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入通道之前,略微思考一下,將自己的長衣和頭發弄得淩亂些許,又故意調開那些去衝刷傷口幫助愈合的靈力,等他覺得滿意了,才坦然地重新邁步。  程未晚沒想到自己無節製地使用靈力竟也會有像在現實世界中流量限速的那一天。  他體內的靈氣被卡得死死的,若說原來體內奔騰的靈力像大江大河,那麽此時的就像是涓涓細流。  以至於剛才他爆發出靈力攪動海水之後,消耗過大,直接就被卡住了靈力使用,被強製塞回了係統空間之中。  程未晚隻覺得自己有些胸悶頭暈,他幹咳兩聲,想著等休息過這一陣就出去再看看孟先覺的情況。  但椅子靠背與坐墊實在柔軟,他沒架住長時間高強度的精神緊繃,屁股一沾椅子就睡著了。  等他再醒來時,係統空間的天色已經大亮了,圓日高懸在空中,光芒四射。  當年在程未晚剛剛到達天麓的時候,為了方便調整時差,041貼心地將係統空間的時間與天麓調整到了一致,也就是說,他在係統空間之內睡了將近三個時辰,把孟先覺小可憐扔在外麵一整晚!  程未晚幾乎是瞬間從椅子上彈起來,手忙腳亂地拍了拍自己的臉強逼自己清醒過來,衝出係統空間。  在他出係統空間的那一刻,他看到眼前場景,隻覺得心都要碎了。  孟先覺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衣衫淩亂,唇色灰白,衣衫上滿是幹涸了的血跡,他緊閉著眼睛,眼睫不時地抖動一下,睡得並不安分。  淩晨時先覺明明經了那麽一場惡戰,身體也許已經經受不住了,自己又沒能及時為他療傷,就算有那些丹藥也並不頂用,這一夜過去,怕是要落下病根。  程未晚在心裏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他蹲下身,盯著孟先覺疲憊蒼白的臉,輕聲喊:“先覺,先覺……醒一醒。”  一連喊了許多聲,孟先覺才茫然地眨眨眼睛,看見前方無人,他腦子反應一會才想起前輩來,張了張口,卻發現喉嚨幹澀疼痛,仍舊硬撐著喊出一聲:“前輩……”  “身體怎麽樣了?”  孟先覺抿唇,似乎想證明什麽似的,歪歪扭扭地站起身,道:“前輩,無妨,我探查了一下四周,這大概是王宮之內用來保命逃生的密道,我們沿著密道向前走也許會進入到一些對鮫人族來講比較重要的地方……”  可話音剛落,他的腿就軟了一下,向一邊倒去,孟先覺緊擰眉頭,想撐住身體,還未來得及伸手,就感覺到一陣溫柔的風將他整個身體都托住,伴隨著一聲冷冰冰的:“坐下。”  程未晚用著最凶巴巴的語氣,做著最慫噠噠的事情。  孟先覺一怔,下意識雙手搭在膝蓋上,乖巧地坐了回去。  程未晚欲言又止,那些愧疚就像一把斧子,一下一下砍在他心裏的那棵樹上,砍一下,就是一個巨大的缺口。  孟先覺似乎並未清醒,他茫然地睜著眼,問道:“前輩,你在哪?”  程未晚這才放柔聲音:“我在這。”  孟先覺抬手在身前抓了抓,卻抓了個空,他心底發空,沒忍住就說出了一句:“前輩,能讓我看看你嗎?”  程未晚稍怔,他沒有想到孟先覺會提出這個要求,就算孟先覺說想要變成鬼宗之主他都會想辦法去遊走為孟先覺疏通,但現在孟先覺說的,他著實沒有辦法。  “我不過是一須發皆白,滿臉皺褶、陰鬱酸腐的老人家,有什麽可看的?”  孟先覺垂下眼簾,嘴角輕輕勾起,小騙子。  程未晚見孟先覺不再吭聲,便將靈力探入孟先覺的靈府,細致地搜尋起每一個角落,每一根經脈。  孟先覺垂著眼簾任程未晚搜查,臉頰飄起一抹可疑的紅暈。  程未晚將孟先覺的全身經脈都探查了個遍,在得知孟先覺受的這些都是皮肉傷,靈力稍有匱乏,隻需好好調養便可之後,終於鬆了一口氣。  但他一抬眼,看見孟先覺低頭臉紅的模樣,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似乎有哪裏不太對勁。  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兒,天麓雙修功法之一便是一方將靈力探入另一方的靈府之內……  程未晚噌地一聲站起身,滿身血液似乎都要逆流到大腦之上,他的腦殼在不斷漲大,漲大,漲得隻有薄薄的一層,像是玫瑰餡的冰皮月餅,隨後他雙耳仿佛冒出蒸汽,腦中是一聲火車鳴笛的“嗚”。  