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紹盛一臉憐憫地看著他:“我正是因為知道你的身份,才去領養的你。”  李宗坤哽了兩下,扯著嘴角笑了笑:“季紹盛,你撞死了人又利用自己的身份地位推卸責任,之後才知道懺悔,你不覺得你的懺悔有些太晚了嗎?”  季紹盛搖了搖頭:“我並不是因為懺悔才領養你,我領養你,是因為可憐你。”他頓了一下,才接著道:“當初我也並沒有利用自己的身份地位來幹預警方的判斷。在車禍發生之前,你的祖母購買了一份高額的人身安全保險金,受益人是你。那天我的車在道路上正常行駛,是她突然衝出來才會被撞到,她這麽做,是因為無力負擔沉重的家庭費用,想要騙高額保金。很可惜,保險公司介入調查後很快就發現了她的騙保行為,這筆高額保金也就不作數了。”  “你祖母的這番舉動雖然是錯誤的,但也全部是為了你,其心不免讓人動容。我可憐她的舔犢之情,想要贈與你們一筆錢,讓你的母親能夠做手術,隻是醫生說她已經病入膏肓,沒有多長的時間可以活了。”  季紹盛的臉上浮現出濃濃的悲傷之情:“當時我去醫院裏看過她,她說她沒有多長時間可以活,希望我能夠幫幫你。我擔心讓你得知我的身份,你會對我產生排斥,所以一直等到你被送到了孤兒院,才和小宛去領養了你。”他深深地長歎了口氣:“隻是沒想到當時一個無意的舉動,卻埋下了今天的禍根。”  他眼神悲傷地看著李宗坤:“這二十年來,我一直真心實意地把你當做親生兒子一樣撫養,沒想到你卻恨我入骨。不管什麽原因,我當初欠了你祖母一條命,現在我養你二十年,這份孽緣,今天就兩清了吧!”他朝李宗坤擺了擺手:“你對季氏做的,對寇文做的事情,我們都不想再去追究,你走吧,以後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  這時候已經是深夜,路上的行人很少,李宗坤踉蹌地走在馬路上,覺得非常茫然。  這二十年來,他一直將搞垮季氏當做自己唯一的目標,然而今天季紹盛卻告訴他,他這二十年來一直堅持的目標是錯的。那麽,他這麽多年費心盡力的努力,又都算是什麽?  這時候的晚風還是有些冷,他從季氏出來什麽都沒帶,甚至連一件能夠禦寒的衣服都沒穿。冷冷的風打在他的臉上,他卻渾然不覺,因為他心口裏呼嘯的風,遠遠要比這寒風更加刺骨。  他正腳步踉蹌地低頭朝前走著,忽然一雙皮鞋進了他的視線,他的步子頓了一下,抬頭往上看去,陳應冠那張寒霜一樣的臉映入眼簾。  陳應冠將嘴裏叼著的煙頭拿下來扔到地上,抬腳狠狠地撚了撚,然後抬頭看向李宗坤,慢條斯理開口道:“演戲演得不錯啊,要搞垮季氏是不是,嗯?”  李宗坤知道陳應冠是誤會了自己,以為自己故意騙他上鉤,但這時候他已經沒心思再解釋些什麽了。於是側身就想從陳應冠身邊過去,陳應冠冷著一張臉,伸手將他攔住:“想走?”  李宗坤沒說話,低頭打量著自己的腳尖。陳應冠攥著他的領口一把將他扯到自己麵前,凶狠地壓低聲音道:“我當初就警告過你,不要跟我耍花樣,嘖嘖,”他咧唇露出個冷笑:“你該後悔招惹了我。”  說著一把將他摜到地下,朝後勾了勾手指,很快從他身後上來十多個拿著鐵棍的男人,照著李宗坤的身上就招呼了上去。李宗坤整個身體蜷在地上,連躲也不躲,隻抱著頭一個勁兒地弓著腰。一根根手腕粗的鐵棍劈裏啪啦地招呼到他的身上,不多一會兒他的身上就見了血,頭上也黏糊糊地糊了一大片血跡。  陳應冠嘴角噙著冷笑站在一旁看著,見打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開口道:“悠著點,別一口氣打死了。”圍著李宗坤毆打的人一個個立刻站起身,給陳應冠空出條道路。  陳應冠走到他身邊蹲下身,嫌惡地瞥了躺在地上渾身是血的李宗坤一眼,道:“你害得我明寶受了這麽大的損失,直接這麽死了可太可惜了,留你一條命,到時候你才知道什麽叫生不如死。”  