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覽正朝著一小片平坦處邁腳時,葉欽突然一把將他扯了過去,攥住他手臂就不再鬆開:“狼夾,看不到嗎?亂跑什麽。”顧覽聽後一驚,連忙道:“多謝,這裏實在太暗,果然人眼睛是比不過鳥的。”“呲”“怎麽?”顧覽抬頭看他。葉欽扭著脖子道:“算了,走吧。”又繼續走了百餘步,顧覽看到前麵的樹下歪倒著一個人,半邊衣裳都被血染紅,不用猜也知道是寧淮生。顧覽上前試探寧淮生的鼻息與脈象,而後將他拍醒。“寧師兄,還好嗎。”寧淮生虛弱地半靠在顧覽肩頭,十分吃力地睜開眼睛:“我……我怎麽會在這裏,董叔呢,呂師叔可有事嗎?”顧覽沉靜地看著他的眼睛:“你傷得有些重,還能不能繼續走路?”“我無妨的,”寧淮生以劍撐地,踉踉蹌蹌地沒能站起來,顧覽便讓他扶著自己肩膀,寧淮生問道,“館主是怎麽找到這裏的,該死,我竟沒能攔得住董叔,你和他遇上了沒有……這位兄弟是?”葉欽冷沉著臉,目光幽深地看著寧淮生搭在顧覽肩頭的那隻手。顧覽道:“這是我一位遠房表弟,他姓葉。”“哦,葉兄弟你好。”寧淮生十分禮貌地向葉欽頷首示意。葉欽仍舊不動不言。寧淮生有些尷尬,求助一般看向顧覽。顧覽倒像是全不在意似的,垂眸淡淡道:“我們正要去找呂素師叔,幸虧有小葉的幫忙,若不然我早就在這黑漆漆的野林子裏走丟了。隻是我有些擔心你的傷勢,這樣下去恐怕會流血過多。”“來不及顧及這些了,找呂師叔最為重要,”寧淮生一瘸一拐地走,忽然又想到方才的事情,便向顧覽問道,“對了,那位出現在館主房間內的姑娘是怎麽一回事,莫非你早就料到今晚有人會加害於晴師妹,所以才使這一計守株待兔?”顧覽輕微一哂:“隻可惜沒起到什麽作用,還是叫那冒牌的夜叉給逃了。”寧淮生凝眉又道:“不知那黑衣人為何要冒充娑婆堂的殺手,難道劍譜也是他偷走的?”顧覽道:“這些稍後再談,不是說找呂素師叔要緊麽。”他攙扶著寧淮生又向前走了一段,突然止步不前,寧淮生露出疑惑的神情:“館主,怎麽不走了?”怎麽不走了,當然是因為沒辦法再走了。顧覽回頭一看,葉欽還停在原先的位置上一動不動,兩隻漂亮的鴆鳥分別立在他肩頭和指節上,絲毫沒有要為他們帶路的意思。“小葉,你在幹什麽呢。”顧覽不得不調過頭去將葉欽拉住,兩人離近之後,葉欽飛快低頭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麽,顧覽會意,不動聲色。而後葉欽右手輕輕一抬,兩隻鴆鳥又翩然飛到身前去,他似笑非笑道:“表哥,你三更半夜將我唬到這鬼林子裏,也要記得照顧我的安全才是,萬一我叫哪個不長眼的狼夾給夾住,你也不好向伯父交代啊。”這聲“表哥”叫得十分婉轉,甚至拖著撒嬌似的尾調,然而葉欽的音色本身卻是低沉而渾厚的,於是聽來就無比的肉麻,無比的別扭,顧覽不禁渾身一個激靈,雞皮疙瘩密密麻麻。揚手拍拍他的頭,顧覽輕歎一聲道:“傻孩子,你伯父早在十年前就駕鶴西去啦,你如今都這麽大了,還管不好自己嗎?”寧淮生孤獨地站在前麵,靜靜等著他倆走過來。由鴆鳥帶路,三人很快便尋到一處所在,是由幾株盤錯怪樹圍起來的凹地,這裏堆積的落葉似乎比別的地方要更厚一些,隱約能分辨出嶄新的翻攪痕跡。