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上午陳棲那個安靜了很久的通訊,燕寰心裏就往下沉,墜得他心頭莫名地發慌。  李放也低頭點了跟煙,暴躁道:“走吧走吧,我看你被他發現了這一身的傷,怎麽交代。”  燕寰咬著煙蒂,沒說話,眸色很沉,抓著外套就往觀測室外大步跨去。  陳棲家。  手臂上搭著件外套的燕寰看著給他出來開門的機器人,心裏發沉的預感愈發強烈。  以往都是陳棲來給他開門的。  他微微抿著唇,推開門走進了客廳,智能機器人沒給他相應的鞋套,而是望著他帶著點憐憫道:“您不用脫鞋了。”  畢竟如今連客都算不上了。  燕寰沉默了一下,將帶著點血腥味的外套放在了玄關,黑靴踏進了客廳。  客廳裏很安靜,陳棲正坐在沙發上看著書,指尖搭在書頁邊緣,聽到動靜,他安靜抬頭望向男人。  燕寰假裝輕鬆笑起來抬頭望著陳棲輕輕道:“怎麽了?”  陳棲將書慢慢合上,嗓音微微啞道:“沒什麽。”  “就是沒有想到有一天,我會親自摧毀我自己建造的數據雛形。”  數據對於陳棲而言,就像是陪伴了很久的朋友或者夥伴一樣,他從來都沒想過,會有一天,他會親手摧毀自己認認真真構造過的數據雛形。  就像是第一個世界的陳棲畫了無數幅畫,哪怕對其中的一幅畫再不滿意,他都不可能將那張準備完成的畫給摧毀。  燕寰抬眼,唇邊的笑有些勉強,他聲音很輕沙啞道:“是不滿意嗎?”  陳棲抬眼望向他,淡淡道:“是惡心。”  燕寰心髒仿佛被重錘猛然擊中了幾下,呼吸有點急促,勉強沙啞道:“那我們就換……”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陳棲打斷他輕輕道:“不用換了。”  “那是給你的。”  茶幾上擺放著一個小巧精致的儲存卡,陳棲淡淡道:“那裏麵是我給你複刻的第一個世界的數據雛形。”  燕寰渾身的血都似乎被凍住了,瘋狂蔓延的恐慌在刹那升騰至四肢百骸,耳邊傳來尖銳的耳鳴。  陳棲輕輕道:“可惜我看著那個數據雛形太惡心了,給銷毀掉了。”  燕寰臉色慘白了下來,他抖著唇勉強道:“陳棲……”  穿著棉質睡衣的陳棲坐在沙發上,黑色柔軟的碎發服帖搭在他後頸上,他抬頭,眼裏沒有什麽情緒道:“就跟那天,你在審判室說的惡心一樣。”  “既然都覺得惡心,為什麽還要做這些事情?覺得有趣?”  燕寰艱澀沙啞道:“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陳棲從沙發上站起,靜靜望著麵前臉色慘白的男人道:“貓帶回去。”  燕寰驟然抬起頭,望著神色淡漠的陳棲,他咬牙艱澀道:“陳棲你聽我說……”  陳棲打斷他道:“我最後說一遍,貓帶回去。”  說罷,他便拿起書走向二樓臥室,在樓梯玄關處,他背對著燕寰,跟智能機器人漠然道:“收拾東西,把該丟的東西丟出去。”  智能機器人嚴肅地點了點腦袋,滑到燕寰麵前,將貓咪已經打包後的東西放在了他麵前,滑行到門口玄關處,拉開門,殷殷等著男人帶著貓離開。  燕寰沉默在原地,黑色的繃帶滲透血,他抓住繃帶,血跡從指縫下緩緩滲出,為了不弄髒陳棲家的地板,他垂頭在衣擺上抹了抹。  半晌後,他蹲下,一手抱起在棉質小窩裏的貓咪,一手拎著貓咪的玩具貓糧,歪著腦袋貓咪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奶聲奶氣地軟軟地朝著樓梯玄關處叫了兩聲,似乎在叫陳棲。  燕寰沉默地將抱著貓咪,走到玄關處拎起外套,剛踏出門,門就被智能機器人堅定地關上了。  深夜外頭的風帶著點涼意,懸浮在空中的數據燈散發著柔和的光暈,夜風拂過道路的綠植簌簌地響。  燕寰半跪在地上將貓窩放好,貓咪睜著藍汪汪的眼睛趴在貓窩裏軟軟地叫了兩聲,燕寰伸手輕輕摸了摸,低啞道:“乖。”  男人將外套蓋在了貓咪身上,站了起來,抬頭朝著漆黑一片的陽台望去。  不久後,他低頭掏出了煙,點了起來,味道嗆得五髒六腑都發起疼來。  二樓的陽台始終是漆黑一片,不會再有人在陽台上眼裏帶著點柔軟的笑意,望著他離開。  燕寰沉默著抽著煙,喉嚨艱澀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話確確實實是他說的,惡心這兩個字也是從他嘴裏蹦出來的。  數據也是他叫李放篡改的。  搞到這一步,完完全全就是他咎由自取。  整整一晚上,男人沉默地站在樓下一晚上,直到第二天黎明破曉,才抱著熟睡的貓咪離開。  燕寰不知道的是,陳棲也沉默地靠在床頭整整一晚上。  仿佛是時空流逝倒轉,回到了第一個任務世界,他即將離開燕宅的那個晚上,兩個人一個駐足在門外,一個沉默在客廳上。  隔著一扇門。  隻不過那時候,陳棲帶著是任務沒完成的遺憾,而如今,卻是真正地沉默了下來。  第二日陳棲下班回到家前,他低頭看著窩在貓窩上的貓咪奶聲奶氣地朝他叫著,他軍靴隻微微一頓,便依舊是打開了門,在貓咪藍汪汪的大眼睛中關上了門。  