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現在似乎一樣。 “葉堯!” 葉堯猛地回神,本能避過頭,火辣辣的刺痛瞬間從他側頰拉到耳根。 不知道什麽東西貼著他的臉擦了過去,葉堯舔到了順著流到唇邊的血腥味。 他的魂似乎是穿了兩世從水裏被撈出來。 葉堯低頭,模糊的視線裏印著手上戒指微弱的反光,他的嘴角忽地扯出了一絲笑意,凜冽的,卻又帶著隱約的暖意,像是隆冬裏燒了一小簇的火,快被澆滅了,又倔強地立著。 他從戒指裏拿出了個東西。 黑黢黢的,似乎是一小塊石頭,很光滑,閃電劈過的光偶爾劃過它麵上,被吸進去一樣的逃不出一點光來。 他摩挲了一下,有點顫,眸子裏黯淡的夜色明滅。 片刻,他抬頭望向方才聲音傳來的方向。 步重被他強硬地留在了還算安全的一個小山坳,葉堯把戒指裏能用上的東西都給他裏三層外三層的用上了,頂著顧楚三觀震碎的表情把人托給了他:“看好。他要是少一根頭發……” 他齜了下雪白的牙,把威脅準確無誤傳達到位。 明明應該是是看不到的距離,但剛才瀕臨危險的一瞬,那聲呼喚還是分毫不差地進了他耳朵。 而現在,他能感覺到對方的存在,能觸碰到他的視線,這片空氣裏糾纏著另一個跟他密切相關的人的氣息。 葉堯無聲地勾了下唇角。 草叢裏什麽東西穿行的動靜更近了。 “但願……” 葉堯喃喃地朝山穀中央走去。 背後草叢裏猛地竄起肉觸朝他彈射過來!葉堯早有預料地避開,與此同時,他手裏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把亮銀的匕首,刀身上流淌著一層瑩潤的液體物質,接觸到觸手的瞬間切豆腐一樣把足有三拳寬半徑的肉觸輕易切成了兩半,切口傳來一陣滋哇焦味。 “葉堯葉堯!” 悶雷般的吼聲從山穀四麵回蕩起來,憤怒地層疊著朝他壓過來。 葉堯:“我在這。” 他的聲音漫不經心,卻把對方惹得愈發怒氣蓬勃。 岑文怪異的音調陡然低沉下去,人耳難以捕捉的次聲波擴散開來,葉堯腦中一痛,但這一次,他很快恢複了清明。 他毫不在意耳朵裏淌出的一絲血跡,抬頭道:“你想現在就弄死我?” 聲波繼續肆虐,他鼻端也淌出暗紅的血絲。 “真絕情。”葉堯搖頭笑了笑,攤開手掌,黑色石頭靜靜躺在他掌心。 下一刻,像是活過來一樣,陡然發出了光亮。 一開始隻是朦朧的,在夜色呼嘯中一點都不起眼,然而被什麽牽引著緩緩上升,越來越高的黑石頭褪去了一開始毫不起眼的外表,它發著熱,在半山腰中如同灼熱的小太陽。 岑文敏感地察覺到不對:“這是什麽!” 它伸出觸手去抽打,就在破空聲快要挨到石頭的刹那,灼烈的白光猛地一躍,刹那迸發的光暈將整個天空染成了白晝! 這一刻,漫天的風雨、閃電好像都靜止在了時空中,敗退在這輪豔陽之中,不知多少的儀器在同一時間滴滴的發出了警報,無數人驚愕地望向這一處天邊。 “啊!” 嚎叫聲無比慘烈,隆隆的聲浪掃出去,震得雲都在顫,然而這些動靜都被天空的光束在了這一片天地間,柔和的光灑下來,對變異體卻是克星,稍稍沾到一點的皮肉宛如碰到了強烈的腐蝕酸,滋滋地冒起煙。岑文的痛嚎聲在鬼哭狼嚎裏異常的清晰,他的觸手翻滾著想要躲避這些無處不在的光,很快流膿流血,散發出惡臭的氣味,同其他變異體的混合在一起,整個山穀仿佛瞬間變成了屠宰場。第八十八章 岑文瘋狂地抽打著身軀,它龐大的身體躲不進小溪,沒辦法被樹林擋住,觸手一段一段地脫落腐化,痛感腐蝕了他的神經,它瘋狂搜尋著扭曲變形的視野能看到的一切東西,想要去摧毀,又被強烈的求生欲壓倒。 太疼了……太疼了啊! 疼到他想把眼前的一切毀滅了,好讓身上滅頂的痛苦減輕一絲。 普照大地的陽光下出現了一點陰影,從地底隆起,像是貪婪的蛇吞吃掉所有能見的活物。 這片黑色的痕跡延伸向半空,地上散落的殘肢被無形的吸力拋起,消失在那片陰影的中心,四處拍打的觸手在養分的滋養下吹了氣似的膨脹起來,沒一會,便以千米為直徑遮天蔽日的舒展開磅礴的身軀。 