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不少,有六名。  孟先覺端坐在椅子上,一眼掃過去,便已知曉這六人都不是。  天麓一片光明坦途,魔修、鬼修都無法存活,這六人過了一輩子顛沛流離躲躲藏藏的生活,從未見過這般景象,他們戰戰兢兢地看向孟先覺,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孟先覺失去最後的耐心,他抬眸一掃,震得那六人都不敢再打量孟先覺。  烏重一眼便知自己犯了錯,他立刻將六人帶下去,跪地請罪。  孟先覺垂著眼簾不說話。  烏重隻是找了如今還活在天麓的,已經隕落的並沒有算在內,可他們都知道,像程未晚那樣隨隨便便便能拿出一顆避水珠,且修為超絕的,不可能隕落了都沒有姓名留存於世。  此刻孟先覺才真正地意識到  如果程未晚鐵了心要與他斷絕聯係,那他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第20章 【昆侖雪】印記  五日後,寰岩聖域開啟。  劍宗總部,天闕台。  百餘艘靈船漂浮在高空之上,藍天白船,排列整齊,氣勢恢宏。  靈船之上鍍刻著各大宗門的徽印,劍宗的靈船居多,法宗的弟子並不追求這些身外之物,就算有靈船過來,他們也多為曆練而來,並不為天材地寶。  章成燦到得早,他與一眾弟子站在靈羧玉鋪成的地板上,羨慕地望著高空。  旁邊一弟子道:“成燦,你快看天上這些靈船,好氣派啊。”  章成燦接了柳懿澄的話,道:“是啊。”  柳懿澄出身於江南的富賈家庭,不過是庶出,又有仙緣,便被送來了天門,與章成燦住在一所居舍裏,資曆要比章成燦大上十年,但因他天資不佳,因此多的這十年資曆,聊勝於無。  章成燦的眼中有著濃濃的向往之情,他的話裏也滿是期待:“若是有朝一日,我也能坐上靈船就好了。”  晶瑩剔透的靈羧玉地板上清晰映著章成燦那張滿溢著向往之情的臉。  地板是從下往上映照的,因此章成燦那張臉竟然有些扭曲了。  靈船一般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弟子才可乘坐,像是孟先覺這種擁有封號的,就能擁有與門派之中長老同等的地位,可單人乘坐一艘大型靈船。  柳懿澄認真地看向他,道:“成燦,你比我厲害許多,沒準下次寰岩聖墟開啟的時候,你就能坐上靈船了。”  柳懿澄的話雖然是在奉承,但他說得太過誠懇,倒不讓人覺得反感了。  章成燦並沒有謙虛,他眼中的驚豔羨慕變成了狂熱與嫉妒,他嘴角上揚:“是啊,我一定行的。”  他們二人話音剛落,忽覺有風吹來。  仙風陣陣,伴有異香,遙遠便傳來白鶴振翅聲與清越的鳴啼聲。  此時,近百艘靈船一同調轉方向,船頭全都轉向中央的方向,他們齊齊空出了一條寬闊的通路。  而中央,一艘無塵低調的靈船從遠處緩緩駛來。  白鶴開道,靈光四散,從空中飄落片片羽毛。  一女子身披白紗,不斷地嗑著瓜子,良久,她將手中抓著的皮扔掉,抬眼睨向半空,不滿地道:“喲,誰來了啊,這麽大的陣仗。”  旁邊一小道童連忙應答。  女子哼笑:“我道是誰,原來是霧鎖橫江,我秦如妙有失遠迎,失禮了。”  如今天麓共有三聖,均是孟先覺這一輩中的佼佼者。其中有天門霧鎖橫江孟先覺、清月湖鶴隱藍山秦如妙以及常央山火莽拳夫宋旦。  孟先覺傲然立在船頭,淡漠地應聲:“秦道友,是我來遲,實在抱歉。”  柳懿澄激動無比:“孟師兄,是孟師兄!”  而章成燦仰著頭看向孟先覺,眼中狂熱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逐漸湧起來的嫉恨。  他恨自己這個大師兄太過優秀,嫉妒孟先覺能得到師尊的親自指點,也恨自己不爭氣,竟進了罪塔,還要師尊為自己疏通關係才能來這場寰岩聖墟。  章成燦的目光漸漸變得暗淡,臉上的表情也逐漸消失,變得陰冷而難以捉摸。  程未晚蜷縮在靈囊之中,借用係統空間觀察著現場的一切。  他看到孟先覺的排場,頓覺無比驕傲,主角就該有主角的氣場嘛。  隻不過他看見自家小白花眼底有些青黑,像是沒有睡好的樣子,又有點心疼,完全已經忘了自己的處境。  接下來,他就親眼看著天門掌門重嶽在天闕台之上說了一些勉勵眾弟子的話,三聖站在隊伍的最前方,紛紛接受身份玉牌以及秘境秘鑰。  隨後便是一同發給弟子放玉牌和秘鑰,發放完畢之後,寰岩聖墟徹底開啟。  程未晚多次想與孟先覺說些話,可靈囊的隔絕力量實在太強,他根本無法與孟先覺進行交流,這裏伸手不見五指,在這裏已經呆了五天,他從最開始覺得有些呼吸困難,再到頭腦昏沉發麻,到現在的渾身無力。  即使有係統空間來緩解他獨自麵對黑暗時的恐懼感,但再待下去,他快要被逼瘋。  而且若不是有係統空間提供的一些光亮在,他也許連這五天都熬不過去。  他強撐著精神看著外麵的情況,很想提醒孟先覺一些話,但根本沒有機會。  轉瞬之間,眼前場景變換,程未晚便知曉,孟先覺已經進入寰岩聖墟。  他得想辦法出去。  不論如何,如果孟先覺無法接受他赤金獸身份的話,那他就隻以神魂狀態存在,伴隨孟先覺左右,但前提都是他要想辦法離開這個不見光的靈囊。  他要完成任務。  他想回去,他有親人,有朋友,有屬於自己的生活方式,隻有那邊的世界才是需要他的。  