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秋時開窗瞬間,渾身滾墨般的古鴉展翅飛入,立在他肩頭,小腦袋親昵地蹭蹭他臉頰。 古古每日都會來瞧他,可惜能待的時間不多。 “走,去給你找東西吃。”聞秋時抬手摸摸他,回頭望向顧末澤,“你可要一起?” “一縷亡魂,” 顧末澤饒有興致地盯著古古,意味不明道:“可這世間的東西,死了便是死了。” 立在肩上的古古疑惑地歪歪頭。 聞秋時神色微變,垂下眼睫,抬手待古古飛入掌中,往懷裏藏了藏:“你不願便自行休息吧。” 聞秋時帶古古離開房間。 山莊四周設有結界,顧末澤出不去,他不必時時刻刻盯著人。 雨後山莊空氣清新,沁人心扉,聞秋時穿梭在葡萄藤裏,摘了幾串圓滾標致的。 古古飛離他肩膀,回來時叼著墜有葡萄的小藤枝:“給阿啾。” 聞秋時開心接過,帶著古古繼續在洛山晃蕩,臨近傍晚時候,古古消失不見,聞秋時在原地獨自離了會,去了煉器房一趟,捧著摘的新鮮果子回房。 顧末澤拿著本書倚坐床頭,拒絕了他遞來的鮮果。 聞秋時往嘴裏扔了顆葡萄,按住顧末澤的手,從懷裏掏出還散著餘熱的手銬,銬住他的左手。 “這手銬怎樣,我親手煉製的。” 哢! 顧末澤垂眸,看到聞秋時銬完他的左手,自己將自己右手銬住了:“你做什麽。” 聞秋時將法咒落在新製的手銬上,將顧末澤原本手腕的玄鐵銬解開:“這東西太重了,不適合,我帶你下山,你跟我銬在一起,免得你跑了。” 顧末澤左胳膊一收,聞秋時被拉得踉蹌,險些倒在他身上。 顧末澤低聲道:“給我更衣。” 聞秋時:“.....” 手銬在床邊發出哢哢脆響,聞秋時伺候完顧大爺換好衣袍,拿出鬥篷,將兜帽蓋在他頭上。 顧末澤若被認出,難免會惹麻煩,將麵容遮一下為好。 “我不是藏頭露尾之輩。”顧末澤不悅地撥下帽子。 聞秋時給他重新戴上:“這樣更俊些。” 顧末澤戴著黑色的兜帽,湊近臉頰,被遮住的狹長眼眸微眯:“我哪樣都很俊。” 聞秋時嘖了聲:“行行。” 寬袖遮了手銬,但他和顧末澤的手幹巴巴垂在一起,怎麽瞧都不對勁。 聞秋時右手一轉,握住顧末澤的左手,後者俊眉皺起。 “放肆。” 聞秋時拉著人往外走:“剛下雨,外麵天冷,我給你暖暖手。” 顧末澤立在原地不動,寒聲道:“鬆開。” 他話音落下,手背帶了點兒暖意的溫度退去。 聞秋時從善如流鬆了手,顧末澤心道還算識相,下一秒,手掌被聞秋時用指尖輕戳了戳。 “那你拉著我。” 顧末澤愣了下,下意識握住肌膚細膩的玉手。 握完他對上眉眼彎笑的聞秋時,反應過來,臉龐染上薄薄慍怒,修長五指動了動,沒有鬆開,而是懲誡似地用力握緊了。 “隻此一次,莫要得寸進尺。” 不知他在對自己說,還是對聞秋時講,語氣透著濃濃警告。 聞秋時:“好!好!” 房門“吱”被推開,顧末澤拉著人出門,頭也不回地往右走。 “走錯了,”聞秋時提醒,“這路盡頭是堵牆。” 顧末澤腳下一頓,繼續前行:“你用靈力破開牆便是。” 聞秋時:“......” * 洛山下有個鎮子,華燈初上,集市透著繁華之景。 聞秋時買了袋剝了殼的糖炒板栗,遞給顧末澤遭到拒絕:“不吃。” 聞秋時搖動帶手銬的右手:“沒讓你吃,你用那隻手給我拿著,我一隻手不方便。” 顧末澤冷笑,抬起被寄予厚望的左手,探入油紙,拿出一粒熱騰騰的板栗喂到自己嘴裏:“既然如此,你拿著,我吃。” 聞秋時眉梢微揚:“也行。” 聞言,入口的板栗突然變了味道,顧末澤有種中了計的感覺。 他琢磨著停下腳步,從油紙挑了個飽滿些的栗子,喂給身旁的人:“試毒。” 聞秋時忍俊不禁。 夜間,一條河緩緩流動,一盞盞花燈從岸邊在水麵散開。 聞秋時在路邊買了六盞,蹲在石砌河岸,將淡青色的花燈放在水麵,隨波逐流,學著其他人模樣握拳許願。 旁側響起一聲嗤笑:“對著虛無縹緲的東西許願,不如對著我。” 