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葉堯背著他們沒看清,此刻正臉轉過來,白皙的臉上站了幾滴血緩緩滑落,竟是說不出的對比分明驚心動魂。 “給我布條!或者帶子!”他沉聲道。 外人看著幹錯利落無比輕鬆的動作,實際他這徒手止血的方法很耗費精力,要感受肌肉的紋理血管的深淺走向,才能精確地立時起效。 他的拇指已經隱隱開始抽筋了。 旁觀的女生中怯生生走出來一個拿著發帶:“這個可以嗎?” 葉堯道謝接過,飛快地繞了幾圈,緊緊綁住傷口上方的近心端,左手也附上來,重新抽出三根銀針,幾乎是一瞬間紮上三個不同的穴道,中指、無名指、小指輪番彈過,尾針綿密地顫動起來。 傷者在昏迷中發出一聲低吟。 “一定要撐住……” 葉堯的額頭沁出汗珠。 “來……來了!救護車來了!” 人群的外圍猛然爆發出歡呼。 葉堯抬頭,聽到那由遠及近的呼嘯聲,臉上終於浮起一絲笑意。 命保住了…… 白大褂從車上飛快的跑下來,衝到幾人麵前,擔架擺在地上,醫生護士上前來搬人,一邊急促地問道:“什麽情況?” “腿骨外露,股動脈破裂。”葉堯站起身,趁著幾人沒注意,將一顆小指大的藥丸往傷者嘴裏一塞,同時放開手,隻留下三根銀針還在發顫。 “大出血!?”醫生驚道,趕緊查看腿部,然而仔細看過之後卻又疑惑了,“這出血量不像動脈破裂啊?” 他目光挪到三根銀針上,先是茫然,隨即像想到了什麽,震驚道:“彈針?!” “還是趕緊送醫院吧。”葉堯打斷他,“這種方法隻能止住一時,要救回來還得靠你們。” “哦……”醫生回神,招呼著護士趕緊往車上抬,然而眼神還是忍不住回頭瞥葉堯,帶著不可思議。 救護車鳴笛遠去,葉堯目送,深深出了口氣。 他轉回身,一眼看到那個沒救成人的熱心醫生站在身後,一臉熱切:“那個,我能請教一下……” “抱歉。”葉堯身上沉穩如泰山甚至帶著點淩厲的氣勢一下散了。 他低下頭,匆忙地往外走。 “等等啊小哥哥,跟我一起拍個照吧!” “小哥哥叫什麽?剛才你那手真帥!” “能留個微信嗎?” 人救到了,旁觀的人終於有心思想到別的事情。 葉堯臉上還沾著血,血襯得他膚色愈白唇色愈豔,本就對他垂涎的女孩子沒了矜持,頓時把他圍得團團一圈。 “麻煩讓一讓。”葉堯對真人的熱情很不習慣,臉上很快暈起紅暈,束手束腳地抵擋,結果引來更加瘋狂的“好可愛”“啊啊啊受不了了”。 上輩子在修真.界也大多清修的葉堯哪裏受得了這套路,一雙雙細白的手都快摸到他身上來了。 “我真的有事……”他拚命仰頭,“麻煩大家讓一讓” 手上忽地碰到微涼的觸感。 葉堯吃驚,猛地回頭,卻見步先生不知什麽時候到了他的身後,正握著他的手腕,一雙眼眸動也不動地看著他,深不見底。 “閆旭。”噪雜中,男人的聲音清晰傳進他耳朵。 同樣跟著擠進來的助理一邊幫老板擋住周圍人的靠近,一邊應聲:“人已經到了,您再忍耐一下。” 話音落地,外圍騷動起來,一票保鏢黑衣革履地隔斷人群靠過來,很快清理出一條小道。 葉堯被步重帶著走出人群,背後驚詫小聲的對他身份的議論就當沒聽到。 保鏢一路跟隨,終於安全地將兩人護送上了車子。 葉堯看著窗外的景物緩緩移動,劫後餘生地擦了把汗:“多謝你給我解圍……步先生!?” 他瞪大眼睛望著男人。 剛才還鎮定強大的氣勢如同土瓦般瞬間分崩離析。 步重麵色慘白,仰過頭去,緩緩合上了眼。 作者有話要說: 到你美救英雄的時候了,葉小堯,上!第三十二章 步重的臉毫無血色,葉堯看著他歪倒在椅背上,腦子裏有一瞬間的空白。 好好的……怎麽突然暈倒了? 低血糖?人群恐懼症?該不會剛才在擠來擠去的時候被人下毒了? 他亂糟糟地想著,喉嚨發緊,連自己戒指裏的小藥丸都忘了,著急忙慌地便要打電話叫救護車……不對!先跟助理說一聲,是不是有隱疾?! 他伸手就要去敲隔板,臂上卻突然搭上一個重量。 葉堯感受到溫度,猛地扭過頭去:“你醒了!?” 男人唇色幾近透明,長睫抬了抬,看到他,扯起一個微小的弧度,輕輕道:“我沒事,你不用著急……” 還沒說完,尾音已經拖成遊絲一樣的輕,葉堯驚喜的詢問還沒出口,立刻又變成了驚恐:“你這到底算……喂?姓步的?……怎麽又暈了!” 這動靜終於引起了前麵助理的注意,隔板降下露出閆旭的臉,一看到後麵的情形,神色頓時凝重,讓司機靠邊停車,自己則是快速地上了後車廂。 “他這是怎麽了?”葉堯焦焦急地問道。 閆旭從口袋裏拿出一個藥瓶,急促回道:“老板的老毛病,還好我隨身帶著藥,您不用太擔心。” 葉堯瞥見他手裏的瓶子,一頓,下意識拽住他的手:“等等……異丙酚?” 他神情嚴肅地抬眸,驚疑道:“你給他吃這個?” “強效鎮靜藥。”閆旭看起來對於步重犯病的情形已經習慣了,平靜解釋道,“副作用極大,但老板的狀況隻有靠強效鎮定藥才能緩解,否則的話……” 葉堯緊緊皺眉。 他能看到步先生靜靜閉目的模樣,除去蒼白的臉色,仿佛隻是睡著了般的安靜,隻有從他緊抿的唇線中才能看出有多少心緒被死死關在了這具身體中,連昏迷了都不願意流露出來。 葉堯靜默片刻,突然道:“我來。” 閆旭微怔,一時沒反應過來:“葉先生,您是說?” “我說,我來。”葉堯抬眸望他:“你們老板想要我加入天恒不就是為了我的藥?” “我有辦法讓他醒過來。”葉堯轉頭,望著步重的麵容。 “把異丙酚收回去。” 步重在看到車禍場麵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撐不住了。 灼熱和陰冷兩種情緒拉扯著神經,像是在他腦中開辟出了戰場,千軍萬馬,呼嘯廝殺。 女人的嘶叫和男人的吼聲混雜在一起,血腥味、火燎的味道劈啪作響,和燃燒的汽油混在一起,成了他童年最後能記住的畫麵。 “走……快走!” “爸……媽媽!” “走啊!……從這裏出去!別回頭!” 渾身都在痛,火舌竄起的熱度舔舐著他的後背,淚水糊了滿頭滿臉,他被推著,背後撐住他的堅定力道像小時候每次抱著他坐滑梯、陪著他打球時候一樣的有力,卻慢慢地輕下去、輕下去……最後再也感覺不到了。 從此之後,他就像從一個美好的柔軟的夢境中被人硬生生殘忍地撕扯醒來,跌進了一個永遠都逃脫不出的冰冷泥沼。 “媽……” 男人的嘴唇無聲地蠕動著,似乎在說著什麽。 葉堯揉了把發酸的手臂,側坐在床邊撐著腦袋,看著他。 在車上的時候沒發覺,等要把人搬回家的時候,他才發覺姓步的那清醒一瞬時握住他的手竟然一直沒鬆開,力道不重,卻像握著全世界一樣,怎麽掰都掰不開。 最後還是助理一臉為難地拜托他能不能陪一會兒老板,說步先生以往發病的時候偶爾會在昏迷中做出一些無意識的激烈反應,還是頭一次像今天這麽安穩,一定是葉先生的功勞。 葉堯無可奈何,又不能跟一個病人計較,最後被助理慈祥地推進了姓步的房間。 一窗之隔就是他自己的家,卻回不去。 葉堯歎了口氣收回目光,百無聊賴地打量起步重的臥室房間的擺設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樣,沒有電視裏有錢人家的金碧輝煌,冷白的主調,家具陳設也是簡潔又大方的灰黑色,被燈光一照,莫名顯得有些冷清。 住在這樣的地方,平時能開心得起來嗎? 葉堯沒法想象有人把住的地方裝修得這麽沒有人情味,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落回了男人的臉上。 天色已經暗下來,屋內暖黃的燈光籠罩,給他本就深刻的臉廓鍍上朦朧的光影,溫和沉靜,又恍惚帶著一點平時醒著的時候絕不會有的脆弱,完全都不像人們想象裏操縱著無數資金流轉、運籌帷幄的大老板。 葉堯抿唇,瞧著他扇子一樣鋪開的眼睫毛,根根分明,又長又濃密,讓人很想上去數一數到底有多少根。 他有點心癢癢,動了動發麻的腿,悄悄湊近。 還是卷卷的…… 過分好看了。 身為一個擁有了萬千財富的男人還能擁有如此美貌。 葉堯起了點小嫉妒,湊到他耳邊,壞心眼地對著他耳朵吹氣。 “咦?”會動? 葉堯像是發現了新大陸,整個人趴到了他的枕頭邊,睜著新奇的大眼睛又吹了一口。 男人長得恰到好處的耳尖隨著他的氣息輕微地顫動。 葉堯越看越覺得好玩,輕的、重的、左邊、右邊,玩得不亦樂乎,一時完全忘了自己陪床的身份。 直到低啞的嗓音在他耳邊響起:“……你做什麽?” 葉堯悚然一驚,蹭地坐直,這才發現步重不知什麽時候睜開了眼,正定定地看著他。 漆黑的眸底光芒隱動,葉堯看不出裏麵是什麽意思,滿心滿眼趁人之危被抓包的不好意思。 他咳了一聲:“那個……你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