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夜嘴角溢出了血絲,他用力反握住傅白寬厚的掌心,猩紅的雙眼略微抬起,在牧遠的嗬聲中使出了最後一擊,身後被銀光漫過的地方再次光芒大盛,而後逐漸收於平淡。 老者走到牧遠身邊,依舊難掩震驚,“殿下,所有信物都被摧毀了。” 牧遠的心情沉入穀底,複雜又憤怒地盯著方夜,而後率先率艦離去。 星齊除了方夜並無精神係異能者,因此無人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麽事,隻是每個人都清晰看到了那籠罩整隻艦隊和星球的銀光。 那是異能的痕跡,隻有s級的異能者,才能將異能覆蓋到星體級別。 傅白已經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他顫著手擦掉方夜嘴邊因為最後那一次異能使用再次逼出的血跡,心裏是又驚又怒,可看著方夜意識昏沉地半闔著眼,憤怒又盡數化為了沉痛。 他小心翼翼地穿過方夜膝下,把他抱了起來。 “以後再這樣行事,我可真的生氣了。” 方夜慢慢張開眼,伸出指尖將沾到的血蹭到傅白胸前,“我隻是,不想讓你陷入兩難......而已。” 傅白動作一頓,“你忘了我們的結婚誓詞,我說過,不會放開你的手的。” 方夜目光飄遠,喃喃道:“啊...是啊。” ☆、結局 方夜從一場漫無邊際的噩夢中蘇醒過來,他坐在床上,太陽穴脹痛不已。 眼角還殘留著濕熱的觸感,方夜發著懵,用指尖觸碰了一下,才意識到那是不知何時流的淚水。 心跳有些紊亂,胸腔更像是被什麽挖去了一塊,方夜莫名有些慌亂,他虛弱地從床上下來,卻猛地栽到地上,脊椎撞到了一旁的櫃子上,疼得他眼前一黑。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與整個星齊進行共鳴並準確摧毀每一個“信物”,幾乎耗幹了他的異能,想來怎麽也要一月有餘了。 此刻異能恢複了大半,隻是長期睡眠讓他暫時有些虛弱,控製不好身體。 方夜卻顧不得這些,空蕩蕩的房間更讓他越發心慌,忍著痛扶牆爬起來,房門卻被人從外麵打開。 “方博士!”那人飛快上前扶住方夜的胳膊。 是方夜身邊的助手之一。 方夜見助手神色焦急,心情更是沉到穀底,隻是表情越發冷寂無波。 “傅將軍呢?” 助手欲言又止。 方夜又耐著性子重複了一遍,“我說,傅將軍呢?” 助手掙紮片刻,終於開了口:“傅大人收到平遠星牧遠個人的決戰帖,現下已經去應戰了。” “個人...決戰帖?”方夜怎麽看怎麽都覺得這幾個字荒誕無比,以傅白的戰力,廢掉牧遠簡直是輕而易舉,怎麽會到決戰這種境地。 “中間呢?我醒之前還發生了什麽?” 助手一五一十地交代:“博士為護星齊傷重如此,傅大人震怒不已,在確定您並無性命之虞後向平遠帝國宣戰,饒是平遠近幾年軍事發展迅速,仍是被傅大人連續擊退了三次。” “正當傅大人打算發起總攻時,牧遠卻跳出來將所有罪責攬在自己身上,表示暗中向星齊投遞信物全是他一人決策,牧遠請求傅白放過他的子民。” “而後,他遞交了個人決戰帖,表示戰敗或身死都不會讓平遠追究責任,且平遠甘願成為星齊附屬......” “胡鬧!”方夜聽到最後,臉色已經暗如鍋底,“傅白腦子犯蠢了嗎?這麽兒戲的東西就這麽答應了?” 助手聽他如此不加遮掩地貶損星齊最高將領,一臉菜色哆哆嗦嗦地勸道:“博士,您小聲點兒。” 