顧末澤把玩著赤色花燈,蠱惑道:“若能討我愉悅,想要什麽得不到。” 聞秋時睜眼:“你能打消對動伏魂珠的念頭。” “不能,”顧末澤隨手放下花燈,“我的東西,憑什麽不拿回。” 一陣冷風拂過,脫離顧末澤手的花燈左右搖晃,尚未遠去,翻倒傾覆,水麵一團赤色燈火熄滅了。 沉下的小燈旁,慢悠悠遊過聞秋時放下的第二盞花燈。 顧末澤默了默,重新放下一個。 這次是個緋色花燈,宛如團紅焰在夜裏燃燒,可惜遊離岸邊不到一米,在水麵猛一顛簸,沉滅了。 顧末澤見狀在身旁又拿了個,修長的手指往前一推,不知是不是力道太大,放下的花燈直接被掀翻,在岸邊倒浮著。 此時還有不少人在放花燈,水麵飄動著各色燈火,好看極了,唯他放的花燈接二連三沉滅。 顧末澤臉色漸沉,聽到旁側青年笑出聲,薄唇緊抿了抿,跟花燈杠上了,打算再拿一個,發現買來的燈放完了,就剩聞秋時手中的。 顧末澤起身要去買,聞秋時拉住他:“用不著。” 聞秋時放下青色燈:“等等。” 他撈起被顧末澤力道掀翻的花燈,用衣袖擦幹水,施法點燃燈芯:“再試一次。” 說完聞秋時率先放下一盞,任其在水麵起起伏伏。 顧末澤盯著亮起的小團赤色,冷臉放了燈,指尖輕撥,這次他的花燈難得遊過一米,沒有沉水,但莫名像個跟屁蟲,緊緊追著前方那盞青色花燈。 顧末澤狹長的眼眸微眯,看到一條細線不知何時連在兩燈間。 好似要風雨同舟。 一隻修長白皙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走了,放心吧,沉不了,有我在前麵給你探路。” 顧末澤:“我還沒許願。” 聞秋時愕然,一番震驚過後:“什麽願望?” 他很是好奇,說著與顧末澤之前大同小異的話:“不如告訴我,我來幫你實現。” 顧末澤指尖輕點鐐銬:“解開。” “可以,不過要講先來後到,”聞秋時拍拍手打算起身,無奈道,“等你先實現我的再說。” 這時,一陣悠揚的笛聲傳來,在小鎮上空回響。 聞秋時心神一動,隻覺悅耳極了,欲細耳傾聽,手銬摩擦聲響起。 顧末澤捂住他兩隻耳朵。 對上聞秋時疑惑不解的眸光,顧末澤不耐地撇過臉:“鬼笛,邪祟,什麽都不懂還敢聽。” 聞秋時睜大眼,扭頭望向別處,視線中的鎮上居民,要不在哭要不在笑,七竅流血卻渾然不知。 聞秋時朝捂著他耳朵的顧末澤點點頭:“我知道了,放開吧,我封聽覺。” 顧末澤似笑非笑: “天真。” 他鬆開手,下一刻,悠揚笛聲傳入聞秋時耳中,在腦海化作尖銳的笛音,封聽覺也無用。 顧末澤本欲讓人多吃點苦頭,見聞秋時長睫一垂,露出難過表情,兩隻手不聽使喚地重新捂上他耳朵:“窮獄門逃入的邪祟裏,這隻是個小嘍,鎮守鬼樓兩年,就這點本事。” 聞秋時意識清晰了些,擲出靈符。 天空符光乍現,籠罩在整座小鎮上,笛聲停歇,暗處一團黑霧繚繞的物體在符光照耀下灰飛煙滅。 “鬼樓沒遇過這種小嘍,確實是我疏忽了,”聞秋時眉眼彎笑,“還好你在。” 顧末澤微微一頓,收回手,垂眸掩下心底異樣。 一群人從笛音中醒來,摸了摸臉上鮮血,嚇得魂飛魄散,直至發現半空散著柔和光芒的靈符被岸邊青年收回,臉上不約而同露出激動之色。 離聞秋時最近的路人,磕磕絆絆道:“敢問閣下,是、是符主嗎?” 聞秋時略一點頭。 那人漲紅臉,看著如畫中走出的俊美符主,激動得不能自已,有千萬句話想說,但腦子一片空白。 他瞥向聞秋時身旁披著鬥篷的男子,兜帽令人看不清其麵容,僅能窺到薄唇,線條流暢冷銳的下巴,不由道:“這位是......” 他盯著兩個握在一起的手,仿佛發現驚天大秘密,捂著嘴小聲道:“符主,這是您的小情郎嗎。” 聞秋時猛地咳了聲,尚未解釋,那人露出喜不自禁的笑:“是楚家主吧,小人見過楚家主。”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