淡淡看向他。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霍無咎這回看向他時,神色仍舊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冰冷,但眼中的攻擊性卻淡了不少,壓迫感也隨之消散了大半。  一時間,平和得讓江隨舟覺得是自己看錯了。  他愣了愣,連忙收起了訝異的情緒,垂下眼夾了一筷菜,道:“嗯。平日裏都看什麽書?讓孟潛山給你拿一點過來。”  說著,他拿眼神示意了孟潛山一下。  後頭的孟潛山連連點頭。  卻聽霍無咎又開口了。  “不用。”他說。  頓了頓,霍無咎淡淡看著他,接著道:“我不習慣受人照顧。”  他這話意有所指——不光是尋書這事,還包括之前幾日,他在朝中所做的犧牲、以及讓人給自己送信之類,對方自然心裏清楚。  靖王硬要喜歡他,他管不了,但是來自於靖王的那些偏袒和好意,他也不想接受。  得人好處便要還回去,這種感情,他還不了。  卻見對麵的江隨舟抬眸,眼中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怔楞,繼而冷冷一笑,道:“本王何曾照顧過你?給你找點事做,勿要給我找麻煩罷了。”  江隨舟心裏正高興呢。  哪兒能不習慣啊!為了我這條命,以後照顧你的地方還多呢!  早點習慣吧你!  霍無咎皺了皺眉,正要開口,就見旁邊的孟潛山樂開了花,嘿嘿笑著直點頭,說等會兒去給夫人多挑些來,讓他選選。  顯然,這主仆兩個並沒打算聽他的意見。  霍無咎垂下眼,江隨舟也沒再說話,待吃完了飯,便自到一旁喝茶消食去了。  他心情不錯。  待到夜色漸深,孟潛山湊上前來,告訴他後間的湯池已經備好,可以去沐浴了。  江隨舟應聲,放下書便往後間去。  繞過絲製屏風,便有蒸騰的熱氣撲麵而來。重重紗幔之下,已是點起了熠熠的燭火,在迷蒙的蒸汽中顯出幾分旖旎的曖昧。  後間中心砌了個下沉的雕花銅池,並不太大,大約三五尺見方的模樣。此時池中已經放好了熱水,竟還浮了層花瓣,隱約泛著幽香。  旁邊幾個侍女站在那兒,大有一副要伺候江隨舟沐浴的架勢。  ……這太不合適了。  江隨舟收回目光,擺了擺手,示意她們下去。  侍女們便乖乖退下,行動間連腳步聲都沒有,沒一會兒,便撤了個幹淨。  江隨舟又回過頭,看向孟潛山,道:“你也退下。”  孟潛山一愣:“啊?”  這……平日裏主子沐浴,哪兒有沒人伺候的時候?除了在顧夫人房裏時……  想到這兒,孟潛山頓時恍然大悟。  他怎麽這般沒眼色!房裏還有一位主兒呢,哪兒輪得到他伺候啊!  他連連點頭,喜上眉梢:“哎!奴才這就退下!”  也不知是不是江隨舟的錯覺,他總覺得孟潛山的表情……有那麽一點說不上來的猥瑣。  待他退出去,江隨舟便走到池邊,俯身試了試溫度,便徑自除下層層衣袍,搭在旁側的架上。  此時周遭再沒有旁人,他思緒放鬆下來,又開始琢磨事情。  過兩日便又到了大朝會的日子,今日密信之事,似乎應當想辦法和那兩個幕僚商議一番……  他一邊思索著,一邊寬衣解帶。就在他解開裏衣的衣帶,正要將衣袍除下時,他聽到了身後一道清晰的聲響。  江隨舟回過身。  就見孟潛山推著霍無咎的輪椅,輪椅之上,霍無咎端坐在那兒,麵無表情,活像被推進來的一尊佛。  在他後頭,孟潛山笑得猥瑣又含蓄。  江隨舟腦子一懵,下一刻,他便立即明白了,孟潛山這孫子在打什麽算盤。  他居然敢把霍無咎弄來,讓他陪他洗鴛、鴦、浴?  作者有話要說:  霍無咎:他果然對我懷著這種肮髒的心思。第18章   江隨舟的目光由詫異轉為震怒,隻覺一股血氣直衝自己的腦門而來,氣得耳根都有些發紅。  下一刻,他咬緊了牙關,壓低了聲音:“孟潛山!”  他覺得,孟潛山應該慶幸他不是原主,否則,想必他今日血濺當場,給個痛快死法都是他的好下場。  孟潛山一愣,才驚覺自己的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  他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解釋道:“奴才……奴才見主子不要下人伺候,就想著,想著池子挺大,也方便,就……就……”  他自己都圓不下去了。  裸露在外的肌膚有些冷,江隨舟一把將自己敞開的裏衣攏起,深吸了一口氣,盡量保持住了自己語氣的平靜:“前兩日府醫才給他換了紗布,你忘了?再給他泡到熱水裏,孟潛山,若是腦子沒什麽用,本王尋人替你挖出來。”  他身體病弱,此時一氣,嗓音都打著顫。  孟潛山顧不上其他,嚇得推起輪椅撒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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