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與臣派人去尋找打聽葉禾月的下落,現在他的人已經得知了葉禾月的住處,不過他沒有馬上讓人把葉禾月接回來。”  “這麽說唐與臣也知道他親生妹妹馬上要被賣給人做小妾了?”  係統:“他應該知道。”  程榭之輕聲嗤笑:“這可真是好哥哥啊。”  現在不立刻把葉禾月接回來,不就是想給唐子衿多爭取一份籌碼?畢竟一旦葉禾月真被嫁掉,公侯千金給人做小妾這種連累家族名聲的事情,起碼也會讓唐國公和郡主多考慮幾分。兩個女孩子的差距越大,唐子衿就顯得越出眾,做父母的也就越舍不得讓她離開。  唐與臣確實是個好哥哥,但不是葉禾月的哥哥。  係統抱著一絲希望:“那是他親妹妹,他不會這麽無情吧?而且他已經把唐子衿不是真千金的事情告訴唐國公了。”  “那隻是為了讓唐子衿從家廟回來的權宜之計。”程榭之腦袋枕在絨球上,“不是真正的兄妹,也就不算有違綱理倫常。”  唐與臣自己前途堪憂,還能為唐子衿謀算到這個份上,真是煞費苦心。  ……  燕琅放下書卷,程榭之已經跑出了大殿,去花園裏頭撲蝴蝶了。他看了眼博物架,機關開啟的地方,一小簇雪白的毛沾在上麵,位置隱蔽,不特意留心完全注意不到。  他勾了勾唇,按下機關。  ……  地下宮殿內一切擺設如常,沒有分毫變動,被程榭之踩過的雪白地毯也已經恢複了平整,沒有任何痕跡留下。  燕琅走進去,在那幅屬於程榭之的丹青前安靜站了一會,眼底逐漸浮現出幾絲柔和的情緒。  畫中人笑意盈盈,神采驚華,令人見之忘俗。  他指尖緩緩觸碰上畫中人的輪廓,沿著筆鋒一路向下,動作溫柔,最後指尖搭在畫軸尾端,屈指輕輕一叩。隨即他笑笑收了手,看著畫中人靈動的眉眼,長歎出一口氣,終是走了出去。  牆壁在身後緩緩合攏,燕琅重新走到殿門口,那隻叫人不省心還不自知的貓兒在花叢裏一滾,粉的白的花瓣沾了一身。他看著不覺唇邊綻開淡淡笑意,視線收回時,眼角餘光掃過衣袖,隨即他蹙了下眉頭,從衣袖上挑起一根長長的青絲。  在進入那間密室前他袖子上什麽都沒沾,這也不是他自己的頭發。除了他自己進入過那間密室外,剩下的就隻有……  他將目光再一次緩緩投向花叢裏肆意打著滾兒的程榭之,意味深長地微微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    小榭:我現在真的很害怕。第30章 030  程榭之滾進花叢,把一隻棲息在花枝上的蝴蝶捂入爪心。蝴蝶翅膀不斷撲騰,劃過軟綿綿的爪墊,他稍稍鬆了鬆爪,蝴蝶馬上從縫隙中飛出去,繞著他轉了一圈,飛到他蓬鬆的尾巴上停了一會兒,然後飛走了。  宮女們立在一邊的樹下,看著程榭之無辜茫然的眼神和飛走的蝴蝶,捂著嘴偷偷笑起來。  係統:“……”  它不忍心看地轉過了視線,好端端一個宿主怎麽突然就變成了這樣?撲蝴蝶這種宿主三歲就嫌棄得不得了的遊戲,在程榭之過了童年天真無憂的時光後,居然又重拾了童心玩得興高采烈!  它幾次言欲又止,還是沒有出聲提醒程榭之並不是一隻真正的貓啊!  它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憂愁地長長歎出一口氣。  程榭之仰著臉看著那隻蝴蝶飛走,一會後才邁著小短腿噠噠走到燕琅麵前,燕琅視線自上而下掃過程榭之周身,意味深長地勾了下嘴角,才俯身將程榭之抱起來。  他輕輕點了點程榭之的額頭:“小沒良心的東西。”  程榭之歪了歪頭,眼神懵懂。  程榭之:“難道我不像一隻真的貓嗎?”  係統:你以為你撲個蝴蝶就像真的貓了嗎?而且我看你就隻是想撲蝴蝶而已!!……好吧,這樣說起來確實像一隻真正的貓。  係統:“……他都畫了你變成人的樣子。”  程榭之輕哼了一聲:“反正我現在就隻是一隻普普通通的小貓而已。”  隻要他不當著燕琅的麵變成人,那他到底是人是貓根本就沒有證據證明。他隻是一隻弱小無辜的小貓咪而已。  係統:“如果您堅持這麽想的話我也沒辦法。燕琅也不能拿你怎麽辦。”