方夜腦海中劃過當日在牧遠身後看到的那個佝僂老者的身影,越發焦慮,直接扯過一旁的衣服套上,往房外走去。 牧遠如此陰險,這次看似不自量力向傅白挑釁,必然是留了什麽陰招。 以傅白的智商,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卻還要應戰...... 方夜驀然站住,猛然記起了在他昏睡時,傅白最後一次來到他身邊, 那是在......與他告別。 “小夜,牧遠傷你的,我會讓他千百倍還回來,”傅白頓了下,低笑起來,“你這樣睡著,讓我都無法理智起來了。” “若是萬一......有任何意外,你可要照顧好自己。” “不過,放心,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方夜顫著手按在胸口,一顆暗紅色的玉珠鑲嵌在他的銀鏈上,那由極為稀有的礦石打造而成,是傅白親自去長歌星尋找的。 “他們在哪裏決戰?” “和您那次相同的地方。” 方夜咬緊牙根,銀光微閃,瞬間消失在原地。 他落地時,撞上了一層看不見的圓弧光罩,整個人往後一倒,被正好守在一旁的曾齊接住,才堪堪站穩。 曾齊下意識接住來人,看清是誰後,焦慮瞬間化為驚喜,“方博士!” 方夜眯了眯眼,才看清遠處正在交戰的兩人,兩人都渾身浴血,隻能從身形分辨清楚。 而背對他的正是傅白,方夜目眥欲裂,傅白站得雖穩,可胸前卻被一把棕色的劍貫穿了。 兩邊的軍隊都以弧形圍在那層光罩之外,但牧遠身後,弧罩之內,卻有七八人進入戰局。 “方博士,您快想想辦法,這光罩是中途被牧遠設下的,我們的人怎麽轟擊也破不開這層防護。” “將軍的異能似乎在光罩設下後就無法使用,他雖體質強悍,但沒有異能就無法遠程攻擊,這樣下去......” 方夜怒火中燒地看著光罩中的人,那日他體力耗盡,沒有提醒傅白牧遠身邊有精神係異能者輔助,如今果然被人鑽了空子。 牧遠渾身是血地倒在地上,臉上的笑意卻無比猙獰,他沒想到傅白異能被限還能不落下風,不過終究被他找到破綻......牧遠艱難偏頭看向遠處已經到場的方夜,扭曲的笑意染著血,宛若厲鬼。 方夜,你究竟有多少本事,傅白那頑硬如鐵的精神,竟就因你產生了一絲動搖。 身後的長歌星精神係異能者支撐著光罩,而尋到傅白破綻的異能者跪倒在地上,吐出鮮血,他恐懼地望著遠處佇立如鬆的傅白, 這人明明已經到了極限,可那威嚴冷冽的氣勢卻分毫沒有消減。 若是讓他活下去......異能者不敢再想,後怕促使他開口:“牧皇子,快給他最後一擊吧。” 牧遠踉蹌著起身,“你說得對。” 他抬起手,木藤化為奪人性命的利劍朝著傅白刺去。 而就在此時,那護著戰場的光罩卻如被戳破的泡沫般炸開。 支撐光罩的異能者驚恐地看向已經化為無形的光罩,眼中不約而同的露出震驚和惶恐。 這是長歌星未毀滅前用星球所有異能者的精神力凝聚而成的防護罩,任何力量都無法從外破壞,隻能用啟動者關閉。 當初,若不是牧遠派人將這個防護罩從長歌星偷出來,以聯軍的火力,根本無法破壞長歌星分毫。 方夜瞬移到傅白和牧遠中間,他的異能無法支撐他破壞掉牧遠以木係異能凝聚出來的刺,木刺貫穿了他的肩膀,方夜倒退兩步,咬著牙根捏住了刺進他身體裏的東西。 “小夜!”身後有些淒厲的聲音呼喚著他,方夜卻不敢轉過頭去,他怕自己一看到這人就忍不住露出脆弱的一麵。 而傅白此刻已經無法行動,隻能由他來解決眼前的一切。 