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要下雨了！”　　幾乎就在倆人跨入亭子的同時，天空開始飄起漫漫雨絲，不一會兒就越變越大。　　也就在這時，何期突然記起了另外三人，隔著雨幕朝外看，遊客們有的打著傘，有的找了就近的屋簷避雨。走的走，跑的跑，場麵有些混亂。　　但是他沒有看到那三個身影，隻好發消息詢問。消息發出去的時候有些不好意思，怎麽就將他們給忘了呢。　　倆人坐在亭子裏，突然下起的雨打斷了方才的對話，氣氛一時陷入沉寂，卻不尷尬。　　何期享受這樣的靜謐。空氣中飄著一股淡淡的草木香，夾雜著泥土腥濕的味道，卻並不難聞。　　原本擁擠吵雜的場麵因為這場雨被打散，噪音遠去，獨屬於大自然的氣息將人包裹其中，空靈幽靜。　　在這樣的氛圍中，空氣中突然傳出一道低低的哼唱聲。　　洛雲憶看向對麵的人，何期單手撐著下巴，看著外麵的雨景，微微晃著腦袋，嘴裏哼著不知名的調調。歌聲很輕，被潮濕的空氣浸潤得有些綿軟。　　從外麵飄進來的幾縷雨絲打濕了他的額發，他不甚在意將頭發抹到一邊，露出了精致的眉眼。　　哼唱了一會，他突然停下，然後慢慢呼出一口氣，白色的水汽從嘴裏飄出，朦朧了麵龐，使那張臉褪去了幾分豔麗。　　好似沾了水的墨滴落在宣紙上，隨著時間，漸漸渲染開來。一旦接觸，就再也擦除不了。　　洛雲憶從小就接觸各種圈子，好看的人見過不少，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能讓他覺得如此賞心悅目，隻想將他藏在心裏，除了自己，叫誰都看不到。　　意識到自己產生這種想法後，洛雲憶並沒有慌張，他知道自己就是那沾了墨的宣紙，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模樣了。可他卻希望那墨漬，能多一點，再多一點。　　何期盯著自己呼出的水汽，似是覺得好玩，又連連哈了幾口，然後聽到一個笑聲，像是那人終於忍不住了。何期也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很幼稚，尷尬地撓著臉頰。　　洛雲憶拿拳抵住嘴唇，但眼底仍留有笑意：“剛剛那首是什麽曲子。”不是歌，是曲子，他聽得出來，何期哼的應該是某首戲曲。　　男生衝他笑了笑，表情明媚又燦爛。　　“梨花頌。”是院長奶奶最喜歡的曲子了。　　洛雲憶毫不吝嗇地誇道：“好聽。”　　何期開始傻樂，笑完後又問他，“會長，你晚上住哪？”他本意是想問對方的房間號。　　誰知洛雲憶說：“家裏。”　　“你晚上還要回去？”　　洛雲憶輕笑，“不是，這裏有我家的房子。”　　何期微微睜大眼，默默比了個大拇指。那副樣子，就像是普通人家的小孩見到了大富豪的模樣。　　洛雲憶說：“我記得何家在這也有產業。”　　作為“外來人士”，何期隻知道自家有錢，卻不清楚具體體現在哪，對他來說，能吃飽穿暖就很滿足了。　　洛雲憶見他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便猜他對這些不清楚。於是不動聲色地跳過了這個話題。　　【作者有話說】：　　你眼裏的星辰大海，是我從未見過的皓月明空。　　《藝伎回憶錄》第58章 仙人掌的刺　　半小時後，雨終於停了。烏雲散去，太陽重新出現。毫不吝嗇地潑灑自己的光輝。　　地麵濕漉漉的，還有很多坑坑窪窪的小水塘，需要很小心地行走。但何期顯然不在意這些，他歡快地跑出亭子，沒幾步就踩中了一片水塘，將褲子給濺濕了。　　洛雲憶在後麵喊他，何期停下來，大大方方地衝他一笑。　　“你褲子濕了。”洛雲憶道。　　何期低頭看了一眼，無所謂道：“沒事，晚上回去換一條就行了。”　　洛雲憶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　　“你的房間是？”　　“5號。你可以來找我玩。”何期笑道。雖然洛雲憶來找他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身旁的人麵色不變，但他好似想起什麽，問何期室友是誰，聽對方說出那個名字後，眼睛眯了眯。　　被雨水浸潤後的植物園，空氣中悠悠飄著股冷香，何期忍不住猛吸了好幾口氣。　　原本四散而去的遊客也陸陸續續回來了，環境重新變得熱鬧。但也許是眾人的心情也被雨水洗滌了一遍，原先的浮躁褪去不少。　　自進植物園起，何期看到某個奇花異草便會用手機拍下來，然後發到“相親相愛一家人”的群裏。　　何期隻顧著發，沒有仔細看，這會兒停下來一看，發現大家都在問他玩得開不開心，並叫他注意安全，有事就打電話之類的。這種時刻被人在意的感覺讓何期眼眶發酸。　　雖然以前在孤兒院大家也會關心他，但到底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何期回完消息，一抬頭見洛雲憶不見了，找了一圈才在不遠處看到了人，他正靜靜地站在一株植被前。　　