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枝抬頭看去。 紅色大鳥裹挾火焰與流雲從天而落，翅膀扇起巨大的氣流，草地上的青草全都倒伏向下。 葉枝呆呆的站立原地，他能感到挨著他的熊貓在發抖，旁邊的三隻鳥嚇的變回了原形，腦袋都縮在翅膀裏。 但麵對這隻浴火而來的大鳥，不知怎麽的，他心裏一點都很不害怕。 他篤定，對方不會傷害他。 下一刻，仿佛風都靜止，大鳥收攏翅膀，速度減慢，輕輕的落在葉枝肩上。 堅硬的鳥爪搭在葉枝肩膀上，卻沒有令葉枝感到疼痛。 葉枝側過臉，頭就埋到了柔軟的羽毛中，鼻尖都是溫暖的帶著陽光的鳥羽氣味。 葉枝忍不住把頭在大鳥柔軟的腹部摩蹭了好幾下，就像埋進一團溫暖的棉花裏。 葉枝吸夠了鳥，才將頭抬起來，去看站在他肩上的這隻不速之客。 紅色大鳥體型很大，站在葉枝肩頭有些委屈，兩隻爪爪都盡量閉合挨在一起，還需要不時的扇動翅膀保持平衡。 仿佛是察覺到葉枝在看他，紅色大鳥低下頭，兩隻黑色的葡萄眼轉了轉，對著葉枝“啾”了一聲。 葉枝在這一聲“啾”裏，心都化了。 他來動物園見到的第一種動物就是這隻紅色大鳥，對方翱翔在天際，背後的火燒雲在他的襯托下都隻能做背景板。 他從未見過這樣美麗的生物，從那一刻起，一顆種子就在他心裏埋下。 後來再去鳳棲梧，麵對著這麽可愛的生物，葉枝就生起了想養他的想法。 如今能近距離的接觸到這隻大鳥，葉枝非但沒有滿足，反而生起了更迫切的想要一直養這隻大鳥的願望。 葉枝伸手摸了摸大鳥光滑的腹部絨羽，又用額頭去蹭了蹭，才心滿意足的收手，分出注意力去看周邊的事物。 看之前的反應，熊貓很害怕這隻紅色大鳥，在大鳥隻是發出叫聲的時候，就抱著葉枝的腿瑟瑟發抖。 如今大鳥直接落在葉枝肩頭，葉枝本以為這三隻熊貓都該跑光了，沒想到他們還是抱著自己的腿沒有走，隻是都把頭深深的埋在自己爪爪下。 鴕鳥式的逃避行為。 看起來熊貓們隻是害怕，並沒有受到實質性傷害，葉枝又去看百靈他們。 那三隻鳥早在大鳥來之前就縮成了球，現在大鳥直接降落在這裏，葉枝再一看，三隻鳥已經全都躺在地上了。 葉枝心一緊，忙想去看三隻鳥的情況。 感覺到他要走動，站在他肩頭的紅色大鳥歪了下頭，安撫性地“啾”了一聲，仿佛在說那三隻鳥沒事，不要擔心。 葉枝仔細一看，果然，三隻鳥抱成團，把腦袋藏在翅膀下麵，屁股上的小羽毛還在輕輕晃動。 葉枝便停下動作，他肩膀上還站著紅色大鳥，這樣過去隻會讓三隻鳥更加害怕。 場麵一度維持著這樣的僵局，直到一陣腳步聲打破平靜。 葉枝感到肩上站著的大鳥突然收緊爪子，身體也慢慢繃緊。 他抬眼看向遠處的竹林。 剛才的鳳凰火隻是燒光這一片，更遠處茂密的竹林裏，隱隱約約有許多黑色身影正在靠近。 葉枝心中模糊有猜想，這些人都是為他肩上的這隻紅色大鳥而來。 第一次見到紅色大鳥時，對方就被電流束縛著行動方向。 再一次去鳳棲梧，他也是被關在鋪天蓋地的電網裏。 他沒有自由。他的行動被限製在電籠子裏。 那麽對方為什麽現在會出現在這裏？是從籠子裏逃出來的嗎？ 葉枝摸著肩頭的紅色大鳥，盡自己的能力安撫對方緊繃的身體。 很快，竹林裏的黑色身影顯露出身形，全部都穿著帶有肩章的黑色作戰服，手裏拿著電流槍。 紅色大鳥原本在葉枝肩頭是蹲姿，看到來人，兩隻鳥爪站直，發出一聲厲叫。 通過這聲叫聲傳達出的情緒，葉枝才明白，大鳥之前緊繃的身體，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 他被囚禁自由，又逃出來，如今這群人的到來，是要將它重新抓回去。 任何一隻向往天空的鳥兒都不會甘願被關在籠子裏。 葉枝突然感受到和紅色大鳥一樣的悲傷和憤怒，他為什麽要被關起來？ 葉枝想問明白。 他看向那群來抓大鳥回去的人。 葉枝看清領頭的那個人，在一片黑色作戰服的人群中，那抹綠色異常顯眼。 五顏六色的臉部花紋，腰部的孔雀羽毛裝飾——是珞珈。第11章 對峙 珞珈神色認真，周身氣質是比他身後黑色作戰兵更凝練的冷厲，像寒刀出鞘。 他左手放在腰間，摩挲著掛著的孔雀羽，右手拿一把槍，冷白手指輕輕勾著黑色扳機。 “鳳凰，跟我們回去。” 聲音凝重，是命令，也存有忌憚。 葉枝聞言一瞬間睜大眼睛，他肩上的這隻紅色大鳥，竟然真的是鳳凰！是在他原來的世界中隻存在於傳說中的幻想生物。 