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的課,上的渾渾噩噩,卓玉沒有去上學,而是一直跟著簡殊然。好在大學課堂本身蹭課的人就多,也不是很突兀。不過突然多了這麽個俊俏小孩兒,也有好事的打聽。簡殊然一律說是自己的弟弟,過來找他玩。  一直等到傍晚,還是沒有消息。  下了課,直接回了宿舍,他們現在也沒心情幹什麽,就是等消息。  簡殊然躺在床上,拿起手機查看,雲述突然按住他的手機,臉色有些難看。  “怎麽了?有什麽話就直說。”簡殊然不解的看著他,雲述這個人在熟識的人麵前不會掩飾情緒。  卓玉挑了一下眉,看了一眼手機臉色比雲述還要難看。  “你們說不說。”簡殊然有不好的預感,能讓卓玉變臉色的事情真的不多。  雲述將手機遞給他,簡殊然接過細看。  新聞推送,上麵的大標題赫然寫著《高速路上慘烈車禍,長豐集團繼承人或被波及》。標題後麵很含蓄,波及是個很微妙的詞匯,媒體也不敢隨意寫什麽。  但是裏麵的圖片很清晰,好幾輛車撞在一起,其中路逢舟的那輛車在裏麵很顯眼,景城唯一一輛改裝過的賓利慕尚,想讓人忽視都難。  現場遍地都是汽車掉落的殘骸,有一輛車還起火了。  文章裏提到車禍時間是一個小時之前,那現在……  簡殊然就覺得眼前一黑,腦袋裏疼了一下,心也跟著急劇的收縮。  “卓玉,你聯係他了嗎?”  “我哥電話關機,我爸那邊一直占線。”想也知道這樣的消息一出,長豐現在已經亂套了,路家現在一定也是亂成一團。  簡殊然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他想都沒想直接接通。  “簡殊然,我是尤可為,你現在人在哪裏?”  “我在宿舍。你有沒有路逢舟的消息?”  “你現在馬上下樓,我來接你。”說完電話就掛斷了。  容不得多想,簡殊然奪門而出。  身後卓玉跟雲述交代了一句,也跟了上來。路逢舟讓他跟著簡殊然,他自然是一步也不能離開。  兩人到了樓下,一輛邁巴赫s800疾馳而來,刹車聲很尖銳,引起了周圍人的注視。宿舍區是不能開車進來的,情況想必是很急。  “路逢舟呢?”簡殊然直接問道。  “跟我去醫院。”尤可為沒有回答,讓他們直接上車。  去醫院,這是肯定的,那樣的車禍,肯定要去醫院的。  “他怎麽樣?”  尤可為透過後視鏡看了簡殊然一眼,眼色一暗,沒有說話。  尤可為親自來接,還這麽急,情況想必很不好。  簡殊然心思一路下沉,窗外急速後退的景色仿佛是暈染開的墨痕,失了原有的顏色。  又是濟安醫院的特等病房,他不明白自己跟這裏怎麽這麽有緣,真是越來越不喜歡這裏了。  推開病房門,裏麵隻有趙臻坐著一臉頹靡的在抹眼睛,病床上是空的,剛剛才有人趟過的痕跡。  “路逢舟呢?”簡殊然看著那張空床,又看看趙臻那副悲傷的模樣,他突然就開始害怕。  “咳咳咳。”趙臻一張嘴,急促的咳嗽聲就跟了出來,完全沒有說話的餘地。  仿佛是壓抑著痛苦,眼淚順著眼角就留了下來。  簡殊然感覺腦子裏的那根弦“啪”的一聲就斷了,恐懼瞬間就席卷了他全身每一處,想象過很多,但是唯獨不包括現在這種情況。  路逢舟、徐晉安與他之間,這是什麽孽緣?  重來一回,他們之間還是有人要先一步離開嗎?這是詛咒吧,他們就不適合在同一時空相處。第41章 依舊  麻木的中有綿密的針紮著他的心髒,刷拉拉的疼,扯出了一片血肉模糊。眼前開始泛起白霧,他看不清東西了。  突然想起當年得知父母去世時候那種心情,非常的絕望,無法宣泄的巨大悲傷,瞬間就將他碾壓。  一陣一陣的頭暈伴著頭疼,他覺的天旋地轉,到底為什讓他經曆這些,如果重來隻是為了經曆這樣報複性的死亡,他還不如不回來。  簡殊然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床邊,極具加快的喘息讓他一陣陣缺氧。他真的好難過!  “不是,趙臻你他媽少吃一口能死……”突然洗手間的門被打開了,路逢舟大喇喇的走了出來。  看到簡殊然跪在床邊,嚇了一跳,幾步上前從背後將人抱在懷裏:“怎麽了?