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混賬!我走了!”  “好啦,騙你的,走,出宮給你放煙花。”  “旁人都是絞盡腦汁準備的賀禮,你就用幾束煙花搪塞我,哼,不許拉我,我自己走!”  兩身影一前一後,年紀稍小些的少年嘟嘟囔囔走在前方,精美的錦靴剛邁出宮門。  一抬頭,整個夜空被璀璨煙火照亮。  那夜,身後聖宮燈火通明,前方整個北域上空符紋閃爍,萬裏都是他喜歡的模樣。  床榻上的年輕域主睜開眼,從枕下拿出一枚陳舊灰暗的玉簡,看了不知多久,低聲道:“你活該,你咎由自取,你自尋死路,你......”  他像在控訴,隨後憤懣的聲音一轉,透著不知是怨還是恨,“讓你求我,讓你低頭......就那麽難嗎。”  南嶺楚家。  烏雲盤旋其上,風雨欲來。  一株株青蓮風中搖曳,在池麵掀起層層漣漪。  蓮池正對著的房門忽然開了,室內書案燈火不歇,身著便服的白衣男子走出,抬頭望了眼北方,良久視線移到池中青蓮。  他伸出手,指尖輕碰蓮瓣。  “楚柏月,別聽他們瞎說,什麽本家分家,不是南嶺出身的怎麽了,你照樣是楚氏一族最傑出的子弟,遲早登上家主之位!”  “柏月!楚柏月!救命啊,我的符崽被淋濕了!”  “柏月,你知道他們現在叫我什麽嗎......符主,可我再也不想畫符了。”  “柏......楚家主,別來無恙,我在鬼樓一切安好。”  “騙子。”  池邊白衣男子低聲,收回手,轉身拂袖離開。  大雨傾盆而下,狂風肆虐,一層無形的結界將花池覆蓋在內,鬥轉星移,青蓮依舊。  另一邊,天地動蕩。  天宗弟子們被突如其來的天雷劈得外焦裏嫩,失去了平日的仙家弟子之姿,在銀蛇亂舞的林間抱頭鼠竄。  轟!  “啊啊啊啊!這是怎麽回事!疼!要熟了!”  哢!  “救命!哎喲!救命啊!”  轟哢!  “禦劍不行,擋也擋不住!哎喲!我衣服著火了!”  聞秋時扔掉小樹杈,看了看地麵流動著靈氣的符紋,又望向電閃雷鳴間,被劈來劈去的眾弟子,雙手合十,愧疚地舉過頭頂。  無妄之災,真是抱歉啊!  他沒料到靈符在這世界如此厲害,沒有紙筆,隻是隨手一畫,這引雷符的威力就如此巨大。  聞秋時一臉歉意地埋下頭。  他在原來的世界,大抵是靈氣稀薄的緣故,所畫的風符水符火符等不會有任何反應,真正能用上的是辟邪驅鬼一類,但師父讓他無差別的學,因而縱使無用,他也一並練習牢記。  這也是他第一次見識引雷符的效果,沒想到符威如此之大。  聞秋時再次打量地麵符紋,其上有微末靈力。  原主修為被廢,但體內仍殘留著一絲靈力,方才他畫符時,大概是不自覺動用了一點,因此即使沒有符紙朱砂承載,有靈力作為媒介,同樣能使靈符顯威。  聞秋時不由自主想到:靠一點靈力就有如此符威,若我來日有了修為,豈不是能毀天滅......  等等,我在想什麽?  罪過呀罪過!  祖師爺在上,弟子絕無此大逆之心!  必福澤眾生,無愧天地!  聞秋時懺悔不已,直到周圍“哦哦啊啊”的痛叫將他拉了出來,他眨巴著眼,蹲在唯一安然無恙的樹下。  滋啦。  雷花閃爍,腳邊小草焦了。  本欲做點什麽的聞秋時,神色一凜,往後縮了縮。  罷了。  死道友不死貧道。  天雷降臨不過一盞茶的時間,林間已是一片狼藉,滿地焦土。  方才東逃西竄的弟子們,大多已放棄掙紮,有氣無力躺倒在地,不時被從天而降的銀雷劈中,動彈兩下。  唯二情況尚好的,隻有牧清元與張簡簡。  但對比口吐黑煙的張簡簡,牧清元除了發絲略為淩亂外,並無其他狼狽。  他手持青霜劍,直迎天雷,在銀光閃爍中身影一側,一招移花接木,用靈劍將襲向他的銀雷轉向一旁。  轟!  雷聲陣陣。  隔著焦煙黑霧,牧清元望向樹下安然無恙的人,皺了皺眉,邊躲雷擊邊做靠近。  這時,一道修長身影轉瞬而至。  