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寧醒來時已經是四更天。 白天太累了,又去太學又去初陽宮,還爬了山坡,晚上看書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剛坐直身體就是一陣咳嗽。 他一邊咳一邊起身關了窗,在桌椅上坐定止住咳嗽後,才發現天書上有話。 【小孩】 【小孩】 【醒了?】 “你還在嗎?”已經四更天了。 【嗯,你想要什麽禮物。】 鬱寧靠在椅背上,一時有些茫然。 他想要什麽禮物。 “我今天想要一個禮物。”他也不知道為什麽。 【想要什麽?】 鬱寧:“什麽都行嗎?” 【隻要我能給你。】 剛睡醒後的小孩有點呆,迷迷糊糊的,好像記不起自己想要什麽,又好像已經不想要了。 機器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又來到書房,正偷偷看遊戲屏幕。 席廷關了語音,嗓音裏有股困倦的散淡:“怎麽那麽愛撒嬌。” 機器人看向他。 席廷:“在小牌子上跟我留言要禮物,問他要什麽又說不出來,不是在跟我撒嬌?” 機器人的臉很冷漠。 鬱寧在四更天的深夜醒來,看到天書上的話,好像有人一直在守著他一樣,忽然就沒有一點想要禮物的欲望了。 可是他要禮物的話還在紙牌上。 不要是不是…… 【去睡覺吧,禮物的事明晚說。】 鬱寧立即站起來,乖乖說好。 見天書消失,鬱寧鬆了口氣,彎著眼睛爬到床上,很快又睡著,在一個溫暖安心的環境裏。 鬱寧做了一個夢,夢裏下了很大的雪。 鵝毛一樣的雪花落滿他的頭發,父皇抱著四皇兄走了,沒有看到站在茫茫雪地裏的他,大皇兄坐在很高的地方,問他孤單嗎? 鬱寧要回答時,大皇兄也消失了。 茫茫雪地裏隻有一個小小的他。 他茫然四顧,雪白天地間闃無一人。 他蹲在雪地裏寫日記,不知道寫給誰看,或者隻是想單純留下印記。 忽地看到一雙黑色靴子,順著靴子看上去是一雙筆直修長的腿,很長很長,兩個他那麽長。 他看不清那人的麵容,卻能感覺到他正睨著眉眼打量他。 他彎腰攥住他後頸的衣領把他提溜起來。 他在半空中晃蕩一下就不動了,乖乖直線被移動。 “你要把我扔到雪堆裏去嗎?”他問他。 “不是,帶你走。” “那你可以不要拎著我,抱我走可以嗎?” 於是,他就被抱到一個寬闊溫暖的懷抱裏,走過荒雪。 第二天鬱寧並沒有因為在書桌上睡很久而困乏,他一天都很精神,一下學就早早回來,坐在書桌上在天黑之前看完今日的書,等那個人。 那人比往常更早地出現。 【想好要什麽禮物了?】 “嗯。”鬱寧麵向天書,乖巧地問:“我可以上天嗎?” 席廷:“……” 如果是其他熊孩子入學的時候說他想上天,席廷能讓他上天,不管是哪個意義的上天。 可是眼前乖巧又脆弱的小孩…… 鬱寧:“不用很高,不用很久。” 【能。】 鬱寧眼睛一亮。 其實他沒抱多大希望,他這隻是忽然想到昨晚的大皇兄試探性的禮物。 因為真的太難了,鬱寧平時在學堂不是愛為難別人的人,而此時他也不知道在試探什麽。 他知道這個人很厲害,可沒想到真可以讓他上天。 如果能上天,就能讓大皇兄去到他喜歡的高處。 【有一定風險,要經過多次嚐試。】 【代替材料找起來也很麻煩。】 鬱寧笑眯眯地,“我不怕麻煩。” 【好,那做個熱氣球吧。】 席廷麵前已經有機器人整理出來的熱氣球曆史。 做熱氣球的關鍵有兩點,穩定燃燒的熱源和足夠耐熱承受高壓的氣球材料。 曆史上第一個熱氣球燃料用的是稻草柴火,當然那個熱氣球並不能穩定精準升降。 但小孩也隻是想上天一會兒,時間很短還不用很高,想做一個這樣在低高度短時間升空的熱氣球不成問題。 於是,這一晚兩人沉浸在熱氣球的討論之中。 鬱寧已經知道什麽是重力了,他小小的身體裏裝著一個神奇聰明的靈魂,能歡快靈巧地吸取各種知識。 席廷察覺到這一點後,在引導他思維的同時,有意給他輸入知識,教怎麽做之前,先給他講熱氣球原理。 於是小男孩在重力的基礎上,又懂了什麽是氣壓。 這次席廷也沒有直接給他圖紙,而是一邊說著,一邊讓他憑想象自己畫。 小孩臉色依然蒼白,眼睛裏的光卻很亮。 “我明天先去內庫看看有什麽耐熱塗料。”鬱寧看向天書,“然後,我們再討論,可以嗎?” 【嗯】 太學還在弓|弩熱潮之中,這小弓|弩做起來並沒有那麽簡單,可就是因為如此,做完一個成就感爆棚,就格外想做第二個,非得和別人比著做完四個才行。 連六皇子上課時,都在書桌下對著圖紙比劃卡箭器。 被先生捉住後,麵癱臉對著先生,最後先生隻得無奈地請他坐下好好聽課。 下午武課的時候,很多人還想繼續做弓|弩。 一直養娃比做弓|弩認真的太子,把大家召集起來。 “大家想做小弓|弩孤不管,但有兩點要注意。其一,這小弓|弩心思巧妙,夏老將軍已帶去軍中,或可改良成我大晟出奇製勝的兵器,眾位都是我們大晟宗親權貴之後,萬萬不可把方法隨意告知外人,以後不準再出現圖紙,把它記在腦子裏。” 太子不笑的時候,麵容肅穆,威信萬端。 太學院的這一群,平日裏懶懶散散,插科打諢,但正如太子所說,是這大晟權力頂端的孩子,他們從小自成一個圈子,心底有一股傲氣和擔當,太子這麽說,他們不但聽,還生出一種驕傲的責任感。 “這其二呢,做弓|弩不可影響課業。” 六皇子羞愧地低下頭。 零零落落響起幾聲哀嚎。 太子又恢複成笑眯眯的模樣。 鬱北征就是那個發出哀嚎的人之一,“要是能一直做小弓|弩就好了。” 夏守越:“你不是四個都做完了嗎?” “那我也不想上課,無趣。” 兩人互相扯了一會兒,發現他們的寶貝正坐靠著涼亭圍欄坐在那裏低頭看書。 夏守越“嘶”了一聲,“武課還看書?恐怖如斯。” “咦?小寧弟弟這是什麽?”鬱北征走到弟弟身邊,看到書中的內容驚訝出聲。 鬱寧貌似是在看書,實則在看書本裏的圖紙。 他這一聲,把周圍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 七皇子現在在太學院裏地位不一般,是打進學渣群的小學神,想上課的人願意跟他玩,不想上課的人也想跟他玩。 一聽感覺這邊貌似又有好玩的,以黎世子為首的小少年們一個個探腦袋過來。 鬱寧:“悄悄的。” 於是都悄悄的,聲音小小的。 “這是什麽呀,好神奇,我從未見過。” “上麵一個球,下麵一個小籃子?” 其實不隻是他們,連天書上的人都在討論這是什麽。 原來白天天書上那麽多人竟然不知道這是什麽嗎。 他出神想了一會兒晚上的人,心裏愈發覺得他神秘又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