他站起身,用腳尖將李宗坤蜷著的身體撥開,侮辱性地在他身上挑逗著。忽然他猛地一腳下去,直接踩到李宗坤的下身,李宗坤當即“嗷”地一聲就叫了出來。  陳應冠心滿意足地欣賞著李宗坤疼痛欲絕的表情,半天,才對身旁的一群保鏢道:“走吧。”說著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距離一群人不遠處的角落裏,停著一輛豪車,季寇肖坐在副駕駛的位置,目光意義未明地看著兀自躺在地上的李宗坤,半晌,才將目光轉了回去。  他剛轉過目光,就對上了一雙帶著點寒氣的漂亮眼睛,厲霍修伸手將他攬過來,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溫聲問:“怎麽,心裏有點不好受?”  季寇肖沒說話。  他現在的心情的確非常複雜,上一世李宗坤整垮了季氏,逼得他二哥跳樓,就算季紹盛原諒了他,但他對他的恨意永遠不可能消除。隻是在今天聽到了李宗坤報複季氏的原因,他對他原本單純的恨意裏,又多了一絲憐憫。當然了,李宗坤做過的事情無法改變,就算他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他也不可能放過他。  之前為了引出真正的幕後黑手,即便知道李宗坤的所作所為,他卻要一直隱忍,忍耐,現在上一世害季家的幕後黑手已經暴露了出來,他心底裏卻並不覺得輕鬆。  季寇肖深深地吸了口氣,不光是因為陳家家世顯赫,在西部區算得上是首屈一指,想要將其連根拔除非常困難。更重要的是,他總覺得上一世能夠將偌大的季氏完全搞到破產,對方除了具有顯赫的家世,還一定有很深的城府。陳應冠——就他的智商來說,未免顯得有些困難。  上一世的包袱沉重地壓在他的身上,他有太多的壓力與恨意,卻沒辦法同任何人說。他甚至要忍受著梁蘇韻懷著李宗坤的孩子,在他麵前和季寇文秀恩愛,還要看著李宗坤帶著一副偽善的麵具,欺騙季紹盛和溫宛。  再想到陳家的顯赫家世與深厚根基,或許還有更加難對付的人在暗處窺視著他,季寇肖忽然覺得有些疲倦。  他抬眼看了看厲霍修,將下巴支在了他的肩窩上。  厲霍修的動作不由得一頓。  季寇肖是個非常冷淡而獨立的人,冷靜、睿智,有著很強的掌控力,習慣於獨立應對任何的突發狀況,而脆弱這種情緒,幾乎很難在他身上體現。並不是說他沒有這種情緒,而是即便有,他也會獨自將這種負麵情緒消化,不讓任何人窺到。而現在,他卻就這樣將自己的脆弱情緒完全暴露在了自己麵前。  厲霍修伸手將他攬進了自己的懷裏,他覺得季寇肖就像是一隻渾身豎著冷刺的刺蝟,今天,終於將柔軟的一麵對自己打開。  季寇肖將臉埋在厲霍修的懷裏,半晌,才從他的懷裏退出來,等他退出來之後,臉上已經換上了往日冷靜自持的表情,他將頭靠在靠背上,對厲霍修道:“回去要不要來一場?”  季寇肖上一世養成的習慣,每次壓力太大的時候,就會打一場痛快淋漓的搏擊賽來舒緩壓力。  厲霍修知道他的這個習慣,朝他看了看,微笑著道:“好啊。”說著一腳油門驅動了車子。  然而等厲霍修將車停在厲家門前,側過頭卻打量季寇肖的時候,發現他已經不知道在什麽時候靠在椅背上睡了過去。  厲霍修一動不動地打量著季寇肖沉靜的睡顏良久,探身過去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 第47章 嘴炮小能手  因為二次鑒定事件,明寶遭受了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機,相關品牌論壇上更是罵聲一片。陳應冠迅速啟用公關試圖挽回品牌形象,然而收效甚微,明寶的股價一天比一天跌得厲害,幾乎弄得他心力交瘁。  