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崽知道我們家的吧。”席海說:“跟自家人我也不說那些虛的了,席家把控聯邦軍部,是好幾代人努力下來的成果,不能斷了,所以我們這一代也得有人進聯邦。” 席海跟鬱寧說起他年少時期對科學的熱愛和為人的叛逆,再提到席廷被關在地下訓練場不能有任何喜好的童年,難免有愧疚。 鬱寧聽得沉默。 他恍然想起,他七歲的時候,三皇兄第一次要告訴他外祖父的死因時,席廷阻止了,說讓他五年後再告訴他,多年之後,鬱寧坐馬車逃離晟都,席廷解釋他的行為,說不一定對,每個人因自己的經曆,所看重的東西不同。 席廷沒有的東西,想給他。 席海說:“崽,短期內你可能不知道,你對席廷意味著什麽。” 鬱寧嗯了一聲。 其實席廷對他來說也是不同的,隻是,聽了席海的仔細訴說後,鬱寧覺得他之於席廷是什麽,或許他真的沒完全感受到,會更重於他對席廷的。 鬱寧帶回終端後,開始了跟碧沙星視頻,跟鬱北征聯係,跟席廷出去玩,還要去實驗室學習的豐富生活。 給席廷的時間是最多的,白天幾乎都跟他在一起。 席廷難得休假,親自帶鬱寧認識這個世界,學習在這個世界生活。 第一件事就是教鬱寧開飛船、星艦和飛車。 聽起來很厲害,其實它們的智能係統很完善,對人的技術基本沒要求,隻要會屏幕操作就可以。 沒用兩天,鬱寧就成了可以探索星辰大海的男孩。 這是在車馬慢的大晟想都想象不到的事。 在宇宙中遨遊的鬱寧,站在窗邊興奮得欣賞一會兒浩瀚天際,激動地坐到席廷身邊,“席廷,我一定是大晟最幸福的人。” 席廷低聲一笑,“能在大晟那麽美的地方生活十八年,你也是星際最幸福的人。” 鬱寧想到席海跟他說過的話,彎了彎眼睛,“因為有你。” 席廷略顯詫異,垂眸看向他。 窗外來自不同光年的星光照進來,落在他眼睫之上,眼眸半流彩半暗沉,使得他的眼睛更加幽深,鬱寧在裏麵看到了一種跨越光年的永恒。 星艦衝進了宇宙的心髒,幽深之處傳來脈動的聲音。 鬱寧聽著自己的心跳聲,不由靠他更近,近到兩人呼吸交錯。 他伸出手捂住席廷的眼睛,感受到他的睫毛在掌心顫了一下。 席廷低笑一聲,“為什麽要捂住我的眼睛?” 鬱寧耳朵一麻:“我也不知道。” 無法看到人時,對聲音格外敏感,席廷聽出鬱寧聲音中的緊繃,扯著一點喑啞。 鬱寧看到席廷線條淩厲的下巴,和忽然滾動的喉結。 “席廷。”他的聲音軟了下來,帶著一點慌亂,近乎是求救地問,“我心跳好快,是怎麽回事?” 他說完感覺掌心下的眼睫又顫了一下,眼球也動了。 席廷似是難耐地轉了一下頭,嘴巴在他手腕處劃過,差一點就要碰到那裏稚嫩的肌膚。 大晟那裏的人都講究一種隱而不露,鬱寧卻不一樣,他總是直白地對席廷表達他的感受,不僅不會有敞亮的感覺,還催生出一種隱秘的占有欲和控製欲。 幸好他的眼睛被遮住。 鬱寧看不到他眼裏的情緒。 “心跳快可能是因為緊張,也可能是喜歡。”席廷問:“你覺得是哪種?” 哪種? 席廷是讓他安心的,而不該是讓他緊張的,那他應該是喜歡,可他也緊張。 鬱寧坦誠地說:“是喜歡催生出的緊張。” 席廷喉結又滾了一下,克製地引導他,“對親人和朋友的喜歡可不會催生緊張。” 鬱寧愣了一下,思考著他的話。 席廷安靜地等待著,在恰好他能理清,又不會瞎想的時間,問:“喜歡我嗎?” 星艦不知駛到何處,外麵一層暗色,像是在深海中漂浮,他低沉緩慢的聲音響在安靜的艙房內,就如海神的蠱惑。 鬱寧如渡海的小書生,緊緊抓住木筏也抵不住誘惑,怔怔地說:“喜歡,喜歡你。” 席廷的嘴角揚起,就著鬱寧捂著他眼睛的姿勢,側頭在他手腕上親了一下。 鬱寧手腕一麻,忙把手收回來。 席廷可以看到他了,果然如預想的,耳朵連同脖子都紅了。 小皇子像一隻驚慌又倔強的小獸,迎上他的視線。 他看到席廷的眼睛裏帶了笑,生在一片幽深之中。 