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一桓摘了許文賓的烏紗帽,廢除私加的賦稅,並承諾上奏朝廷,請旨把多征的賦稅歸還百姓,蘇州百姓對許一桓感恩戴德。  一聽到欽差審案,大家夥兒就快速的跑了過去。  許一桓拍下驚堂木,“肅靜!”  圍觀的人群安靜了下來。  許一桓問道:“堂下所跪何人,有何冤屈?”  “回大人的話,小人何堂,這是我媳婦陳冬梅。我們要告杜澤忠在二十年前害死了我義兄伍晉。”  許一桓聽著堂外百姓吵吵嚷嚷的聲音,又拍了一下驚堂木,問道:“這個杜澤忠是何人?”  何堂回道:“就是寶記米鋪的東家杜老太爺。”  許一桓說:“究竟怎麽回事,仔細說來。”  何堂說:“二十年前,小人和義兄都是寶記米鋪的夥計。杜家大老爺杜寶德挪用鋪子裏的錢,害怕被老太爺發現,就冤枉我義兄偷錢。義兄蒙受冤屈,日漸憔悴,最終撒手人寰。”  聞言,許一桓不禁微微蹙眉,心道:這樣的事情根本就傷不到杜家的筋骨,但偏偏在這個時候搬到公堂上來,分明是有人故意給杜家找不痛快。  他見堂下跪著的這對夫婦身體顫抖,尤其是那婦人一直低著頭,問道:“陳氏,本官問你,二十年前的事情,你可知曉?”  陳冬梅回道:“民婦知道,民婦曾是杜府的丫鬟。”  許一桓微微一愣,問道:“你在杜府做丫鬟,如何知道鋪子裏的事情?”  “回大人的話,民婦是杜家大小姐的丫鬟。事情發生的時候,民婦已蒙大小姐恩典,放出府嫁給了何堂,所以知道伍晉大哥的事情。”  “你說的杜家大小姐可是正在蘇州省親的侯府姨娘?”  “回大人的話,是她。”  許一桓微微眯了眯眼,看了眼跪在堂上瑟瑟發抖的人,以及堂外指指點點的百姓,拍下驚堂木,“稍後再審,退堂!”第64章 輿論  許一桓一方麵派人去杜家, 一方麵把何堂與陳冬梅夫婦請進了花廳。  許一桓問道:“二十年前的事情,為何拖到今日才來告官?”  何堂回道:“大人有所不知,杜家在蘇州家大業大, 我們這種升鬥小民是不敢與他們鬥的。聽說欽差大人是青天大老爺,可以為民做主, 所以我們才鬥膽擊鼓鳴冤。”  許一桓又問陳冬梅:“陳氏, 你在杜家做了幾年?在杜家大姑奶奶身邊又是幾年?”  “回大人的話,民婦在五歲的時候就被爹娘賣給了杜家,一直待在大小姐身邊。”  “這麽說, 你與杜家大姑奶奶是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她在即將嫁入京城侯府的時候, 把你配人,這是為何?”  “不怕大人笑話,當時我與何堂已經兩情相悅,大姑奶奶知道後,便成全了我們。”  “這次她回鄉省親,你們見過了嗎?”  “我們身份懸殊, 民婦沒有去見大姑奶奶, 但我們在偶然間遇到了。”  陳冬梅雖然戰戰兢兢,但回答得有條有理, 半真半假。  許一桓不難發現,何堂與陳冬梅擊鼓鳴冤乃是受人指使,甚至連他們的說辭都是有人事先教過的。  衙差將杜老太爺和杜寶德杜寶珠一起請了過來, 楊季銘也陪同而來。  在來的路上, 衙差已經將公堂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訴了他們。  何堂與陳冬梅連忙起身,把頭低得很低,腳步不由自主的向後退著。  許一桓說道:“杜老太爺,各位, 本官就開門見山的說了,這兩位狀告杜家間接害死了他們的義兄伍晉。”  何堂與陳冬梅害怕得頻頻看向杜姨娘。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指使這兩人的正是杜姨娘,而杜姨娘根本就不介意讓他們知道。  杜寶德最沉不住氣,質問杜姨娘:“寶珠,你為何要這麽做?伍晉的死,與我們無關。”  “大哥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杜姨娘的唇畔掛著一抹淺笑,卻仿佛可以化為冰刃。  杜老太爺沉聲說道:“不可在欽差大人麵前放肆。”  杜寶德冷哼了一聲,倒是沒再繼續說什麽。  杜姨娘輕輕的笑了笑,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樣。  許一桓說道:“在座的都是明白人,其實此事也可以說是杜家的家務事。”  杜老太爺說道:“多謝許大人諒解。”  杜姨娘當著他們的麵給何堂陳冬梅使了個眼色,二人跪到許一桓跟前,“求大人為草民作主。”  