不僅如此,甚至不少購買過明寶首飾的顧客也在輿論的煽動下到門店要求退貨,明寶為了挽救岌岌可危的形象,隻好發出‘接受任何理由的退貨’的通知,希望能夠挽回大量流失的主力客人。  就在陳應冠焦頭爛額的時候,季寇肖的日子卻過得很悠閑。幕後黑手被拽了出來,剩下的就是一點點將陳家瓦解了。不過陳家在西部區樹大根深,想要扳倒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況且二次鑒定事件已經夠陳應冠喝一壺的了,他可以清閑一段時間。  季寇肖約了孫驍和顧銘出來吃飯,孫驍是隻要有飯局就能叫得出來,所以在聽到季寇肖的電話之後就樂嗬嗬地出來了。顧銘在警署的工作比較忙,但出乎意料地沒怎麽猶豫就答應了。  地點約在一家季寇肖常去的湘菜館,等顧銘到的時候,季寇肖和孫驍已經在包間裏聊了一會兒了。  顧銘笑著朝兩人打招呼:“抱歉,警署裏有些事情耽擱了。”  季寇肖朝他笑了笑:“我們也剛到不久。”  顧銘落座之後,季寇肖叫來服務生又添了幾道菜,等服務生離開後,孫驍端起酒杯喝了口酒:“組長,大南區的那個案子還沒結嗎?”  “人是抓了,但嘴巴很難撬開,而且這個案子牽涉到的人不少,盤根糾結,不是一時能夠解決的,”顧銘歎了口氣,朝他擺了擺手:“不說這個了,來,喝酒,喝酒。”  孫驍點了點頭,將酒杯裏的酒一口喝光之後,忽然留意到季寇肖連一口酒也沒動。季寇肖的酒量他是知道的,這時候便奇怪起來,問:“寇肖,怎麽不喝酒?”  季寇肖自從那次莫名喝醉之後,就一滴酒也沒再沾過,不隻是怕酒後誤事,也是因為著實沒什麽胃口。於是他便搖了搖頭,道:“不想喝。”  孫驍想到上次吃飯季寇肖忽然反胃惡心,忍不住問:“對了,上次見你你就不太舒服,是不是病了?”  聽到他的話,顧銘的表情也緊了緊,問季寇肖:“怎麽,你哪裏不舒服嗎?”  事實上季寇肖最近的確覺得自己的身體狀況有些差,經常渾身乏力提不起精神,這段時間還常莫名其妙地反胃惡心,不過因為之前一直在謀劃明寶的事情,就將身體的不適擱置在後麵了。現在空閑下來,不適的感覺就又出現了。季寇肖倒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大毛病,隻是這種亞健康的身體狀況已經有些影響到他的日常學習工作了。  “沒什麽大事,就是偶爾有點不舒服。”  顧銘頓了一下,開口道:“如果身體不舒服,還是檢查一下的好,也比較放心。”  季寇肖應了一聲:“好。”  因為警署臨時通知有事,顧銘吃到一半就離開了,孫驍喝了酒不方便開車,季寇肖就驅車將他送了回去。  孫驍的酒喝了不少,回去的路上就將車窗搖了下來,清爽的晚風吹在臉上,讓他的醉意也消了不少。  “哎,寇肖,沒想到組長和你還挺投緣的,”他半支著下巴吹著風:“要知道雖然他的性格很隨和,但實際上非常難約,平時學校裏教官約他出去喝酒他總說沒空。”  季寇肖沒說話,因為有著上一世的記憶,他在麵對顧銘的時候有著強烈的親切感,就像是已經相處了多年的老友一樣,不免就會聊得多一些。  孫驍靠著車窗喃喃地絮叨:“不過組長這段時間好像心情不太好。”  季寇肖愣了一下,看向他:“是嗎?”  “嗯,”孫驍點了點頭:“雖然表麵看不太出來,但是隻要接觸久了,就能感覺到。”  季寇肖問:“為了什麽事?”  “不知道,”孫驍撓了撓頭:“有一次他喝多了,透漏出了一點,好像是因為一個從前的同事,那個同事發生了點事情,具體是什麽就不知道了。反正就是覺得他看起來正常,但經常有些鬱鬱寡歡的。”  “哎,不說這些了,”孫驍抻了個懶腰:“趕緊回去洗個澡睡一覺,最近每天訓練都要跑一萬米,簡直要累死了!”  第二天是周末,季寇肖起床用過早餐之後,就驅車去了醫院。最近他總是覺得有些不舒服,困倦,惡心反胃,想要讓醫生開一些緩解的藥。  等他到了醫院之後,季家家庭醫生先是詢問了一下他的症狀,然後安排他做了一個詳細的全身身體檢查。