就算現實世界的他已經死去,可隻有那裏才是他的歸屬。  他想回家。  程未晚搓了搓自己的臉,把心中那些浮躁的情緒壓下,他天生樂觀,但也不是無孔不入。  但現在顯然不是低落的時候。  他凝神緊盯係統空間,注視著孟先覺的一舉一動。  寰岩聖墟之內的時空流動與外界並不相同,他們進來的時候已經還是旭陽初升,可現在聖墟之內已是深夜。  所有人都明智地選擇了在這一晚好好休息,即使他們精力充沛。但明日未知,誰都不敢冒險,他們之中聰明的人選擇當領袖,組起小團隊,燒起篝火,仿佛這樣就能規避前方未知的危險一樣。  孟先覺卻不這樣,他總是習慣孤身一人,剛才秦如妙來邀請他組隊,他果斷拒絕,自己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引燃一堆火,閉目養神。  但突然間,他像是想起來了什麽,凝神向靈囊中注入半分靈力,而與此同時,在黑暗的靈囊之中竭力點亮了所有燈盞的程未晚突然感覺頭頂之上起了一股巨大的拉力,下一瞬,他被帶離靈囊。  突如其來的光刺得他眼睛有些睜不開,等他適應了橘色的火光之後,壓下心中狂烈跳動著的心髒,再睜開眼時,隻看到了一雙冷漠的眼睛。  程未晚從未與這樣的眼神對視過,一時間有些不適應,下意識張嘴“啊”一聲,可聲音還沒來得及發出來,孟先覺就毫不猶豫地給程未晚下了禁言咒。  “別出聲。”看著小獸可憐兮兮的痛苦模樣,孟先覺毫無憐憫之心,他隻覺得眼前這個小東西麻煩無比。  他根本感知不到前輩的存在,他呼喚前輩的時候根本沒有回音。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但好像有一瞬間,他把赤金獸從靈囊之中召出來的時候,他感受到了那股氣息的存在。  孟先覺沉默地看向赤金獸。  他第一次仔細打量著赤金獸,赤金獸皮毛是泛著光澤的銀白色,額頭有一點火焰紅紋,雙瞳璀璨晶亮,如火紅的寶石。  上一世他見過赤金獸很多次,完全為章成燦所用的赤金獸得到了良好的滋養,完全體醜陋又凶悍,嘴中尖利的牙齒發黃發臭,皮毛翻卷打結,直叫他惡心。  可眼前這一隻。  眼中泛著水汪汪的光,皮毛光滑油亮,正瑟縮著身體,有些畏火、畏光,看向他時,眼中竟有著難以置信的信賴。  信賴?  這甚至有些可笑了,但這是孟家的東西,他就算是撐著惡心也要占為己有,別人休想染指。  程未晚突然被從靈囊中拽出來,腦中迷迷糊糊的,他曾想神魂離體,同孟先覺說上幾句話,叮囑他幾句話,但僅僅神魂離體了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又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給按了回去。  程未晚迷茫了。  他現在無法口吐人言,無法神魂離體,更加可怕的是,他連靈力都沒能發出來。  現在究竟是誰在跟他玩躲藏遊戲?  是已經半死不活的主係統還是那個高深莫測的玄微?  可根本還沒有給程未晚足夠的思考時間,他忽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痛感自頭骨而起,順著後脊的椎骨一路向下,隨後沿著筋脈蔓延至四肢百骸。  “臣服於我。”這四個字如同魔咒一樣從孟先覺嘴中說出來,像鎖一樣圈住了程未晚。  那痛來得極為猛烈,程未晚瞬間腿軟。  暗紅粘稠的光自孟先覺掌心溢出,他看著在地上癱成一團的小赤金獸,毫不猶豫,這道光芒直刺小獸身體。  靈獸認主對靈獸來講是極為痛苦的一個過程,需要任主人在自己身體上最硬的一根骨頭上烙下靈力痕跡。  這就是個靈獸甘願臣服,被收服的過程,劇烈的痛楚會打消掉靈獸生而富有神識的傲氣,讓他們徹底淪為附屬品。  孟先覺靈力持續輸出,他看著身體不住抽搐的赤金獸,內心無波無瀾,甚至在想,若這隻赤金獸就此奮起反抗,那他順手就會了結了他。  程未晚從未受過這種砭骨的痛,他全身的軟毛都塌了下來,眼神呆滯,眼角幹澀,動物或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會流出幾滴生理性的淚水,但他卻沒有。  他流不出眼淚來了。  在這種劇烈的痛感之中,程未晚不禁回憶起他最早被關在小閣樓裏的時候,一旦哭鬧起來,求著生父或繼母把他放出去,繼母就會過來打他,打到他不哭為止。  那種痛好像比現在還要劇烈一些。  這個漫長的過程終於過去,痛感消失的那一瞬間,程未晚才覺得自己是活著的。  程未晚眼睛也不抬,就能猜到孟先覺依然打算就這樣將已經痛得半死不活的他再扔回靈囊之中,但程未晚明白,孟先覺的敵意來自於赤金獸,而並非他自己。  這讓程未晚更加想不明白。  可那一瞬間,孟先覺還未來得及動手,從不遠處的林中忽然鑽出一人。  這人大喊大叫著,眼角還飆出淚來:“後麵有東西,有東西追我!”  孟先覺頓時沉下雙眸,他緩緩拔出烏黑長杖,警惕地望向飛奔而來的人。  這人都快哭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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