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笑意散去,手握住聞秋時細腕,不自覺收緊,直到對方吃痛皺了下眉,才如夢初醒地鬆開。  “你......”  楚柏月視線不安地垂落,看到聞秋時緊緊護在懷裏的一角靈符。  他愣了神。  “救命!救命啊!楚柏月!”  “你怎麽了?”白衣少年回頭,看向雨中朝他噠噠噠跑來的人。  “我的符被雨淋濕了......”  “為何不撐傘?”  “你不知道嗎?隻要下雨我就陷入了兩難。你看,撐起傘我就無法擁抱靈符,但是,放下傘我又無法保護靈符!”  “......你總是有各種歪理,就是不願撐傘罷了。”  “噓,符崽們可聽不得這話!”  ......  楚柏月回過神,拽住又打算離傘的人,“送你一程,這樣跑回去,靈符會淋濕的。”  聞秋時麵露詫異,沒想到楚柏月也是惜符之人。  一般隻會想著人會不會淋濕,楚柏月卻能想到靈符。聞秋時低頭瞅了瞅懷裏的靈符,沒把握在大雨中,讓符崽們一滴雨不沾。  猶豫片刻,他點點頭:“多謝。”  楚柏月鬆開他手腕,另隻一直撐傘的手微動,雨水順傘沿滴落,傾斜了些。  門口兩道身影消失,練符場上仍是一片寂靜。  全場臉色最為難看的南嶺子弟們,長久沉默後,楚天麟率先冷笑出聲,“柏月家主隻是一時被小人蠱惑,莫急,我定在半決賽讓聞秋時原形畢露,打得他滿地找牙!”  *  聞秋時打了個噴嚏,回到住處渾身發冷,他放好符紙,換了衣物,外界雨勢正大,索性待在房裏翻閱書籍。  書案上點了燈,燭光落在紙頁,照亮“隕星穀除魔”五個大字。  這是聞秋時昨日買到的書,記載了整片大陸近百年的大事,其中,一半篇章在寫隕星穀除魔大戰,險些覆滅整個修真界的一場浩劫。  聞秋時視線落在上麵,從最初的北域聖尊、天宗仙君兩人義結金蘭開始。  軒窗半敞,一旁花樹在雨中舒展枝葉。  臨近傍晚,雨聲漸消,一隻不知從哪來的小身影停留在窗沿,渾身宛如滾了墨般,黑乎乎的。  它嘴裏叼著一截細枝,枝頭墜著一顆葡萄。  小身影抖了抖淋濕的翅膀,歪了歪腦袋,血紅眼睛盯著書案前的青年,試圖吸引對方注意。  “啾。”  室內燭光閃動,聞秋時已翻到隕星穀除魔篇章的尾聲,聖尊隕落,魔君身死,接著兩行字,映入他眸中。  聞鬱之靈獸,巫山千年血鴉。  大戰中受魔君蠱惑背叛其主,後被仙門人士齊力誅殺,魂飛魄散,死無葬身之地。  “啾。”  聞秋時心神一震,緩緩望向窗口,看到黑色小身影的刹那,瞳孔驟縮。  “你知道巫山嗎?啾。”  “那我跟你去外麵的話,就能找到巫山嗎?那裏是我的家,我想家了。”  “我想爹娘了,你可以帶我去找嗎?我隻信你,啾。”  “你別不理我,我害怕......你理理我......啾。”  “對不起......我錯了,啾。”  “你還會幫我找巫山嗎......我是不是要死了......啾,秋,我終於叫對了......往後你若是找到巫山,會不會想到我?”  .......  一片血霧繚繞間,盤膝而坐的年輕男子,驟然睜開眼。  “噗,”  顧末澤捂著胸口吐了口血,旋即臉色一變。  是魂鈴。  師叔出事了!  “怎麽辦?牧清元他們都不在。”  “長老是、是瘋症犯了嗎?”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打暈長老吧!”  掛著‘顧末澤’木牌的門口,立著一群麵色驚慌的天宗弟子。  室內一片狼藉,座椅倒地,茶盞果盤摔得粉碎。  