他走過去，見對方正低頭看著一顆小小的仙人掌。這顆仙人掌比起周圍高大的同族來說小了很多，十分不起眼。就連上麵的尖刺都沒有絲毫威脅感，看著像柔軟的絨毛。　　小仙人掌的頭頂開著一朵紅色小花。花瓣上還沾著透明的雨露。在風中微微顫動著。　　何期突然就想起了院長奶奶曾給他講過的故事。一時心血來潮，他問洛雲憶：“會長，你知道仙人掌為什麽帶刺嗎？”　　洛雲憶偏頭看他，表情有一絲茫然。　　“為什麽。”　　何期道：“其實，曾經的仙人掌是一個柔弱的小家夥，隻要被人輕輕一碰，它就會受到嚴重的傷害，然後化成一灘水。上帝憐憫它，為了保護它，就為它套上了一層堅硬的盔甲，也就是身上的這些刺。自此，再也沒有人能傷害到它們了。”　　洛雲憶聽得很認真，這幅模樣讓他褪去了平日的成熟，多了絲同齡人的稚氣。　　何期接著說，“但是啊，因為套上了這層堅硬的盔甲，大家都不敢靠近它了，因為一旦靠近就會被它身上的刺傷得鮮血淋漓，小仙人掌得到了保護，卻變得非常寂寞。”　　“那怎麽辦？”洛雲憶問，臉上的好奇不似作假，他是真的想知道。　　何期歪頭想了想，當初院長奶奶給他講完故事時，他也問了這個問題。　　院長奶奶笑著告訴他，小仙人掌一直在等待那個不懼怕它，即便知道會被刺得血肉模糊，也會義無反顧擁抱它的人。　　當時的他不明白，心想這樣的人要怎麽樣才能遇到啊。會不會小仙人掌永遠都遇不到呢。可當下，他也想不出比這更好的答案來，便也這麽跟洛雲憶說了。　　男生聽完，眼神定定地看著何期。　　“怎麽了？”　　洛雲憶收回視線，轉而又看向那顆仙人掌，“你覺得它會遇到麽。”　　沒想到洛雲憶會真的將這個故事放在心上，還如此認真地思考。何期將目光落在那顆仙人掌球上，靜了幾秒，點頭道：“一定會的。”　　“不怕被刺傷？”　　何期感覺到洛雲憶正看著自己，不知是不是錯覺，對方的視線灼熱，隱隱有些期待。　　他更用力地點了點頭。　　不知想到什麽，他突然笑了起來，“小仙人掌一定很期待遇到那個人，不然怎麽會在頭頂開出花來呢。我相信它一定可以等到接受那朵花的人出現。”　　落在身上的視線變得柔和，他看過去，發現洛雲憶的眼睛裏溢滿濃濃的笑意。似乎很滿意他方才的回答。　　他從來沒見過洛雲憶如此外顯的愉悅，配上那張出眾的臉龐，他控製不住地心跳加快。發現自己此刻的感情有些危險後，他用力拍了拍臉頰。　　不行不行，一定要冷靜！　　“何期。”因為開心，洛雲憶的聲音也比平時更加輕快，少年清朗的嗓音和著微冷的風輕飄飄刮過何期的心。下一秒，他抬手，揉了揉身旁人的頭發。　　“要去我家嗎？”　　“啊？”何期詫異地抬頭。　　“那邊有空餘的房間。”簡言之，你可以擁有一個獨立的空間，不用跟別人擠了。　　“不會太打擾嗎？”他竭力壓製著想要馬上答應下來的心情。　　“當然不會，家裏隻有我。”語氣帶著絲勸誘。　　“那好……”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何期愣了下，洛雲憶示意他先接。　　何期接起，是胡莉打來的。對方問他在哪，何期說在仙人掌區。胡莉說自己就在附近，要來找他。何期不好拒絕，便應下了。　　掛了電話，洛雲憶馬上問他，“來麽？”　　電話打斷了何期方才的思路，他想也沒想就說出了真實的想法，“好啊。”　　然後就見洛雲憶笑了。何期的臉有些熱。　　胡莉和施穗到時，何期正將一串棉花糖塞到洛雲憶手裏，倆女生齊齊愣在原地。會長怎麽會在這？！　　“狐狸，穗子！”何期朝她們揮手。那倆人走近後他又好奇道，“寒軒沒跟你們一起麽？”　　胡莉回過神來，道：“他去找蘇惠了。”　　果然是青春期的小情侶啊。　　胡莉前後左右張望了一番，問班長他們呢，何期說在別的區。女生內心驚訝，那三人竟然忍得住讓何期與會長單獨相處？　　洛雲憶手上捏著根粉色的棉花糖，與他身上清冷的氣質格外不符，兩者強烈的反差惹得路人頻頻回望。　　和他相對的是何期手上的黃色棉花糖，本來隻買了一個的，但那店老板卻熱情地又送了他們一個。　　何期咬了口棉花糖，問洛雲憶為什麽不吃，對方表情微僵，最後在何期充滿期待的眼神中吃了一口。看到男生的笑臉，洛雲憶原本僵硬的表情才放鬆下來。　　胡莉與施穗默契地對視一眼，紛紛道：“時間還早，我們再去別的地方逛逛拉……你們，玩得開心啊。”　　望著倆人離去的身影，何期有些迷茫地摸了摸後腦勺，所以為什麽要特意過來一趟呢？　　倆人消滅掉棉花糖，又四處逛了逛，不知不覺天就黑了。一看時間，竟然四點半了。他們五點就要集合。　　“糟糕，要遲到了！”　　何期鬱悶地抓了抓頭發，怎麽就把時間給忘了呢，心底生出一個驚悚的念頭。難道和洛雲憶一起竟然開心到忘記了時間？　　洛雲憶倒格外平靜，說：“我讓司機來接。”　　司機仍是之前那個，坐的次數多了，那司機也眼熟何期。同他打了個招呼。　　“麻煩叔叔啦。”　　“害，小事兒。”　　透過後視鏡，司機眼尖地發現小少爺的嘴角往上勾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