等關上門,燕寰出來,蹲下身,抱起貓咪低低啞道:“跟我鬧也沒用。”  “他連我都不要了。”  貓咪晃著爪子,軟軟朝著門那邊晃著,似乎想進去,卻被男人抱著離開了。  第三日,門口依舊出現著趴在貓窩上的貓咪朝陳棲軟軟叫著,但陳棲依舊是像昨日一般,在貓咪麵前關上了門。  依舊是等到關上了門,燕寰便出來,將貓咪抱起來離開。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大半個月,直到有一日,陳棲傍晚回到家門前時,沒看到趴在貓窩上的貓咪,陳棲眸子微微垂了下來。  第二日,傍晚趴在貓窩上的貓咪沒有依舊出現,陳棲關上了門。  第三日,紅發審判則找到陳棲,低聲道:“你真不管你家那個了?”  “他這幾天一直在接高危任務,整個任務區都傻眼了。”  “再這麽搞下去,我看他被弄死是遲早的事。”  陳棲靠在座椅上,大半個月的時間已經足夠他打聽清楚燕寰當初跟審判處做的交易,他抬眼淡淡道:“跟我有什麽關係?”  紅發審判者歎了一口氣道:“你知不知道他之前來問我從任務者轉為審判者該怎麽做?”  陳棲目光一頓,沒說話。  紅發審判者是早些年的任務者,隻不過為了銀白發色審判者自願放棄任務者的身份,從最低級的研究人員做起,一步一步走到了銀發審判者身邊,成為了審判者。  況且以燕寰任務區排名第一的身份,沒人想的到他願自願放棄這個身份,到他最看不起、規矩最多的審判處賣命。  任務區的人追求自由追求慣了,有時候,自由比他們的命還重要。  陳棲微微靠在椅背上道:“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紅發審判者笑了笑,沒再繼續說下去。  傍晚,一個眼熟的貓窩老老實實在門前,雪白的貓咪揮舞著爪子,軟軟地朝著陳棲叫著。  陳棲腳步一頓,卻依舊是走進了門裏,貓咪拉聳下耳朵,眼巴巴望著那扇準備關上的門。  一分鍾,兩分鍾,貓咪試探性地朝著那扇沒關上的門走去,怯生生地伸出一個爪子碰了碰門框。  門沒關。  貓咪使勁將腦袋擠進了門,激動地拱進了門裏,咪嗚咪嗚奶聲奶氣朝陳棲叫著。  陳棲坐在沙發上,抬眼望去,望著怯生生的貓咪朝他走過來,軟軟地舔了舔他的手腕。  陳棲低聲道:“他呢?”  貓咪懵懵懂懂地歪著腦袋,軟軟地叫了兩聲。  陳棲抬頭朝著依舊沒關上的門望去,幾分鍾後,他去到門口的玄關,推開沒關上的門,門口空蕩蕩。  貓咪的貓窩卻被人收走了。  陳棲抱著貓,揉了揉貓腦袋道:“還是跟以前一樣。”  第二天中午,陳棲單手撐著下顎,望著家門口的監控錄像,錄像裏的燕寰朝著陽台吹了一個口哨,跳上陽台的貓咪輕巧躍下陽台,雀躍地蹭了蹭男人的手腕。  燕寰蹲了身子,揉了揉貓咪的腦袋低聲嘀咕道:“你要自己呆在他身邊一段時間知不知道?”  “如果發現家裏進了別的男人,你就凶一點懂不懂?”  小貓咪歪著腦袋,軟軟地叫了一聲。  燕寰皺眉道:“你這樣不行,要凶一點。”  小貓折起飛機耳,特別凶地叫了一聲。  燕寰滿意了,揉了揉它的腦袋嘀咕道:“你要看著你爸爸啊,不然多出了一個後爹你就死翹翹了。”  陳棲摘下軍帽,有點想笑,繼續看著男人叨叨絮絮說了一大堆才離開。  看著錄像中燕寰的背影越走越遠,陳棲閉上眼睛,想著之前研究人員跟他說的話。  研究人員告訴他,目前他從任務世界出來後的觀察期已經過了,各項數據都表明他接受良好,而第三個世界也正在籌備中。  在第三個世界中,如果順利,陳棲的感情值將會得到一個很大的突破,而這個很大的突破也會對他影響很大。  目前傾向的影響是陳棲將會在第三個世界出來後,對於第三個世界給予他愛的人,保持有很高的高感度,甚至會影響到他的心理上擇偶選擇。  他很有可能,在從第三個世界出來後,對季業銨真摯的這樣的人,下意識抱有很高的好感。  研究人員特地詢問他,是否要接受第三個任務世界的治療。  如果接受了第三個任務世界的治療,成效會很快,也一向符合陳棲追求效率的性格。  但是這次陳棲的答複是考慮考慮,  陳棲本以為這隻是審判處內部的事,沒想到添油加醋地傳到燕寰耳裏,就變成了他即將進入任務世界追尋愛人,並與起愛人接受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戀。  於是審判處裏不少人開始暗戳戳地打聽並模仿起了季業銨這個數據人物的性格,就想著能不能在高嶺之花出來後,讓高嶺之花多看看自己一樣。  -----  酒吧裏,李放身邊的任務者望著桌子上一排一排的空酒瓶心驚膽戰道:“李哥,這灌得也太多了吧。”  李放望著沙發上閉著眼,滿身酒氣麵容桀驁的男人,他咬牙道:“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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