然然,哪裏難受?”  路逢舟對醫院這地方陰影也很深,他就是在這裏徹底失去簡殊然的。感覺懷裏的人劇烈的顫抖一下,隨即仿佛是虛脫一樣靠在了他身上。  簡殊然轉過頭怔愣的看著路逢舟,眼中毫無神彩。大悲之後的大喜,轉折來的太快,心髒在穀底和山巔來回。過了片刻,簡殊然終於呼出一口氣。想站起來,發現腿還是軟的。  路逢舟將人抱起來,放在床上,一臉擔憂。  “怎麽回事?你怎麽了?”  簡殊然搖搖頭,不想說話。  路逢舟回頭看尤可為:“你跟他說什麽了?”  “我什麽都沒說。”尤可為一臉坦然,他確實什麽都沒說。  “你倒是跟他說清楚了啊。”路逢舟瞪了尤可為一眼,轉回頭摟著簡殊然哄著,“沒事啊,什麽都沒有,我好著呢。”  一旁趙臻還在咳嗽,臉色通紅,路逢舟無奈的按了呼叫器,護士推門進來問有什麽事。  “給他。”路逢舟指著趙臻,“安排個病房,讓大夫給他看看,辣椒過敏。”  尤可為過去扶趙臻,嘴上絲毫不留情麵:“讓你嘴饞。”  趙臻被弄了出去,卓玉看看形勢,覺得還是在外麵等比較好,也出去了。  簡殊然慢慢冷靜下來,他才發現是他自己先入為主,亂了陣腳。如果真的情況很嚴重,他們去的應該是搶救室,而不是病房。  說到底不過是關心則亂。  “然然,喝點水。”路逢舟倒了杯水,遞到簡殊然的嘴邊。  簡殊然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慢慢的緩過勁來。  “車禍的新聞我看到了,怎麽回事?”現場圖片太有衝擊力,不然簡殊然也不會這麽輕信了他出事。  “我沒在那車上,在後麵的車上,我想著徐晉安那麽狡猾,就沒用常用的那輛車。那個新聞不過五分鍾我就讓人撤了,怎麽還是讓你看見了?”路逢舟怕他擔心,而且這樣的新聞會引起連鎖反應,長豐的股價也會被波及。所以第一時間就把新聞撤下了,沒想到還是被看到了。  “徐晉安人呢?”看到路逢舟沒事,簡殊然鬆了一口氣,同時想到那個極為危險的人。  “跑了。”路逢舟有些不甘,“不過他出不了景城,放心都會處理好的。”  景城是他的主場,怎麽還會讓徐晉安為所欲為。不過是因為不想驚動他爺爺和他爸,他又沒有完全掌握長豐,能調動的力量有限,才給了徐晉安喘息的機會。但是現在也不用瞞著了,他們全家都知道了,剛才連他大伯都打電話給他的助理詢問怎麽回事。  現在整個路家都牽扯進來,那事情也就簡單多了。他爺爺和他爸絕對不會放過試圖殺死他的人,現在甚至都不用他出手。  “你最近小心些吧。”簡殊然領教過徐晉安的手段,那個人是真正的豺狼,狡猾、陰狠、詭譎,心思很深。現在人下落不明,小心為上,他在景城也是有些路子的。  路逢舟勾唇一笑,拉著簡殊然的手親了一下:“然然你關心我,這個做不了假的。”  “是啊,這有什麽可作假的,畢竟我愛過你。”簡殊然抽回手,雙手交握,“無論如何我都不希望你死,不隻是你,任何人都不要死在我麵前。”  那十四年是真的愛過,簡殊然這個人死心眼,愛的很認真,也很固執。把自己逼進了死胡同,他甚至都沒想過從那個死胡同裏出來。  所以即使是現在,他也不希望路逢舟出事。他們都要活著,好好的活著,在沒有彼此的世界,幹幹淨淨的活著。  路逢舟敏銳的意識到簡殊然用的“愛過”,而不是“愛”,他臉色未變,依舊去握簡殊然的手。  “你愛我就夠了。”路逢舟故意混淆視聽。  “你不必裝聽不懂,我愛過你,很認真的愛過。初見,你就像是一顆種子落在了我心裏,很強勢的就紮了根,那根係越長越大,越紮越深。拔出來連血帶肉,真的挺疼的。”簡殊然神情淡淡的,躲開了路逢舟伸過來的手。不知道是不是經曆剛才的“生離死別”,此刻他的心情平靜的近乎死寂。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生生死死,他更是想逃離這裏。有些東西不能再次經曆,他真的受不了。這個人他越是舍不得,於他越是危險。尤其他們之間的信任脆弱的就像是一張紙,如果沒有信任兩個人如何相處?  “那咱們不拔了不行嗎?你繼續讓它生長。”