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誰也沒想到就是護衛他們的弓箭手要殺王妃,毫無防備之時,暗中準備好的兩箭真的能要人性命。 誰都能看出來,他們一點都沒留情。 不是隻想破壞這場婚禮,是要命。 鬱北征虛虛坐在台階上。 “小寧弟弟,你說,他們……”他聲音沙啞,神情頹萎,頓了一會兒,“那是我的王妃啊。” 鬱寧第一次見鬱北征被打擊成這樣。 他從小是不管德妃怎麽打,皇上怎麽罵都嬉皮笑臉的人,何曾難受得連話都說不利索。 他坐在鬱北征身邊,安靜地陪著他。 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太子和三皇子爭皇位已到了最焦灼的時候,朝堂能站隊的差不多已經站好,鬱北征和夏家站在誰那邊至關重要,幾乎可以決定誰能坐上皇位。 鬱北征和蘇家結親,太子一脈,即便不是太子,他手下的勢力也斷然不會讓這婚成。 他們身後各站著成千上萬的人,一旦誰倒了,血流千裏,對於他們來說,一個女子的性命又算得了什麽。 但究竟是誰安排了這次刺殺,除了幕後者,沒人能說得清。 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能在皇上的禦林軍中安插這麽多殺手,絕對是位高權重之人,幾乎可以鎖定這兩大勢力。 鬱寧知道,不管是誰,這次碰到了皇上的底線,皇上都不會輕饒。 不是因為他們對自家人動手,也不是因為皇上說的他們在大婚刺殺王妃沒把皇上放在眼裏,讓人看了笑話,而是因為他們動了禦林軍,保護皇上安危的禦林軍被他們滲透,這是皇上絕不能接受的。 他必然不會善了。 垂垂老矣的老狼安危受到威脅時,凶狠和瘋狂程度不比年輕時差。 鬱寧抿了下唇,不知道在想什麽。 王妃胸口中劍,失血過多,一直昏昏沉沉,就留在皇宮中養傷。 皇上命大皇子協刑部、大理寺徹查,不配合調查者,不管是誰,全部關進大理寺重獄。 這很難查,那天射殺王妃的一共有八人,他們八個在被製服後全部含毒自盡。 皇上聽後當朝暴怒。 不僅能調動他的禦林軍,還能讓他們自殺,皇上怎麽能不怒。 朝堂上站著許多禦林軍,他懷疑這些人中是不是就有兩個皇子的人,某一天忽然就要殺他。 “從禦林軍開始查,一定要給朕查出來!” 全晟都籠罩在一層緊張的氛圍之中,朝堂之上人人自危。 這種情況下,鬱寧想要離開自不可能。 外麵風聲鶴唳,寧王府一片安靜。 侍女給鬱寧擦完頭發後,搬來給鬱寧泡腳的木桶,鬱寧將腳伸到那總棕黑色藥湯之中,小腿立即被熏紅了。 “他終於要從禦林軍開始了,這才是他的目的。” 【禦林軍可能換大換血,這是一個好機會。】 鬱寧嗯了一聲,他問:“你覺得能查出來嗎?” 【他們敢這麽做,必然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除非有很厲害的人,不然想查出來有點難,但多方勢力博弈後,必然會有人被推出來,是頂罪的替死鬼還是真凶未可知。】這厲害的人,不知道他大皇兄和秦曼算不算。 說起來,秦曼喜歡他大皇兄,可是因曾和他一起辦過案? 這次又是一個好好接觸的機會。 少年不知道在想什麽,覺得水有些涼了,腳下意識伸出來等侍女重新加湯藥。 腳連同小腿都被燙出一層淡淡的粉色。 腳趾接觸道冷空氣不由蜷縮了一下,腳趾圓潤,肌膚和手指一樣細膩,下麵紫色血管隱隱可見。 席廷移開視線,說:“套好襪子。” “哦。”鬱寧不等侍女進來,自己擦幹腳套上棉襪,“我去大皇兄那裏看看。” 大皇子去年就出宮建府,隻是一直沒封王。 他已過二十三,仍然沒娶妻。 鬱寧下午去時,他剛從大理寺回來,連帶著一個大理寺少卿和秦曼。 大皇子還是和以前一樣看著有些高冷,隻不過沒了小時候那一層鬱氣,這些年他從禮部到吏部,一部部輪完六部,當年文采斐然的公子,如今識得世事,胸有溝壑,氣度自成。 “大皇兄。”鬱寧一見到他就露出笑來。 大皇子亦然。 他坐在輪椅上,對鬱寧招手,“這兩天一直在忙,你回來竟沒能跟你好好說說話。” 鬱寧走到他身邊,對一旁秦曼笑了笑。 恍然見到他的笑顏,秦曼還和以前一樣紅了臉。 鬱寧不由又笑了下,這樣一個從小接觸凶案,敢公開說喜歡皇子的奇女子,竟然還會臉紅。 大皇子不動聲色地垂眸,“秦小姐,你回去吧。” “不回去。”秦曼倔強地說:“我還有新發現沒跟你說。” 鬱寧:“那我避一下?” 大皇子無奈道地對秦曼說:“那你先去休息會兒。” 秦曼這才願意移步,走之前,她上前給大皇子腿上蓋了一薄毯。 大皇子本沒什麽反應,轉眼看到鬱寧正若有所思地看著他,他略顯僵硬,“怎麽了?” 鬱寧笑笑說:“我聽說秦小姐很喜歡大皇兄,大皇兄喜歡她嗎?” 他的眼睛靈動好看,笑起來時,更像桃花眼瀲灩多情,當他認真看人時,鹿眼清澈可愛,讓人無法說出違心話。 “大皇兄願意讓她靠近腿部,對她已然不一般。” 大皇子沒有回答他,反倒問鬱寧:“小七也到了該成親的年紀,打算什麽時候娶妻。” 回來一趟,怎麽都在說他的親事。 天書上再次出現不能早戀的叮囑。 鬱寧歎了口氣,幹脆說:“皇兄,我不打算娶妻。” “為何?” 鬱寧淡淡地說:“我還不知道能活多久,這幅身子就別禍害人家姑娘了。” 大皇子:“我也是。” 鬱寧一愣。 大皇子垂眸看向自己的雙腿,“這幅殘疾的身子,就別禍害她了。” 鬱寧:“……” 他茫然地抬頭看了眼天書。 【大皇子多通透聰明一人竟然會這麽想,不可思議。】【害,又不是站不起來,人女孩都那麽喜歡你了。】【果然,人在喜歡的人麵前不自覺會自卑。】 鬱寧:“大皇兄拒絕她,她跟別的男子成親,鬱鬱一生。” “大皇兄跟她成親,她開心一生。” “何況,她都說喜歡大皇子了,這是斷了自己的後路,可能沒法再找到一個優秀的夫婿,大皇兄忍心看她了了嫁人,或者孤單一生嗎?” 鬱寧納悶:“大皇兄怎麽連這個道理都想不清楚?” 大皇子:“……” 【哈哈哈崽崽太厲害了!】 【崽崽很有紅娘潛質啊,前兩天剛開導了黎世子,今天又來開導大皇子,這回來一趟是專門做月老的嗎?】鬱寧:“……” 【崽崽繼續加油,大皇子這邊使完力,再去小姑娘那邊助攻一波。】【對,她也有問題!方向錯了。】 鬱寧正在天書上學習,忽然聽到大皇子笑了一聲,“說別人時嘴皮子如此利索,你自己呢。” “不一樣。” 大皇子問:“怎麽不一樣?” 鬱寧耳尖有點紅,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好在大皇子沒有繼續問下去,他轉口說:“小七今日前來,可是也好奇刺殺案的進展?” 鬱寧點頭,“大皇兄,有眉目了嗎?” 大皇子:“有。” 鬱寧一愣,沒想到這才過去三天就有進展了。 大皇子歎了口氣,揉了揉鬱寧的頭,“那幾個服毒自殺的禦林軍的毒藥是從青城來的。” 鬱寧驚訝地看向大皇子。 “跟他們接觸過密的人是夏家人,太子和三皇弟的人自然也有牽扯,始作俑者是想把這水搞渾。” 把水攪混是一方麵,把幾個皇子都拉下來,或許是想如果皇上起疑心,防備的將不隻是他一個皇子。 疑心的種子隻要撒下,就算當時引而不發,以後隨時可能生根發芽。 大皇子:“這招不怎麽高明,反而留了蛛絲馬跡,小七等著吧。” 鬱寧點頭,話已至此,他沒再繼續問細節,而是問:“大皇兄,你會手下留情嗎?” 他們幾個皇子中,大皇子和三皇子從小最不合群,兩人緣由不同,相比之下,因身體原因,大皇子跟其他皇子接觸得更少。 鬱寧不知道他對其他皇子的情感有多少。 “我隻找出事實,其他交由父皇定奪。” 大皇子留鬱寧晚飯,鬱寧沒拒絕。 在大皇子去換衣服時,他和秦曼坐一起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