方夜痛得厲害,可盯著牧遠的神情卻淩厲又瘋狂,他握緊那根木刺,而後一絲銀光順著刺蔓延而去,直接衝擊到了牧遠的本體。 牧遠因為方夜接下他的攻擊愣了一下,而這一下也足夠方夜的共鳴抵達他的身體。 方夜冷笑了一聲,他的共鳴如果隻是感知並沒有範圍限製,但如果具有傷害,則隻對由精神係異能凝聚而成的物體,或者與他有接觸的東西有用。 上次破壞掉的信物屬於前一種,而現在,則屬於第二種。牧遠沒有及時收回這木劍,就別怪他不留情麵了。 牧遠的掌心猝然炸開,整個人轟然倒地,而他的身後,立著那個佝僂的老者,掌中拖著破碎的晶體,愕然望著方夜。 那是光罩的根本,已經被方夜破壞。 方夜倒在了地上,傅白終於能夠行動,不顧一切地撲上來,接住方夜,把他攏進懷裏。 方夜已經奄奄一息。 “小夜,”傅白痛苦地喊著方夜的名字,他已經感受到方夜的生命漸漸流失。 方夜與他對視的神情卻不見溫柔,他斷斷續續地開口, “不是答應過我,會一直......陪在我身邊嗎?” 方夜很疲憊,慢慢閉上了眼睛,傅白把他抱起來,那憤怒的目光讓他逐漸慌亂。 曾齊帶來軍隊護住兩人,“將軍!” “去帝國醫院!” —— 死寂的白色病房內,給方夜做過無數次檢查和治療的醫生收回了儀器,沉重地看向傅白:“傅大人,夜大人......還是沒有生命體征。” “怎麽可能,他隻是被牧遠刺中了肩膀,根本沒有致命傷,哪怕異能枯竭,也能恢複的,不是嗎?”傅白定定看著已經在床上躺了兩個月沒有任何知覺的方夜。 “夜大人的異能,並沒有恢複......那時候雖然隻有一道外傷,可他的內髒器官全部受損,如今雖然治愈,卻......”醫生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 曾齊從病房外走了進來,“將軍,有位自稱是長歌星舊臣的老者求見,他說有些東西,將軍或許想聽一聽。” 傅白坐到病床前,握起方夜蒼白的手,背對著眾人,情緒不明。 “讓他進來。” 曾齊把人領了進來,這正是方夜之前在牧遠身後關注到的那個佝僂老者,此刻有所遮掩,並沒有人認出他。 他望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方夜,蒼老的聲音緩緩響起:“我曾經效忠過長歌王室,方夜是長歌星正統王室皇子,他的異能與那千荷罩......也就是那日的光罩,同根同源,隻有他能從外部破壞掉千荷罩,但是,” “正因為同根同源,千荷罩的能量也會反噬到他的根本,一齊湮滅。” “怎麽讓他醒過來?”傅白的聲音很冷,並不是威懾,而是令人絕望的心寒。 “長歌星流傳著一個古老的傳聞,精神係異能達到s級,便可以構築自己的精神領域,那是獨立於這個時空的小宇宙。” 傅白似乎感知到了一絲希望,他站起身,看向老者,神情宛如寒冰。 老者被這樣的目光盯得無法動彈,僵硬地繼續:“若是三皇子已經構築出這個精神領域,他便能在死前一刻將自己傳送到那裏。” 曾齊也有些激動:“那隻要博士從那裏回來,就可以蘇醒了?” 老者搖搖頭,“他是沒辦法自己從那裏回來的,必須由他人進入他的精神領域把他帶回來,否則將一直沉睡,這是逃避死亡的代價。” “方法呢?”傅白聲音越發冷沉,一絲情緒也沒有泄露,可曾齊卻看得膽戰心驚。 “我不知道,這是長歌王室的辛秘,可惜王室中人,除了三皇子,已經全部身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