不夠,還不夠,遠遠不夠…… 生存的本能壓倒了一切,岑文凝視著那輪“太陽”,他身體所經之處,動物、植物、變異的肢體、人類的屍體,一切化為齏粉,但身體內部的空虛感還遠遠沒有被滿足。 活體分解成的能量給他傷痕累累的軀幹注入了新的活力,要將他腐化的“陽光”似乎也沒有那麽可懼了。 如同一個巨型章魚的怪物動了動觸手,中央的圓盤緩緩打開,這是它的“口器”。 它歪了歪應該是腦袋的部位,像個天真的孩童,完全被欲望所驅使的“岑文”從圓盤中流下一些滴滴答答的粘液。 它想,我應該吃了這個東西。 然後…… 帶著葉堯,他唯一的朋友。 離開這裏。 它發出無意義的囈語,常人聽不到的波段頻率回蕩著,朝著天空延展著它的身軀,百裏之外的人們不目瞪口呆地望著出現在光暈裏的這條巨大又可怖的陰影。 “天哪……” “那是什麽東西!?” 耀眼的光芒有一瞬間的停頓,黑影在此消彼長下飛速膨脹,似乎就要抓住這一隙的機會吞吃掉剛才還遮天蔽日蠶食它的日光。 而後。 一切又似乎頓住了。 天際悠揚又遙遠地傳來一聲。 柔和下去的暖光中,時間和亙古晨鍾暮鼓落進世間,無視了空間觸動到靈魂底處,碧水瞬間蕩滌了汙塵,難以言說的清明漣漪從身到心的淌過了一次彌賽。 那像是幻境,又似乎是真實。 雲層之中,恍惚有迷蒙的穹頂連接到天際,絲絲泄出的光仿佛來自門扉之後的另一個世界,聖潔謹慎莊嚴。 那向天際伸去的巨大身軀僵住了。 這是…… 岑文早已渾濁的異類雙眸中勉強聚集起一點焦距。 “這就是你渴望了一輩子的東西啊。” 耳邊的微風送來輕聲細語。 “你付出了一切的代價,拋棄了你曾擁有的一切,現在它就在你麵前……去看一看,你要的” “新的世界。” 淌落著腐蝕粘液的觸手朝上方極力伸去。 那是一個充滿卑微和希望的姿勢。 “再忍忍,早晚有一天,會好的……” 小小的他遍體鱗傷蜷縮在衣櫃裏的時候這麽告訴自己。 在一個大家族裏沒有親人的庇護生存下去有多難每天隻知道和男人廝混的母親,連旁支過來的孩子都敢明目張膽地欺負他,摁著他的頭撞上牆,把碾在腳底的點心胡亂往他嘴裏塞,將他鎖進樓梯下的雜物間,而從始至終,離他不過十幾米距離的管家就像是站在門口的雕像,笑成麵具的眼裏根本看不到他這個“少爺”。 這裏沒什麽讓他留戀的。 他的心早就淬了火,澆過冰,凍得堅硬如鐵落了鎖。沒人知道,他每一個裝出來的笑容裏都有揉碎了恨不得毀了一切的戾氣怒火。 唯獨,到另一個地方…… 他凝聚起來的視線又漸漸地渙散,耳邊細語化成了呢呢喃喃的樂聲嬉笑,誘惑著他離它更近一些。 或許,能洗了他一身的肮髒罪孽,重新開始。 空中光芒大盛,這一刻仿佛炸開了一個太陽,金色的輪廓在異度空間中隱約打開了門扉,刹那間漫開的其實壓得這一片空間仿佛成了真空。 生靈寂靜,時空凝固。 這一刻仿佛有亙古那麽久,又仿佛隻是快到無法察覺的一瞬,在被扭曲的觀感中,盛放的光芒綻開到極致,瞬間湮滅。 一切都消失了。 寂靜,空蕩。 腥臭、血肉、嘶吼,湮滅得幹淨,就像從來沒存在過。 長久的沉默,久到這世上好像沒了其他的聲音。 “啪嗒”。 一滴,接著又是一滴。 雨水地落下來。 “葉堯!” 遠處隱隱傳來嘶吼聲。 廢墟當中佇立了許久的人影晃了晃,終於活過來似的,緩緩扭過了頭。 步重撐著還不太利落的腿,踉踉蹌蹌地朝他奔過來。 葉堯遠遠看著他,唇角忽然露出一點清淺的笑意。 “別過來。”他說。 明明隔著很遠的距離,這句輕語卻像是被風送著到了耳朵裏。 步重頓住腳步。 他察覺到什麽,猛地抬頭。 天空中方才還一片柔和寂靜宛若天堂的情景裏突然出現了一圈盤旋的雲彩,漩渦狀慢慢流動著朝裏蜷縮起來。 明明是瑰麗的景色,但正中央逐漸加深的顏色卻隱隱透出一種不祥。 劫後餘生的喜悅感還沒散去,這一下重重在心頭擂了一鼓,步重腦子裏的弦瞬間崩斷:“這他媽又是什麽?……你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