置身其間的青年,好似在房裏尋找著什麽,不住翻尋,意識到門口眾人欲靠近,一張靈符橫在他們麵前,接著是歇斯底裏的怒喝。  “別過來”  他手指被碎片劃破,在窗前桌案四處留下血淋淋的紅印,駭人極了。  顧末澤出現時,正好撞到聞秋時擲符怒喝這幕。  他視線落在被血染紅的手,臉色一沉,運起體內浩瀚靈力,一掌揮落門口靈符,出現在聞秋時身前。  “師叔,師叔!”  顧末澤扣住聞秋時不停翻找的手,眸光落在他空洞無神的眼眸,眉頭緊皺,旋即一手攬住青年腰身,按下掙紮,將人打橫抱起,不容置疑放到了床榻上。  砰!  房門一下關了,與外界隔絕。  猶如星光流淌的魂力將聞秋時包裹在內。  顧末澤坐在床邊,緊緊抱著他,手掌落在後腦,揉了揉細軟烏發,嗓音前所未有的低柔,“師叔,你醒醒,是不是陷入夢魘了。”  “不是......我看到它了,它立在窗邊,然後飛進房裏了,”  他懷裏的青年仿佛失了魂,嗓音沙啞,低喃地握緊手中小枝,力道大到全身顫抖,“沒有,沒有慘死......你看這是它給我的葡萄枝,還有一顆小葡萄。”  顧末澤薄唇緊抿:“師叔你看清些,這是枯枝,也沒有葡萄!”  聞秋時一愣,旋即掙紮地要離開,聲音泛著顫,“閉嘴......你給我閉嘴......”  顧末澤將他兩隻手腕扣在身後,緊緊抱著人,將聞秋時所有的掙紮按到懷裏,隨後肩處猛地一疼。  無法逃離又無處發泄怒意的聞秋時,隻能狠狠咬上身前之人的肩膀。  像要活生生撕下一塊肉般。  鮮血染紅衣襟。  不知過了多久,聞秋時一雙空洞無神的眼眸,逐漸恢複清明。  室內一片寂靜。  聞秋時長睫微掀,發現整個人被顧末澤抱在懷裏,臉頰埋在對方溫熱肩窩。  他鼻尖輕動,嗅到一絲血腥味,腦袋轉了轉,試圖尋找根源。  這時,頭頂上方傳來熟悉的嗓音。  “師叔好些了嗎?”  顧末澤鬆開人,看到青年臉色蒼白,“師叔可有哪裏不適?”  聞秋時從他懷裏鑽了出來,茫然地眨了眨眼,對麵前處境尚有些迷糊,略一思忖,點頭道:“確實有些不適。”  顧末澤神色驟緊。  聞秋時看他這般擔憂,微紅了紅臉,不太好意思地張開了嘴,露出白齒,細看牙尖還殘留著一點血跡。  “不知道為何,”  聞秋時亮完皓齒後,雪白臉腮微鼓了鼓,在顧末澤擔憂緊張的視線中,困惑而小聲地吐出一句。  “就牙、牙酸。”第28章   顧末澤擔憂的神情止住。  牙酸不適實在超出他的意料,顧末澤沉默了會兒,從儲物戒取出餘下的蜜餞,“給師叔甜一下。”  聞秋時伸手欲接,餘光掃到殷紅血色,“受傷了?”  顧末澤看向他的手,細長的手指被碎瓷劃了大大小小的傷口,鮮血凝固,兩隻白皙手腕,環著被緊緊扣住的紅痕,瞧著有些可憐。  “我給師叔上藥。”  聞秋時看著顧末澤掏出一個眼熟藥瓶,想起在鬼哭崖石洞裏,顧末澤也是用這藥給他擦手。  “不是我,”  聞秋時神情複雜,指向顧末澤肩膀,被血染紅的衣襟,“是你受傷了。”  顧末澤倒藥的手一頓,麵露錯愕,視線順他指尖落在肩處。  於他而言,這根本不算傷。  “師叔不必擔憂,”  顧末澤邊說話邊拉來聞秋時的手,將藥倒在傷口上,語氣散淡不甚在意,“這點傷,說不定已經痊愈......”  話尾頓住,顧末澤沒說完,默了默,一縷燭光落在他漆黑長睫,跟著睫毛低垂了垂。  “疼,”顧末澤突然吐出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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