許一桓說道:“照你二人的說法,是杜寶德冤枉伍晉偷錢,以致他抑鬱寡歡而亡。”  “是。”  許一桓問杜寶德:“杜大老爺,你對此有何說法?”  杜寶德回道:“大人,我想不通自己有何理由要冤枉一個小夥計偷錢。”  何堂說道:“因為大老爺私自挪用了櫃台裏的錢,填補不上就冤枉我義兄。”  杜寶德說:“你們有什麽證據?現在我要告你們誣告。”  何堂說道:“有證據!”  許一桓不動聲色的看了眼杜家幾人的神色,問道:“何堂,你有何證據,呈上來。”  “是,大人。”話落,何堂就從懷裏掏出了一本賬簿。“這是寶記米鋪當年的賬簿,有問題的幾筆賬目都是出自大老爺之手。”  許一桓翻看了一眼,他看的是賬簿的紙張和墨跡是不是許多年以前的。  而後,他便把賬簿傳給了杜老太爺。  杜老太爺翻看了一頁,便知賬簿是真的。  杜寶德也翻了翻,問道:“你們怎麽會有米鋪的賬簿?我們每年末都會對賬,賬簿是不曾有過缺失的。”  何堂說道:“這是一個月前,有個不認識的蒙麵人交予我的。米鋪有許多老夥計,大人可以派人去詢問,當年是不是大老爺冤枉我義兄伍晉偷竊。”  真相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  杜老太爺說:“何堂,冬梅,我記得你們,你們一個曾是米鋪的夥計,一個曾是府裏的丫鬟。你們今日告上衙門,想要什麽?”  何堂說道:“老太爺,我們隻想為義兄伍晉討回一個公道。”  “你們所說的公道又是什麽?”  “杜家承認間接害死伍晉,老太爺當著蘇州百姓的麵向伍晉道歉。”  杜寶德怒道:“不可能!”  杜老太爺看向杜姨娘,沉聲道:“沒人想要害死他,他的死我們都很意外。這事已經過去二十年了,為了一個死人損害杜家聲譽,對你也沒有好處。”  杜姨娘沒有鬆口,“爹跟我說這個做甚?”  “別忘了,你也姓杜。”  “我是爹生的,怎會忘呢?”  杜老太爺看向楊季銘,“三少爺,意下如何?”  楊季銘突然被點名,說道:“外公,此事我知之甚少,難以判斷。”  杜老太爺對杜姨娘說:“你已經有三少爺了,此事就到此為止吧。”  杜姨娘說:“爹這話,我聽不懂。”  何堂陳冬梅跪求許一桓:“求大人為伍晉討回一個公道。”  他們繼續僵持了半個多時辰,張勇等人回來稟報說:“大人,屬下等人找了寶記米鋪以前的夥計,都說二十年前確有此事。”  頓時,杜老太爺震驚的看向杜姨娘,滿臉的不敢置信,怒極反笑:“好,好,真不愧是我女兒。你要是個兒子,該有多好。”  “都是些吃裏扒外的東西!”杜寶德急道,“許大人,他們聯合起來冤枉我。”  許一桓看了眼同樣震驚的楊季銘,微微沉吟,說道:“杜老太爺,人證物證俱全,杜家該給個說法了。”  杜老太爺微微眯了眯眼,不疾不徐的說:“好。”  於是,他們一起走出衙門。  衙門外,圍觀百姓比之開堂時更多。  有人事先宣揚,杜家做了對不起夥計的缺德事,杜老太爺要當眾道歉。  杜老太爺看著越來越多的人群,臉色黑了一瞬,而後對杜姨娘說:“如果這樣,你心裏能舒坦些的話,爹就照做。”  杜姨娘依舊說道:“爹,這不是我的意思。”  衙役們維護秩序,讓看熱鬧的百姓都安靜了下來。  杜老太爺揚聲說道:“二十年前,伍晉與何堂都是我們杜家寶記米鋪的夥計。當年伍晉被冤枉偷錢,抑鬱寡歡,含恨而終。今何堂夫婦擊鼓申冤,為他們討回公道。我杜澤忠當著全蘇州官民的麵向伍晉致歉,以告慰他在天之靈。”  一個道歉,杜老太爺說得誠懇,表情到位。百姓中逐漸有聲音在為他和杜家說好話。  百姓原諒得快,但真正受到傷害的人是否原諒就未可知了。  杜姨娘冷眼看著這一幕,心道:怎麽可能就這樣結束?  不多時,有人從圍觀群眾中擠到了最前麵,揚聲道:“我們寶記米鋪買回來的米摻了沙子!”  緊接著,又有人說:“寶記米鋪賣給我們發黴的米!”  一聲接過一聲,都是指責杜家不良經商的聲音。  許多買過寶記米鋪米糧的百姓也都疑惑了,自己是不是也買過發黴的米?  衙差們努力讓百姓們安靜下來。  杜老太爺揚聲說:“我們寶記米鋪決不會賣變質的米,也不會摻沙子。”  百姓們吵吵嚷嚷的,根本就不聽。  有人說:“請欽差大人驗糧!”  “請欽差大人驗糧!”  請求驗糧的聲音又是一陣高過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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