路逢舟聽了都覺得心疼,他知道簡殊然愛他,也知道簡殊然上輩子憋屈,所以他一定會改。  “不行了,那根太能吃了,我的心被吃空了,什麽都沒有了,如果放任下去,說不定會死。”這是真話,心裏有很大的空洞,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被填滿。  “不會的,怎麽會呢,你別老說死。這一次不一樣,我們都知道了結果,規避掉就行了。然然,我學乖了,我以後不惹你生氣了。”他原本也是打算做個二十四孝好老公。  “你都不像你了。”簡殊然看著眼前的人有些恍惚,麵容依舊,隻是那神態、語氣沒有一處是熟悉的,“你看,我們在一起的那些年,我一直委曲求全在你身邊,最後換來了那樣的結果。現在你想跟我在一起,你也開始委曲求全。我們的關係很病態,兩個人在一起難道不應該是愉悅的嗎?為什麽我們總有一個人在委屈自己,太病態了。”  簡殊然如果以前意識到這個問題,他一定會及早離開,但是那個時候他的雙眼被他自己蒙上了。  現在他們的問題依舊在,最主要的是,他不知道路逢舟能夠維持住現狀嗎?人總是在一開始一往無前,到最後所有的付出都變成了委屈,變成了不值。  “我並不覺得委屈,一點都沒有。以前是我不是東西,是我委屈你了。以後不會了,我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真的!”路逢舟現在願意為簡殊然做一切,隻要這個人還在他身邊,他絕對不會在讓這個人再感受到一絲一毫的委屈。  “路逢舟你什麽時候才能成熟一點?你已經不是十七歲了,咱聊點成年人之間的擔當行嗎?”扒掉馬甲之後就不能拿自己小,不懂事來當借口了。  “什麽擔當?如果失去你叫有擔當,我這輩子都有不了。”路逢舟急眼了,他們的關係原地踏步就夠讓人難受的了,怎麽現在還帶倒退的呢。  “我跟你之間早就已經結束了,我給了你上輩子。這輩子你就不能發發善心,放過我嗎?”  “我做不到。”  “你能做到的,這隻是時間問題。沒有什麽是時間擺不平的,路逢舟,我未來的計劃裏沒有你,我的未來也沒有你。”  “我的未來全是你,隻有你。”路逢舟臉都白了,未來勢必是兩個人一起,無論誰都不能先轉身,他不允許。  “你不過是習慣了我對你千依百順的樣子,沒了我還有其他人,你可以重新規劃一下未來。”以後的日子,他不會再對任何人屈從,也不會愛的那麽卑微。  “我身邊從來不缺千依百順的人,我缺的隻是一個你。”  簡殊然臉色白了白,將頭埋在膝蓋上,點頭道:“對,你身邊從來都不缺人。那你現在是想幹什麽?家裏紅旗不倒,外麵彩旗飄飄?”  路逢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但是這些事是邁不過去的坎兒。他伸手將輕輕的掐住簡殊然的下巴,迫使他抬頭。  “然然,我以前做過的事我都認,對待感情沒有忠誠,不懂珍惜,那些我無法改變。但是我能保證今後我隻有你,我們之間不會再有任何一個人。”  簡殊然聽著,心裏沒有半點信任,隻覺得疲憊,最近這樣的對話太多了,都是車軲轆話來回說。路逢舟固執他是知道的,要如何才能讓他放棄。  “然然,你離不開我,我也離不開你。我們在一起糾纏了十四年,之後我又惦記了十四年。我死的時候四十四歲,而你占了我生命的一半還多。我絕對不會放你離開,你也不用費勁心思想逃,我不想真的把你關起來。”  路逢舟把心捧出來,放在簡殊然的跟前,他不要,沒關係。就像以前他曾經傷害過簡殊然的真心一樣,是他活該,是他自作自受。以前造的孽,終究要還的。現在他有的是耐心,也有的是時間。不管簡殊然怎麽掙紮,他都會把人困在身邊。  “你別逼著我恨你。” 簡殊然蒼涼的說道。  同時他突然意識到,他從未恨過路逢舟,就算是死的時候,他也隻覺得悲慘。再見,就是重複循環的你追我逃。恨,仿佛沒來得及去想,但是現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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