雙修這個詞語其實有很多種意味,剛才程未晚使用的“雙修”是最為正經的一種,隻是近些年來妖宗那邊常用雙修功法采陰補陽,男女交疊,淫言浪語不斷,在極樂之中使自己修為提升,已被劍宗和法宗合力禁止過了。  但雙修功法遺留在“雙修”之上的曖昧與旖旎,卻是永遠也消不去了。  怎麽解釋,和人家小白花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和你雙修的,你不要誤會”。  這是哪裏來的絕世大渣男,拔x無情。還是個拔x無情的死老頭!  程未晚腦袋暈暈乎乎的,不敢看孟先覺,隻幹巴巴地道:“你的身體並無大礙,稍作休整便好。”  孟先覺的臉色已恢複如常,他應了一聲:“好。”  兩人便都不說話了,兩人心照不宣地調整心態的調整心態,休整身體的休整身體,過了片刻,程未晚壓低嗓音開口:“出發吧。”  又是一聲“好”。  密道兩旁的牆壁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根長明燭,可這昏黃的光雖短暫地照亮四周,但卻更襯密道的陰暗詭譎。  終於,在程未晚看兩周同樣的景色看到有些麻木之時,他們隱隱聽到上方傳來兩人對話的聲音,但聽不真切。  快到出口了。  孟先覺眼中現出一抹精光,警覺地沒有再向前走,生怕下麵他們這些動靜會驚到上麵的人,程未晚也重視起來,麵色凝重,掐了一道擴音訣,以便能將那些人的話聽得更清楚一些。  是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的對話。  是男人在向女人匯報宮殿被居心叵測之人入侵,至漁已慘死,宮殿之內不再安全。  女人的那句話讓孟先覺和程未晚都格外在意:“無妨,隻要到時候沒有影響祭典就不必在意。”  祭典,什麽祭典?  可下麵的話還沒來得及繼續聽,那個男人已經發現了他們的存在,頓時,一柄閃爍著寒芒的三叉戟直直從上麵刺下,孟先覺敏銳閃開,又召出長杖,順著三叉戟的方向,以蠻力掀翻了密道的頂。  男人手持三叉戟毫不示弱,碎石落雨紛飛之中,他還能精準地找到孟先覺的方向,對他進行連續攻擊。  孟先覺目標明確,並不多與男人纏鬥,他拚著被三叉戟刺中的危險,徑直衝向女人身邊,掏出隨身攜帶的短匕,橫在了女人的脖子之前。  一片混亂之中,程未晚掃視四周,這是個身居高位之人的寢殿,裝潢富麗堂皇,且他發現了男人脖間佩戴的五顆鱗片,以及女人漂亮璀璨的魚尾。  這個鮫人女子,毫無疑問就是在礁石之上以歌聲迷惑往來航船上旅人的女子。  孟先覺冷眼,不顧被三叉戟刺出一個血洞的左臂,望向男人,聲音寒涼:“你若再走一步,我無法保證我會對她做出什麽事。”  男人腳步驟停,果然不敢再動。  女人卻一臉無所謂的模樣,她麵色平靜得有些可怕:“成銳,不必管我,祭典的順利進行遠比我的性命重要得多。”  成銳顯然並不讚同,他冷靜地後退兩步,將三叉戟扔到地上,雙手攤開,一雙冷沉的目光掃視過孟先覺與那女人,最終將視線停留在孟先覺的雙目之中,寒聲道:“王女不必擔心,祭典固然重要,但保證您的安全才是我等首要任務。”第14章 【珠有淚】脫離  王女寢宮之內不知是有何秘術,就在變故發生的一盞茶之內,整座寢宮已經被麵目猙獰的鮫人士兵包圍了個滿。  程未晚低聲叮囑:“先覺,小心她的歌聲。”  孟先覺早有察覺,他並無太多反應,隻禁錮著王女,鋒利的刀刃在她雪白細膩的脖頸之上劃出一道血線,即使這樣,王女仍舊麵無表情。  鮫人士兵紛紛欲上前圍攻孟先覺,成銳沉下目光,抬手製止了他們的動作。  “都停下。”  程未晚垂著眼簾對孟先覺道:“問清楚祭典的事。”  孟先覺冷冷地抬眼一掃,頓時仿若有一道氣波淩空向四周散去,他狠狠地將王女向後一拽,導致本來已經快要愈合的那片薄薄的皮膚再度被扯開,他眸光深邃:“祭典究竟是什麽?”  王女表情依然淡漠,嘴角微帶些嘲諷:“你就算知曉了祭典的事,又如何呢?”  