明明眼裏情緒幽暗,鬱寧卻因那代表著他開心的一點笑,在他靠近時沒有躲開。 席廷一手按住他的後腦,一手拉住他胳膊,以一種逃無可逃的姿勢,貼近了他的臉。 鬱寧屏住稍顯急促的呼吸。 席廷在黯淡的光線裏,安靜地看他,稍一抬頭,一個吻落在他的眼上,燙熱的薄唇壓住他輕顫的睫毛。 像是野獸的利爪,按住一隻撲棱的蝴蝶,無需什麽力道,就能完全控製住它的命脈。 席廷移開之後,垂眸仔細看他是否有什麽不適。 鬱寧明明耳朵已經紅透,連聲音都又啞又幹,還說:“不是對父母親朋的喜歡,不是可以,可以親嘴巴嗎?” 席廷眼眸更深,順著他的話看向他淡色的唇,下頜線處的肌肉鼓了一下。 不知星艦穿進了什麽地方,整個艙房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 鬱寧從星艦中走出來時,腳步有點虛浮。 而席廷和沒事人一樣,走得特別穩,每一步都像是精準測量過。 他轉頭看到鬱寧有些懵的樣子,笑著對他伸出手。 鬱寧剛要把手放到他的掌中,忽然看到小機器人衝他們跑來,心虛地飛快把手藏在身後。 小機器人跑到他們麵前,疑惑地在他們兩人間打量,“感覺能量場有點不對。” 它再次仔細看向鬱寧,發現了異常,“崽崽,你唇色變深,像是被人……” “沒有親!”鬱寧立即否認。 小機器人更加疑惑,而席廷垂眼低笑。 鬱寧:“真的沒有。” 是真的沒有親,席廷隻是用指腹按了按他的唇珠,已經讓他頭發發麻,要是親了…… 小機器人信他,“哦!” 席廷又笑了一聲。 鬱寧:“……” 小機器人說:“這次你們都沒帶我去,下次可以帶我嗎?” 這次沒帶,以後更不可能了。 連鬱寧都知道的答案。 接下來席廷帶鬱寧出去認識世界,就沒那麽單純了。 他帶鬱寧潛入深海時,會在對視巨鯨的眼睛時,把鬱寧完全摟進懷裏。 他帶鬱寧去機械星球時,會在數不盡的機器人中拉著他手,跟著機器人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最靠近夕陽的地方,指指機器人的機械之心,再指向鬱寧。 連帶鬱寧回老家時,都不忘在餐桌下敲一下鬱寧緊張的手背。 席老元帥中氣十足地哼了一聲。 鬱寧立即心虛地收回手。 席老元帥和他在席廷書房看到的照片一樣威嚴,鬱寧接觸過夏老將軍,也不曾有過這樣緊張的時候。 “都一個月了,你還不回聯邦?” 席廷慢悠悠地說:“我是被停職。” 鬱寧詫異地看向他。 席老元帥卻冷哼一聲,“議長就沒給你發郵件讓你回去?” 席廷麵不改色,“沒看郵箱。” 席老元帥不跟他廢話,直接說:“明天就給我回去!” 見鬱寧好像被吼懵了,老元帥臉色一僵,聲音輕柔到別扭,“抱歉小寧,職業習慣,職業習慣哈。” 席廷:“……” 鬱寧心裏被他的轉變驚了一下,臉上帶著笑說:“沒事,席爺爺,聲音大說明您中氣足,身體棒。” “身體確實還行哈哈哈!”老元帥視線一移到他身上就移不開了,“不愧是出生於皇家的人,這禮儀和氣度是外麵那些家族怎麽模仿也模仿不來的。” 林媽媽端著菜過來,“您也真是的,都一百多歲的人了,怎麽脾氣還沒收呢。” “對,我該收收了。”老元帥說:“像我兒子一樣。” 席爸爸:“……” 自己保證就自己保證,幹嘛扯上他。 席廷輕笑一聲。 幾代人下來,他們席家絕不能說是暴發戶或泥腿子家族,但他爺爺和爸爸一對上溫柔,有文化,有氣質的人,都像是被拔了牙齒的老虎。 熟悉了後,他媽媽不僅能製得了他爸的暴脾氣,還能管得了在聯邦能把軍官罵哭的爺爺。 他們對他的畫家媽媽如此,對鬱寧也是如此,甚至更誇張。 好像鬱寧是能被聲音衝碎的瓷娃娃,跟他說話時小聲小氣的,恨不得用氣泡音。 “席爺爺,我這裏來沒給您帶什麽禮物。”鬱寧說。 老元帥剛要說帶什麽禮物,就聽鬱寧說:“現在還沒準備好,等兩天我親自送到您在聯邦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