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瞬之間,穿戴整齊的女人從床上翻下來。


    她今晚並沒有穿傳統的寬鬆白色睡衣,而是一身緊身裝束,抬腳幹脆利落踹在男人的腰腹處。


    黑影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腳,用力一翻,司南枝在空中翻了個圈兒又平穩落地,半跪在地上,旋即又起身一躍手中的匕首冒著寒光紮向男人。


    男人側身一躲,匕首深深紮在男人身後的門框上。


    司南枝趁男人躲避之際,一竄上前抓著碎瓷片架在男人脖子上。


    剛剛還試圖躲避的男人瞬間舉起雙手認輸:“我認輸。”


    司南枝手中的碎瓷片沒放下,聲音冰寒:“小叔子半夜不睡覺,來嫂嫂房間做什麽。”


    秦克禮輕輕挑眉一笑:“南枝果真好耳力,既然知道我是誰,就把瓷片放下吧。”


    說話間,他伸出手指輕輕頂著瓷片往外撥,卻被司南枝又摁了回去,她絲毫沒有手下留情,瓷片在男人的脖子上留下一條紅色細線。


    緩緩透出幾顆血珠。


    “說實話,大半夜不睡覺,來我房間裏做什麽。”


    “當然是有事相告。”有了剛剛的經驗,秦克禮嗓音多了幾分鄭重。


    司南枝挑眉,手中力道加深:“什麽事情白天不能說,非要大半夜闖進女子閨閣說!”


    “自然是十分重要的事。”


    秦克禮話音剛落,外麵突然響起腳步聲。


    春枝的聲音也在外麵響起:“小姐,您臥室有其他人嗎?”


    司南枝眉頭一跳,眼神淩厲盯著秦克禮,裝作嗓音惺忪的模樣回話:“沒事,剛剛做噩夢了,你先回去吧。”


    “是,小姐。”


    春枝打了個哈欠,又走了。


    秦克禮與她視線相撞,盯著與白天截然不同的司南枝,意味深長的薄唇輕抿著:“要不,你放開我,我們有話慢慢說。”


    他指了指旁邊的桌子,示意兩人麵對麵坐過去。


    司南枝眉間警惕不減,緩緩鬆開秦克禮的龔波,借著餘光坐在桌子的對麵。


    “你到底是誰!”司南枝皺眉講出自己心中的疑慮,她輾轉反側半宿,都沒想清楚秦克禮到底是哪一派的人。


    他的動機到底又是什麽。


    若真的跟江南是一夥的,為什麽江南受酷刑時,他麵上一片震驚,甚至一點搭救的意思都沒有。


    若他跟秦大帥是一夥的,又為什麽要在全城戒嚴時,公然在秦大帥眼皮子底下,幫自己購買盤尼西林!


    一時間,這個人的身份在她眼前如同一團迷霧。


    她撥不開。


    秦克禮眸色微深,那雙眸子卻像是看穿了司南枝的心事一般,“南枝不要疑惑了,我隻是幫朋友賺錢。”


    “是嗎?”司南枝眸子微眯,這個理由可說服不了她。


    “誰的朋友,會在自己落難時,連搭救的意思都沒有!還有誰的朋友張口就能確認對方已經辦成什麽事。”


    她嗓音透著絲絲危險,抓著碎瓷片的手暗中蓄力,隨時再次出擊,一擊斃命。


    秦克禮苦笑一聲:“不是我不想救,而是他不讓我救。南枝,江南在出事之前就再三叮囑我,如果他被抓到,一定要讓我當作不認識他,不管他是死是活,都不允許我搭救。”


    司南枝微愣,沒想到會有人提這麽奇怪的要求,她不相信:“那你是怎麽知道他已經送東西的地址送出去了。”


    “我們之間有暗號,辦成某件事或者答應某件事,就用1做暗號,今天下午,他看見我第一眼就暗中比畫了個1,在你扣動扳機的瞬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你和秦九川身上,隻有我盯著他的手,看他又擺了個1的手勢。”


    這下司南枝徹底愣住了。


    她緩了幾秒鍾,狀似不經意的,開口:“你們的暗號偷感還真重。”


    這句話似是砸在了秦克禮的神經上似的,他瞪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隨即克製又平靜開口:“宮廷玉液酒……”


    司南枝眸中閃爍淚花,“一百八一杯。”


    “點頭yes!”


    “搖頭no!”


    “來e”


    司南枝激動得快哭了,沙啞對線:“去是go!”


    她緩緩起身,盯著眼前的男人眼底淚花翻湧,十二年了!她終於找到組織了!


    秦克禮知道她這十二年是怎麽過的嗎!


    每天擔驚受怕,生怕自己言語不當,暴露了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她要忍著舊封建糟粕對自己的迫害,要忍受日日夜夜裹小腳帶來的痛苦。


    裹小腳的那天,她被三個人摁在床上,親眼看著裹小腳的嬤嬤將自己腳上的骨頭一根根折斷,窩在腳底下。


    兩米長的裹腳布,層層包裹自己骨折的雙腳,她被家人用藤鞭趕著下床走路。


    每一步都跟走在針板上似的,她不是沒反抗過,一個七歲的娃娃再反抗能反抗到哪裏去,隻不過是換來一頓更嚴重的毒打,和更難聽入耳的訓斥。


    那群以父為尊以夫為綱的老封建以及他們的追隨者們,似乎隻有一個目標。


    那就是把她從內到外包裝成供人挑選的大小姐,包括那雙傷痕累累的畸形三寸金蓮,它在那群魔鬼的眼睛裏已經不是一雙可以正常走路的腳,而是一雙僅用來供給男人夜夜在床頭把玩的藝術品。


    甚至,腳的大小已經完全取代臉的顏值,成為這個時代審美的唯一標誌。


    如今看到眼前跟自己一樣是穿越者身份的秦克禮,司南枝眼底湧現出複雜別樣的情緒,但更多的是疑惑。


    她總覺得秦克禮與自己有某些相同,但本質上卻存著十分的不同。


    與她的激動、語無倫次、震驚相比,秦克禮平靜許多,甚至他眼底的光在司南枝緩緩起身的同時,漸漸滅下,他給自己倒了杯水,神色有些失落。


    “南枝,原來你和江南是一個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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