程未晚靈光一閃,仿佛找到關竅,他目光一凜,說道:“先覺,跟她說,就算有開元尊者和十船靈石,他們的祭典也根本不可能順利舉行。”  孟先覺微勾嘴角,附在王女耳邊,把嗓音壓得極低道:“就算你們順利舉行祭典又如何,天麓的靈氣也不會再分出半縷給你們鮫人族,鮫人族的滅亡就是既定的命運。”  他的聲音非常低,隻有王女和他自己能聽到,甚至連程未晚都沒有聽清。  孟先覺話音剛落,起先麵容冷淡,事事漠不關己的王女頓時臉色大變。  察覺到王女後脊情不自禁地繃緊,孟先覺嘴角的笑容更深,意味也更加不明:“你們若是不打開元尊者的主意,鮫人族或許還能多存世幾年。”  王女被戳中痛處,而在這一瞬間,她體內靈力劇烈波動,一張絕美的麵容開始如蛛網般崩裂碎開,暴露出底下那張扭曲醜陋的臉。  她似乎想奮力掙紮,周遭那些鮫人見狀又都紛紛豎起武器,但孟先覺猛地用胳膊桎梏住她,層層靈力纏繞住她的魚尾,短匕已經割進王女的皮膚。  “不許動!”孟先覺聲音冰冷入骨。  成銳心頭狠狠一顫,即使他知道孟先覺是在威脅他,但剛才短暫的那一瞬間,他與孟先覺對上目光時,也毫不懷疑孟先覺會手下發狠,將王女的頭給直接割下來。  “都放下!”  仍舊有些鮫人執拗地舉著武器,在尋找時機將王女救出。  王女似乎已經知曉了自己的命運,她微微閉上眼,抬起一隻手,聲音疲憊,甚至有些蒼老:“退下吧。”  鮮紅的血已經蔓延至四周的海水之中,這種血腥味著實讓人不舒服。  成銳終於按捺不住,聲波驟然蔓延開來,他眼睛直勾勾地望著王女:“都給我退下!”  鮫人士兵全都沒了開始的那種氣焰,頓時縮著脖子退出宮殿的範圍。  王女看如今的場麵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終於垂下頭來,依然麵無表情,但在場的任一個人都能感受到王女的情緒已經低沉到了極點。  孟先覺微仰起頭,眼簾半垂,像是一個挑釁的角度:“現在該告訴我了吧,祭典究竟是什麽。”  成銳的目光下意識地望向王女,王女輕輕點頭。  他閉上眼,似乎放棄了什麽一樣,沉重地開口:“祭典,是我鮫人一族中最重要的日子,百年一次,與人間的祭祀相似,而我們與他們的祈求風調雨順不同,我們祈求靈力豐沛。”  話說到這裏,孟先覺與程未晚就都明白了。  所謂的祭典,不過是鮫人王族為穩住自己的統治地位,對於整個鮫人族的一場欺騙。還在遠古時代,鮫人族就以祭典為由,吸納天地靈力,造成因祭典的存在而使海底靈力豐沛的假象。但因天麓靈氣日漸匱乏,他們再無法從天地之中吸納到足夠鮫人族繼續存活的靈力,便隻好用了一個偷機的辦法,埋伏在這片海域之中,專門偷襲往來運載靈石的航船,以靈石之內貯存的靈力來支撐整個鮫人族的運轉。  也讓這些鮫人覺得,在鮫人王族的統治之下,鮫人族日益強盛。  到如今,鮫人王族惡從膽邊生,竟將主意打到了開元尊者的頭上。  孟先覺看著他:“你將這事告知於我,難道不怕我毀掉你們的祭典?”  成銳沉眸看他:“祭典已經進入籌備階段,馬上就要正式開始,就算告知於你,也不會對祭典的進行與否有任何影響。”  “隻希望你信守承諾,保王女……”成銳的話程未晚和孟先覺都沒有再聽……  程未晚閉上雙眼,凝神感知四方的靈流波動,他敏銳地察覺到有一處靈流的波動比較異常,倏然睜眼,道:“先覺,距離此地十裏遠的地方,北麵,祭典就在那,快阻止他們,不然開元尊者將會屍骨無存。”  孟先覺稍有猶豫:“前輩,那這個鮫人族王女……”  “不必管,快去。”  孟先覺沉下目光,他的匕首緊緊貼著王女的脖子,一雙眼睛如獵食的猛獸:“我何時與你們定下約定過?”  成銳聽著孟先覺的話,脊背不自覺地拱起,他覺得孟先覺是個危險的人,他從頭到腳的細胞都在叫囂著提醒他該全身心地警惕這個人。  更加可怕的是,他這種直覺,是無數次在戰場上經過生死拚殺,多次險些喪命的危機之中,積累得來的生死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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