不過根據情況它的數據分析,除非程榭之打算一直保持貓的模樣,否則他用這幅模樣在燕琅麵前晃的越久,變成人之後要承受的越多。  燕琅……看起來就不像什麽正常人。在看過那間宮殿後,係統更加堅定了自己想法宮殿裏空出來的那一大塊地方,多適合用來放一個大號的金籠子啊。  他晃了晃尾巴,抬頭看燕琅的臉,從這個角度隻能看見他精致的下頜弧線,唇角壓平,看不出高興與否。程榭之心想,燕琅從表麵可真是看不出一點異樣。  程榭之一點也不懷疑那間密不透風的宮殿是為他準備的,畢竟宮殿裏的布置,沒有一件不和他相關。  係統突然出聲打斷程榭之的思緒,態度有點嚴肅:“宿主,我必須告訴您一件非常緊急的事情。”  “您掉毛了。”  程榭之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係統話中的意思:“?”  係統扒拉了一段影像放給他看:“您自己看看吧。燕琅在機關附近找到了您掉下來的毛,在地下宮殿裏,您還掉了一根頭發,應該是化形的時候不小心繞在了畫軸末端。”  更直接一點說,燕琅這時候已經知道程榭之進過地下的宮殿。  程榭之:“……”  千算萬算沒想到自己作為一隻貓會掉毛!!  從來沒有過掉頭發煩惱、初次做貓對貓生活習性並不熟悉的程榭之下意識忽略掉了這個問題,聽到係統說出這個理由,他難得沉默了。  “反正我隻是一隻貓而已。”程榭之堅定地說。  係統暗暗翻了個白眼。  明明是貓妖,非要裝成貓。會遭報應的。  果然,在半個月後的某一天,它家宿主終於忍不住趁著燕琅不在的時候變回了人形。起因是他每天到處亂滾,一身雪白的毛發無可避免地沾染上灰塵,燕琅端著他看了看,決定給他洗個澡。  貓的天性這一刻在程榭之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他看著一池子水,伸出爪子好奇地試了試,然後他凝重地察看四周,趁著燕琅沒發現驚慌地轉身就跑。  大多數貓都不喜歡水,程榭之也沒有幸運地成為那個例外。  在他即將逃離可怕之地的前一刻,燕琅折起衣袖,將撞到自己麵前的貓拎起來,第一次不顧程榭之的掙紮,將整隻貓按進了池子。  兩柱香後被燕琅抱在膝蓋上擦拭濕淋淋的毛發的程榭之,一臉生無可戀地“喵嗚”一聲,雙眼放空。  他甩了甩頭,沒有擦幹的水珠全被甩到燕琅手上、臉上、衣衫上。燕琅用柔軟幹燥的巾子將他包裹起來,看著他微笑:“你可真是記仇。”  程榭之用濕淋淋地爪子摸了一把燕琅的脖子,留下一片冰涼水漬,心虛轉過頭。  這次慘痛的經曆讓程榭之放棄了一直當一隻無辜的貓貓的念頭。趁著燕琅不在,他偷偷溜出宮,在沒有人看見的地方幻化成一個白衣烏發的小公子。  好在宮人們如今已經習慣他時不時溜走幾個時辰,燕琅也一向縱著他,隨他在宮內亂跑。宮女們發現程榭之不見的時候這一次也沒有恐慌,隻當他是跑到哪兒去玩了。  程榭之順順利利離開皇宮:“走吧,咱們去見一見那位真正的公侯千金葉禾月,她不是已經上京來了?”  葉禾月偷聽到唐與臣派來的人和她的養父母商量要將她帶走,唐與臣的人語氣不善,令葉禾月生出警覺,連夜逃家。同時她也猜到了自己的身世或許並不簡單,因此一人獨自北上京城,欲要查明自己的身世那些人都是京城口音。說來她運氣也不算太糟糕,正好救下遭遇山匪打劫的洛山縣主,洛山縣主聽聞她也要進京,為表救命之恩,就將她帶在身邊,入京後還請葉禾月在自己府上小住。  不過葉禾月拒絕了洛山縣主的好意,她靠著從家中帶出來的銀子,在京城內租了間小院子暫住,靠縫補刺繡維持生計。洛山縣主再三表示自己要報救命之恩,葉禾月就順勢將自己對身世的猜測告知,請洛山縣主為她留意自己的家人。  洛山縣主自幼被養在錦繡綾羅堆中,性情天真無邪,十幾年來遇到最大的挫折就是那一回遭遇山匪,聽了葉禾月淒慘遭遇,惻隱之心頓起,當即拉著葉禾月的手眼淚汪汪說:“你放心好了,月姐姐,我一定會為你查明身世真相的。”  葉禾月當下道謝。  ……  程榭之站在葉禾月的小院子門口。他的打扮和這條街上的人格格不入,時不時有人探出頭來偷偷摸摸覷他一眼,但沒有一個敢靠近他。  