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秋時翻了翻手中靈石,舉起放在眼前,仰頭看了看天空烈陽。  日光透過晶瑩剔透的靈石,灑在青年臉頰,常年透著病態的蒼白麵容,忽然紅潤幾分,嘴唇也添了色澤,整個人好似突然活了過來。  烏發雪膚,耀光中抬頭淺笑,一時驚詫了不少行人。  “這服飾是天宗長老,不知是哪位。”  “長老?難不成他就是南獨伊,南長老?!”  “那是靈宗長老!!”  “唉,我還以為是南長老呢,聽聞此次符道大會,他也會來。”  “他是靈宗帶隊長老,昨兒就到了。”  “太好了,這樣大會才有意思嘛。”  ......  聞秋時耳朵微動,放下靈石,回頭意味深長地望了眼顧末澤,又看了看牧清元。  南獨伊,書中的天道寵兒。  比起他,顧末澤大概是撿來的主角。  大結局時,南獨伊已是靈宗主,站在他身邊的包括但不限於彼時的天宗主牧清元,楚家主楚柏陽,森羅殿主......而顧末澤身邊,空無一人。  而全文最狗血之處,就在於,南獨伊他......本該站在顧末澤這邊!  書內南獨伊為人清冷淡漠,麵對諸多追求者不為所動,一心求道,直到一番陰差陽錯,將救他的主角顧末澤誤認成與其模樣幾分相似的森羅殿主夙默野,於是乎,一番狗血淋頭,讓人七竅生煙的劇情展開了。  聞秋時捂捂胸口。  不可,他決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誰救了,功勞就是誰的!  稍稍平複心情的聞秋時,掃了眼四周,邁入一家酒樓。  剛入門,便聽見一個懶洋洋的聲音,“什麽製符,聖劍......這些事跡小爺都聽膩了,能不能來點新鮮的。”  酒樓裏空間很大,底樓一眼望去,除了台上端坐的說書先生,卻隻剩一位客人和身邊侍女。  這客人就是說話之人。  隻見他眯眼坐在中央位置,左右兩邊立著幾個美貌侍女伺候,有的將剝了皮的葡萄喂到他嘴邊,有的執扇輕搖,有的捏肩捶腿,簡直羨煞旁人。  其餘客人均在樓上,聞秋時從樓梯上去尋到空座,湊到欄杆前,才看清貴客廬山真麵目。  一個世家子弟,渾身上下叫囂著“爺有錢,有錢”。  身著華服,腰間除美玉外,並無修士常掛的儲物袋,但細看那兩隻手,十根手指就戴了五個耀眼奪目的儲物戒,隨便一個,在修真界都是有價無市,非身份之人不可得。  那人眯著眼,吞下葡萄,然後晃了晃擱在桌沿的腳,腳靴兩側掛著的金色小鏈條,發出清脆聲響。  他一副找茬模樣道:“你到底行不行,盡說爛大街的事跡,要是不知道別的東西,爺就走了。”  台上布衣先生眉頭緊皺,說書生涯遭到前所未有的危機。  聞秋時盯著搖晃的小金鏈,這一派紈絝作風,應該是賈家子弟,賈棠。  一個頗為有趣的人。  小眼睛,難怪看起來像眯著。  “既然賈公子開口,老夫也不藏著掖著了,”說書先生思忖片刻,下定決心般一拍案,哐當一聲,“今兒就說些不一樣的,諸位且聽好了。”  聞秋時端了杯茶,倚在欄杆上,饒有趣味地朝台上望去。  “話說當年修真界分三,北域,天宗,森羅殿。三方之主還成了結拜兄弟,其中大哥就是前北域主,聖尊鬱蒼梧,二哥是天宗仙君,三弟則是魔君夙夜。彼時天下太平,聖尊修為高深莫測,仁心寬和,在當時眾心所向,北域在他的帶領下,達到前所未有的鼎盛。”  “而這一時期,我今日要講的主角禍禍,現身北域了!”  “?”  聞秋時挑了挑眉,方才賈棠說的製符、聖劍,不是講符主聞鬱嗎,怎麽一下變成禍禍了。  這又是誰?  他一臉疑惑,其他聽眾則一副毫無維和的模樣。  台上之人繼續道:“聖尊慧眼,救下這個來路不明的少年,將其留在了北域,也就有了後來的故事。”  “話說禍禍在北域紮根後不久,就做出了一件驚人事。北域山海相連一帶,是大陸靈氣最濃鬱之地,那裏誕生了無數仙株聖草,山精野怪,還有稀珍靈獸。而其中,最為神秘的就是一隻擁有巫山血脈的古鴉,相傳已有千年道行,法力高強,無人可以匹敵。就是這麽一個上古巫山的後裔,被禍禍收為了靈獸。”  “此事眾所周知,但大家可知他如何將這隻千年古鴉收服的?”  說書先生從桌案撚起一塊糖,悠悠道:“答案是用不要命的甜言蜜語。”  “他當時手無寸鐵,單憑一張嘴,將千年古鴉哄出了山海,從此跟隨左右。此事聽起來不可思議,但我以一身布衣起誓,確有其事!”  