等季寇肖做完檢查回到診室後,醫生抬手朝他示意了一下:“小少爺,請坐。”  醫生在報告上瀏覽了一番之後,抬眼看向他:“根據初步的報告來看,您的身體並沒有什麽問題,一切狀況良好。至於您說的困倦、乏力、惡心等症狀,現在也暫時查不出什麽原因。”  季寇肖沒怎麽當一回事,對醫生道:“那給我開一些提神的藥好了。”  醫生的表情有些猶豫,頓了一下,道:“這個恐怕不太合適,因為根據報告顯示,雖然您的身體狀況良好,但有一些指標超過了標準值,具體什麽原因,還是要等進一步的詳細報告出來才能夠清楚。”  “指標超過標準值?”  醫生臉上露出一點難以形容的表情,點了點頭解釋道:“是的,但具體原因現在還不能確定,如果方便的話,需要您再做幾樣檢查。”  季寇肖的身體素質一直不錯,從小很少生病,更別提像現在這樣這種儀器那種儀器地輪番檢查了。不過他倒也沒什麽厭煩的情緒,依言一樣樣地做了。  原本季寇肖做完檢查之後,就準備直接回厲家,然而他剛走出醫院,就又接到了孫驍的電話。  “你在哪兒呢?”  季寇肖聽到他帶著醉意的嗓音,不由得怔了一下:“外麵,你在哪兒?”  孫驍報了一串地址出來,是他常去的一家酒吧。  季寇肖聽到他的聲音就知道他喝了不少,脫口問道:“怎麽了?”  孫驍的情緒很低落,過了半晌,才低沉地開口道:“我和她分手了。”  人聲鼎沸的酒吧裏,脫衣舞娘正纏著一個壯漢姿態妖嬈地挑逗著,隨著她不住地扭動,低下不時傳來一陣陣瘋狂的叫好聲。然而孫驍卻一點觀賞的心情都沒有。雖然這一個月以來梁靜嘉已經和他鬧了不止三次的分手,但那些次說分手差不多都是出於小姑娘的矯情,隻要哄幾句就好了,從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直接用手機給他拉黑了。  當他灌下第五杯酒的時候,季寇肖終於按捺不住按住了他的手:“少喝一點,你這麽喝很容易醉的。”  孫驍側過頭,紅彤彤的眼睛朝他看了一眼:“這麽點酒哪那麽容易醉。”  季寇肖歎了口氣:“為什麽吵架?”  “不為什麽,煩!”  孫驍抱著酒瓶子又灌了兩口,伸手攬上季寇肖的肩膀,口齒不清地問:“哎……寇肖,你,你說人這一天天活著,怎麽,怎麽這麽累呢!”  季寇肖沒說話,抬手叫服務生點了一壺醒酒茶。  “我,我問你話呢,”孫驍將攬著季寇肖脖頸的手收緊:“那個,你累不累?”  季寇肖沒說話。  孫驍打了個酒嗝,絮絮叨叨地道:“一邊念書,一邊還要管家裏生意上的事,能不累嗎?”  季寇肖朝他看了一眼:“有什麽累的?”  孫驍擺了擺手:“我說你吧……就是好勝心太強……嗯,太強。”  季寇肖見孫驍抱著酒瓶就要從座位上滑下來,連忙一伸手撈住他。他見他喝得實在是有些多了,便準備帶他回去,然而他剛一抬頭,忽然目光一頓,緊接著眉頭輕微蹙了起來。  隻見酒吧不遠處坐著的,竟然是陳應冠。  因為上次被季寇肖收拾得太狠,陳應冠顯然還沒有完全恢複,胳膊上還打著厚厚的石膏,然而身體的不適與公司的窘迫情況卻完全沒有影響到他的風流本性,隻見他大大咧咧地靠坐在沙發上,沒受傷的那隻手色情地揉捏著側身靠在他懷裏的小男孩的屁股。  季寇肖這時候的心情不大好,不想看他在自己麵前礙眼,於是對孫驍道:“這裏有點悶,我們換一家。”  孫驍倒是無所謂,迷糊地點了點頭:“行。”  然而就是這一會兒的功夫,陳應冠的目光就掃了過來,他的表情起先是一頓,隨後眼神裏就帶了點狠毒的光。  還未等季寇肖站起身,陳應冠已經朝他走了過來。  “呦,這不是季小少爺麽!”陳應冠走到季寇肖麵前,冷冷地哼了一聲,他的眼睛裏帶著惡意,一寸一寸地在季寇肖身上刮著,就好像要從他身上刮下一塊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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