係統:“所以咱們要怎麽進去見到她?”  程榭之:“直接敲門就好了。”  係統:“這不太好吧……”  它話音未落,程榭之已經上前一步敲響了門。  葉禾月納悶地放下繡棚開門,隻見門外站在一個眉目如畫、神情帶笑的少年公子,說他是少年也不完全正確,他的年歲瞧上去應當比少年更大一些,像是弱冠左右的年齡。  她右手警惕地搭在門閂上,問:“這位公子,你找誰?”  程榭之禮貌地對她拱了拱手:“抱歉唐突了姑娘,前幾日偶然與姑娘在街上有過一麵之緣,發現姑娘與我認識的一位長輩尤為相似,這才冒昧上門。”  葉禾月眼中警惕淡去一點,卻還是沒有讓程榭之進屋,不動聲色揚了揚眉頭:“所以?這世上長得像的人也不是沒有,有什麽稀奇?”  “是不稀奇。”程榭之微微一笑,“但稀奇的是這位長輩前段時日正好發現自己的女兒並非親生,而是當年有意被人調換了。”  葉禾月由上而下打量了他一遍,拉開門:“你進來吧。”  程榭之跟著她走進院落,小小的院子收拾得整齊幹淨,井井有條,院子裏的桌子上擺著繡棚、繡線、剪刀等物件,葉禾月飛快地收拾了一下,騰出一塊地方給程榭之坐,沒讓他進屋。  程榭之心中生出一絲欣賞:“這位真千金瞧著倒比唐子衿有趣許多。”  係統想起那位含羞帶怨的唐小姐,心裏一陣激靈,讚同程榭之的判斷:“您說的對。”  葉禾月給程榭之倒了杯水:“寒舍簡陋,隻有粗茶,還請公子不要嫌棄。”她說著放輕了聲調,“公子可以與我講一講那位長輩的事情嗎?”  程榭之:“自然可以。”  他便將唐國公府的情況和葉禾月簡單講了講,葉禾月聽得直蹙眉頭:“您是說他們都很寵愛那個女孩子嗎?”  “那個女孩子”,代指唐子衿。  程榭之笑笑,並不直接回答,但葉禾月已經知道了答案,她心底掠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抿了抿唇:“我知道了。多謝公子告知,還沒有請教公子如何稱呼?”  她心中對程榭之的話信了十之七八,料定自己就是唐國公府那個被抱錯的孩子。而那些在她養父母家中出現的人,並沒有什麽善意。葉禾月見識淺陋,卻也知道這等有著潑天富貴的人家,真要接一位小姐回府,架勢絕不是這樣。  會出現這樣的情況,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她的家人其實不想認回她這個女兒。  程榭之眼尾挑起,淡淡的薄紅猶如桃花印在眼角,平添三分綺麗,葉禾月看著呼吸沒來由一窒,看著這青年支頜笑眯眯地說:“問名字就不必了,我和唐國公府的人並沒有什麽交情,相反還可能有仇?”唐與臣因為他被燕琅勒令閉門思過,不恨死他這個罪魁禍首才怪。  “我隻是想讓事情更有趣一點而已。”  他起身輕笑:“祝姑娘早日歸位。”  葉禾月怔怔地看著他離開,良久才低頭重新拿起繡棚,輕輕道:“謝謝……”  程榭之閑庭信步穿過長街,係統沒忍住問:“那宿主你是準備和葉禾月做交易了嗎?她其實挺合適的,明明才是真的公侯千金,卻被一個冒牌貨貶得一文不值。”  “暫時不。”程榭之搖搖頭,“她可未必會願意和我做交易,像她這樣的人,更喜歡憑借自己的手段爭取自己應得的東西,不喜歡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是個聰明的做法。”  “那咱們不是沒有合適的交易對象了?其他人物能提供的氣運又實在有限。”至於剩下唯一一個氣運深厚的燕琅,係統現在一點也不敢撮躥宿主去和他做交易。  它歎氣,那這個世界豈不是白來了?  “再等等看情況。”程榭之道,“沒道理叫咱們這次白來一趟。”  係統已經不抱什麽希望了,它道:“我認真研究一下下個世界。”  程榭之隨他去了,慢吞吞地遊蕩回皇宮,變回貓的模樣,一躍跳過宮牆,若無其事跑回寢殿,乖乖巧巧,一副我今天什麽都沒有幹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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