雖然不知道兩者是不是同一種，這隻大鳥是否隻是借了鳳凰的名，但葉枝覺得它完全當得起鳳凰這個名稱。 無論是它如錦繡烈火的羽毛，還是攜風挾雨的飛翔姿態，亦或是聲傳百裏的鳴叫，都無不讓人心折。 葉枝慢慢從身邊鳥是鳳凰的震驚中平複下來，看向遠處那一群“不懷好意”的人。 以葉枝之前的所見，鳳凰一直被關押控製，如今出現在這裏，又有這麽多人追上來，肯定是逃出來的，如今他們就是要抓鳳凰回去。 隻是，原因是什麽？ 葉枝想不到，園裏其他的動物雖然也是被養在園裏，但他們生活的區域甚至連圍欄都沒有設。 上次葉枝莽撞提出在湖泊邊加上護欄防止人魚攻擊，更是被珞珈斥責剝奪自由。 那他們又為何要把本該在無限天空中飛翔的鳳凰關在對它而言那麽逼仄的電網籠子裏？ 麵對來到洪荒動物園後一直提供給他幫助的珞珈，葉枝這次卻是完全站在了他的對立麵。 他問：“你們為什麽要抓他回去？為什麽要把他關起來？” 葉枝看著珞珈，“你上次說在湖邊設立圍欄是限製人魚自由，那現在帶頭來抓他回去又怎麽說呢？” 麵對葉枝的質問，珞珈隻是淡淡掃了葉枝一眼，目光甚至沒有在他身上停留一秒。 他像是從來不認識葉枝，此刻隻盯準那隻站立在人肩上的鳳凰，做了個手勢，身後那群人便自發擴散，訓練有素地將鳳凰和被牽連的葉枝團團圍住。 “鳳凰，我知道你聽的懂，如果你不離開，我們是拿你沒辦法，”珞珈語氣輕飄，話裏的意思卻讓葉枝心裏一緊。 隻聽他下一句道：“你不怕疼，以我們手中的電流槍也傷不了你，電流網網不住你，那你身下的那個人呢？” 葉枝神色一凜，珞珈是在拿自己威脅鳳凰！ “他不是你們的同類嗎？！”葉枝第一次這麽生氣，以武力、無關的人逼迫他人就範，這些手段令人不齒，更何況他們是以此對付一隻鳥。 珞珈目光一轉，此刻也落在了葉枝身上。 “這個退化人類身上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嗎，你掙破鳳棲梧的電網跑過來是為了他？” 珞珈的語氣裏有些難以置信，畢竟他見到的這隻精神暴躁的大鳥從來都在發瘋，沒有安靜的時刻。 而此刻對方不僅安靜了，還格外乖順地蹲踞在另一個人的肩膀上。因為肩膀相對於大鳥龐大的體型太窄，還委屈地並攏著爪子。 這一幕實在是讓和鳳凰打慣交道的一種作戰兵瞠目結舌，而站在最前麵的珞珈，在剛開始的詫異後，也不得不接受這一現象。 或許他能理解。 他之前認為葉枝很有動物緣，動物喜歡他、親近他，這很正常，確實會有一些人天生具有這樣的親和力。 隻是沒想到鳳凰也會被他吸引。畢竟對方是那麽特殊的存在。 但現在這一場景，證明葉枝就是有這樣強大的動物親和力。 或許可以利用這一點，珞珈眯起眼睛，想到自己留在洪荒動物園的職責。 而另一邊的葉枝聽到珞珈說鳳凰掙破電網，立刻擔憂地看向安好落在他肩上的紅色大鳥，對方不會說話，他受傷自己也不能知道。 他伸手去撫摸對方的羽毛，大鳥隨他的動作低下頭給他摸，輕輕“啾”了一聲，像是也在安撫葉枝。 葉枝抵過頭，輕輕和鳳凰蹭了蹭。 珞珈平靜地看著這一幕，良久，他道：“鳳凰，走吧，還會回來。” 葉枝抬起頭，這次對方的話裏可以說是帶些溫柔的意味，像是從一個老朋友嘴裏說出。 而這次鳳凰沒再像之前一樣沒有反應，他抖抖翅膀，伸頸向葉枝臉頰蹭了蹭，然後就振翅高飛而起，盤旋著在葉枝頭頂飛過三圈，朝著一個方向飛離此處。 圍攏的作戰兵瞬間如潮水散去，全部追著鳳凰離去的方向而行，隊列井然有序。 葉枝從鳳凰消失的背影處收回目光，看向還留在此處的珞珈。 “你不跟上去嗎？”葉枝問。 他此刻也不知該以什麽樣的態度對待珞珈。 他們起初是陌生人，後來成為朋友，應該算是。 而經過剛才的對峙，兩人之間立場的不同顯露出來，讓兩者之間的關係被擺在一個奇怪的位置。 “我有話想對你說。”珞珈笑了笑。 葉枝抿抿唇，“洗耳恭聽。” 珞珈彎了彎眼睛，他身後那群作戰兵離開後，他又恢複了葉枝以前見他時的樣子，平順柔和，像是脫去了作戰兵領袖的身份，就變成平日放鬆的狀態。 “你很招動物喜歡，從小就這樣嗎？” 葉枝猶豫了一下，然後點點頭。他從小確實很招動物的喜歡，但是是在他原來的世界。這個世界動物又不一樣，不知道能不能一概論處。 “你之前去見過鳳凰？”珞珈補充道，“除了你第一次來動物園和我一起見的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