有一隻鴆鳥輕飄飄地立於正上方的一枝樹梢上,低著腦袋注視著他們,像是已經等待了許久。“這裏?”顧覽看向葉欽,並注意到這時三隻鴆鳥都迅速消失不見,無聲無息地像是鬼魅一般。寧淮生喊了幾聲呂師叔,自然是無人回應的,他一一走到樹後去看,四處都找尋不見人影,回來之後萬分焦急地對顧覽道:“館主,你說呂師叔會藏在什麽地方呢?”顧覽道:“我也想不出,一起找找看吧。”葉欽懨懨地打了個嗬欠,獨自走到一旁,靠著一株古榕的樹幹合上眼睛,看起來是不打算幫忙了。顧覽剛走幾步,覺得腳邊似乎踢到了什麽東西,蹲下來撥開枯葉一看,竟是一隻圓潤剔透的翡翠玉鐲。於是他趕緊招呼寧淮生,向地上指了指:“寧師兄,你過來。”寧淮生慌忙執起那隻戴著玉鐲的手,玉脂雪膚早已冰冷僵硬,蘭花般的指節仍保持著一個半握的姿勢,仿佛在最後的時間裏想要狠狠地抓住什麽。他當下猶如被人一棒子敲碎了魂魄,登時淚流滿麵,止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右手哆哆嗦嗦地幾乎要攥不住那幾根冰涼的手指:“這是呂師叔的鐲子,這是她的鐲子,她,她……”顧覽垂著眼睛搖了搖頭。寧淮生咬著牙,用僅剩的力氣握住玉鐲套著的手腕,用力一拉。層層重重的枯葉之下是呂素剩餘的軀體,然而不知為何,她的右手也不翼而飛,隻在小臂處留下一個圓形整齊的截麵,正如那天,袁東鵬死前執意要向顧覽展示的一樣。                            血菩提(十八)  魔障(一)為什麽是右手, 為什麽不見的又是右手?顧覽站起身,看著寧淮生擁著呂素的屍身痛哭不已,內心反倒平靜, 甚至感到一絲清醒的寒意。很明顯, 將呂素與袁東鵬殺死和砍下他們右手的人,並不是同一個。無論是失蹤的朱天河還是發狂的董勁, 殺人時早已沒了任何神智,不可能再回頭對他們的屍體動手腳,更何況那樣整齊的截麵,非刀或劍不可為之,董勁逃出院牆時是赤手空拳, 這一點顧覽看得清楚。那麽又是誰緊跟在董勁身後拿走了袁呂二人的右手,他究竟想要隱瞞什麽線索,等等, 或許朱天河並沒有喪失神智, 一直在暗中默默行動?董勁當了朱家一輩子的忠仆,始終也隻聽他一人的命令,難道是他一手策劃了這場慘劇?朱天河有這麽做的動機嗎, 那麽他脖子後麵的針眼又是怎麽回事?也許在長風門中正潛伏著一個善用毒針的殺手,他的暗器上淬滿了能令人變成野獸的毒藥, 他對這座宅院中的每一個人都恨之入骨,發誓要親手將這裏變成血紅色的地獄。收起這些雜亂的思緒,顧覽發現寧淮生已脫下外衣蓋在呂素身上,而後將她抱了起來。“我要找到呂師叔的頭顱。”寧淮生雙眼通紅道。“呂師叔的頭顱,應該也不會太遠。”顧覽聲音縹緲, 漆黑的眸子忽地一轉,回身看向一旁的葉欽, “小葉,就麻煩你帶寧師兄去找,我放心不下朱姑娘,先回去看望她。”夜色中葉欽的表情看不真切,他抱胸靠在樹幹上,像個局外人一般漠然注視著這邊,顧覽卻已經壓上全部的勇氣來賭他們的默契,他相信葉欽應當能懂自己的心思。果然,葉欽十分自然地應聲道:“這樣麽,好吧。”寧淮生哽聲向他道:“有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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