聞秋時聽得津津有味,趁說書人喝茶間隙,抽空回頭望了眼,菜上齊了,滿桌美味佳肴,看得人口水直流。  “我、我不餓,”聞秋時忍痛出聲。  作為因喜歡“八卦吃瓜”被踢進道觀的人,他僅端起一盤下酒的花生米。  吃瓜人,吃瓜魂,吃瓜都是人上人。  美中不足沒有瓜子,不過有花生米替代,無傷大雅,聞秋時回到欄前,聽到台上之人長歎道:“接下來我的話中,涉及了當今各方之主,大概明日諸位就見不到了我。”  “一字千金,”賈棠道,“你看要不要繼續。”  台上一拍案,頓時口若懸河:“自隕星穀除魔大戰十餘年,如今立於修真界頂端者,不外乎北域那位,楚家那位,森羅殿那位......但沒人知曉,這幾個風頭正盛之人,都與禍禍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嘩”  方才安靜如雞的聽眾,發出整齊劃一的驚歎。  整個酒樓沸騰了!  “我早就有所懷疑!果然!”  “一群沒見識的家夥,去書鋪逛一圈,話本十之八九是給符主的拉郎配。”  “那些是不負責任的杜撰,我們北域百曉生說這席話,以布衣起誓,可是堵上了說書生涯,能一樣嗎?!”  聞秋時也驚得張大嘴,扔了一把花生米,嚼了半晌才緩過神,表情逐漸曖昧起來。  想不到這符主,也是個風流人物呢。  不過,這幾位到底是哪幾位,楚家的那位該不會是楚柏月吧,他有婚約在身,如此豈不是......  “放肆,休要敗壞家主名聲!”  聞秋時對麵傳來暴喝,一個年輕弟子在欄杆前探出腦袋,舉著劍,怒不可遏地朝下揮舞,若非有人拉著,估計已經躍到台上了。  “再敢多說一句,小心我割了你舌頭!”  說書先生看了眼他,驚恐地捂住嘴,視線落到賈棠身上。  賈棠起身,對著二樓大笑兩聲:“又沒指名道姓,楚家有那麽多人,你急什麽,這麽積極幫你哥對號入座啊。”  此言出,又是一片嘩然。  眾人隻當出頭的是楚家子弟,不曾想這麽巧,楚柏月的胞弟楚柏陽在此。  楚柏陽身份暴露,被四麵八方投來的視線氣得七竅生煙:“賈寒磣,我今日非拔了你的皮!”  賈棠,字寒磣。  生平最煩誰喚他的字。  賈棠笑聲一默,臉色鐵青對台上喝道:“講!給本少爺大聲講!”  兩邊都不好得罪,布衣人汗如雨下,用手帕擦了擦,略一思忖,道:“既然如此,今日不講楚家那位,先講楚家未過門的那位。”  “?!”  爭執中的賈棠和楚柏陽一齊停下,瞪大了眼睛。  在座客人也均一臉不可思議。  楚家未過門的那位,難不成是楚家主的未婚妻,南家大小姐南綺羅!她與符主有何關係?符主不是與楚家主是摯友!是好兄弟嗎?!  眾人不約而同開始思索,聽完能不能活著離開酒樓。  太刺激了!  聞秋時也驚呆了,激動地連病弱身子都支棱起來,除了後背莫名發涼,好似有目光幽幽落在上麵外,一切安好。  “諸位有所不知,十幾年前,楚家那位還不是家主,因而,南姑姑還不一定是他的未婚妻。那時南姑姑豆蔻年華,名副其實的第一美人,可打娘胎就落下的病根,連神醫都束手無策,南姑姑差點香消玉損,而將其從鬼門關帶出來的人,就是咱們的禍禍!”  楚柏陽半信半疑,問身邊的人:“南姐姐還有這回事?”  “確有此事。”  楚柏陽臉一陣青一陣紅,半晌氣不過地朝樓下怒喝。  “救命恩人罷了!若有救命之恩就要以身相許,你,我,天下之人不都是符主的人啦!要不要我們晚上輪番伺候啊!休要再胡說!”  砰  一隻修長的手裏,茶盞碎裂。  欄杆前的青年同時一噎,劇烈咳嗽起來。第8章   聞秋時咳了半晌,莫名打了個寒顫,回座位倒茶的時候,瞥見桌麵上碎裂的茶盞,其上染了鮮血。  聞秋時皺眉,看向顧末澤。  他握著若火匕,低頭凝望,讓人看不清臉上神情。  而端坐他對麵的牧清元,早已沒有聽說書的閑情,注意力完全放在顧末澤身上,眉頭緊皺,放在桌麵的青霜劍隱隱顫動,仿佛受到威脅,透出愈發濃鬱的敵意。  靈劍敏銳,往往比修士更能預感到危險,因而在青霜異動的刹那,牧清元便盯上了顧末澤。  他回憶起不甚愉快的事,不過那時顧末澤尚小,師父說他心智不全才會陷入魔障,長大後便能加以控製。  這些年顧末澤確實未曾再出現那日情形,今日不知怎麽了。  聞秋時掃了眼青霜劍,心頭咯噔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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