聞秋時在鋪天蓋地的雷聲中,靠著樹,不受控製地睡著了,微白臉色透出倦意。  畫張靈符所消耗的精神力非同凡響,見天雷不會傷及性命,最多讓人受些皮肉之苦後,聞秋時便蜷著身子,蓋上墨裘,昏沉沉睡去。  露在外的皓腕,血色小鈴鐺輕輕一響。  顧末澤出現在他身前,神色微鬆,隨後視線劃過披在其身的墨裘,眉頭徹底舒展開來。  哢啦!  一道雷順勢劈在放鬆警惕的年輕弟子身上。  顧末澤手臂冒起一縷黑煙。  破曉之際,天雷漸歇,數百裏山林被夷為平地,空中四處彌漫著焦煙。  聞秋時睜眼醒來,靠在唯一存活的大樹下,左右坐著兩個師侄,兩人瞧著除了有些疲倦外,並無大礙。  至於其他弟子......  聞秋時四處走動,目光掃過林間七零八落,猶如焦屍般的眾弟子,數了數,五十七個,加上樹下坐著的倆,一個不差。  聞秋時轉身去尋了些水,找了片葉子。  全是黑黝黝的臉蛋,他也分不清是誰,就近找了個,捏住下巴,往幹枯的嘴裏喂了點水。  “醒醒,喝點水。”  張簡簡聽到聲音,睜眼才發現天亮了,雷停了,他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幹渴的唇間觸到一抹甘甜。  他愣了兩下,視線落在身旁蹲著的人。  青年烏發披肩,雪白額頭沁著薄汗,一手擦了擦,一手將尋來的清水緩緩傾到他嘴裏,整個過程一直蹙著眉,望著他一臉擔憂。  張簡簡心神劇震,鼻尖聳動。  長老......  聞長老......  他之前因傳聞帶著偏見,平日沒少對其所作所為口誅筆伐,聞長老應當知曉這些,沒想到竟然不計前嫌,這種時候還給他尋水喝。  “長老,你、你別這麽好。”  青年聽罷歎口氣:“唉,都是我不好。”  “誰說的!長老你是最好的!”張簡簡聲淚俱下。  聞秋時看他情緒激動,身上皮肉又裂開了些,趕緊附和了兩聲,待其喝完水打起點精神後,又蹲到另位弟子身旁。  那弟子還處在被雷劈的狀態,表情呆滯,被喂了些水後,整個人才逐漸清醒過來。  臉上唯一亮著的眼珠轉了轉,看到身著長老服的聞秋時後,微微一怔,嘴裏的甘甜變得五味雜陳,“長老,我、我以前埋汰過你。”  青年不甚在意地擺擺手:“罵過我的人多了去了,往事無需再提,今日之事因我而起,是我不對。”  但這弟子此時已聽不到其他,停留在前半句,抑製不住的辛酸直衝心頭。  聞長老這些年一直活在無窮無盡的指責咒罵中,可謂人人喊打,沒想到心裏沒有半點怨恨,昨夜才被他們嘲諷排擠,今日在他們經曆雷罰,手無寸鐵之力的時候,沒有發泄怨氣,沒有袖手旁觀,而是撐著一身病骨,四處尋水給他們。  “長老......”“聞長老......”  一時間,所有弟子神情顫動,臉上浮現出懊悔之色。  聞秋時又去打了些水回來,看著還有大半眼巴巴等著的弟子,打算將人拖到一個地方,節省時間。  牧清元正巧走來,幫他把所有弟子擺成一排。  另旁,顧末澤抱臂坐在樹枝上,看了看地麵忙活的兩人,又掃了眼奄奄一息的同門,嘲諷似地勾唇。  一點天雷就變成這幅模樣,還要旁人照顧。  哼。  牧清元搬完最後一名弟子,視線意味不明的落在聞秋時身上,正打算開口,身形一晃。  “你怎麽了?”聞秋時看他。  牧清元皺眉,探查體內躁動的靈力,“我要突破了。”  地麵眾人一聽,紛紛露出羨慕表情,牧清元本就是弟子中的第一人,將他們遠遠摔在後麵,如今又要突破了。  “好事啊!”張簡簡一聽,努力仰起脖子,“你修為精進得也太快了,哪像我,一年多還沒......等等!”  張簡簡呼吸一屏,激動地漲紅臉:“我靈力也在躁動,好像要突破了!”  不多時,又有不少弟子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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