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重山與薑然到薑家門口的時候,客人們已經陸陸續續來了不少,都坐在薑家露天的前院簡陋的飯桌前。  上次入門當天在方家堂屋前鬧出的笑話,村裏人多多少少都聽說了一些,一看方重山與薑然牽著手從驢車上走下來,不禁在私底下滿含深意的交換目光。  “這就是嫁到方家衝喜的小雙兒啊。”  “運氣是真不錯,他一進門,方重山那小子居然好端端的活回來了!”  “聽說方重山隻喜歡姑娘,看不上小雙兒,依我看哪,還不如讓他死了清靜,守寡可比守活寡難過多了!”  “話糙理不糙,小雙兒也怪可憐的,家裏爹不疼娘不愛,嘖嘖,恐怕進退兩難的很哪!”  鄉裏人雖然努力的壓低著聲音竊竊私語,但他們不斷投來的探視目光實在是過於露骨與八卦。  方重山蹙著眉頭,強忍著厭惡,一手牽著薑然,一手拎著裝石刀的包裹走上台階。  袁氏與薑老爹存了要和好的心思,態度都殷勤了不少,連忙走下去迎接,在有意無意的間見方重山手上拎著的、一看就分量不小的大包裹,心裏更是樂開了花。  “誒呀,重山小然,一直都在等著你們呢!可算是把你們倆盼回來了!”  袁氏一麵堆著笑,一麵將躲在身後滿臉嫌棄的薑如虎往外推了推,“你這孩子,哥哥哥夫回來了,怎麽都不知道喊一聲的?”  “以前你在家中不是最喜歡黏著你薑然哥哥的嗎?前幾天還因為想哥哥偷偷的哭呢!”  薑然冷眼看袁氏做戲。  事實上,薑如虎從小就嬌生慣養,養在袁氏身邊,最常聽到的便是袁氏說薑然不是什麽好東西,以後總歸是要嫁出去的,根本就不算是薑家的人。  長此以往,薑如虎對薑然莫名的多了幾分敵意,雖然兩人名義上哥哥弟弟相稱,實際上也不過是當做外人對待。  根本就不可能會因為想念他而偷哭。  如虎畢竟小孩子脾氣,實在看不懂阿父態度的突然改變,磨磨蹭蹭的躲在後麵,無論袁氏和薑老爹怎麽哄,就是不願意叫哥哥哥夫。  薑老爹尷尬的搓著手,訕訕的衝薑然笑了一聲,“你也知道的,你弟弟一向怕生,估計是以前沒見過方重山,被嚇著了。”  薑然微闔雙眼,心裏長歎一聲。  如果現在不聽話的換作是他,隻怕薑老爹的巴掌就已經無情的落下來了吧。  他突然間生出了無比厭倦的情緒,不想再陪著演一出父子子孝、兄友弟恭的爛戲,索性冷著臉毫不留情麵的撕開臉皮:“我不知道。”  小雙兒的這一句話清晰又堅定,讓圍觀著看熱鬧的鄉人們都不禁消了音。  “我和薑如虎並不親近,他不喜歡黏著我,甚至要故意踹翻我難得才能吃上的白米飯,故意在大冬天拿涼水潑我的衣裳,看我凍得直打噴嚏。”  “他根本就不怕生,要不是因為你們叮囑,我估計他現在囂張的很。”  薑然一口氣毫不間斷的說下去,說話的聲音放得極為響亮,語速又放得很快,以至於袁氏和薑老爹一時間根本就沒反應過來。  “!”  入門當天吃了一口瓜不夠,現在還要平白再送一大口瓜。  當真一瓜未平,一瓜又起。  圍觀過上一次矛盾現場的吃瓜群眾立刻嗅到了味道,就連早茶都沒心思喝了,一個個抖擻的精神要聽八卦。  薑然終於把憋在心裏十幾年的話通通說了出來,隻覺得心裏爽快了許多,不管薑老爹和袁氏做何臉色,側臉抬頭去看站在身旁的方重山。  隻見方重山一臉激賞。  就差比個大拇指說:“真不愧是我的小夫郎!”    第16章 十六隻萌夫郎  薑然猝不及防的一次爆發,不僅驚呆了在坐的客人,同樣嚇傻了薑老爹與袁氏。  薑老爹臉色鐵青一片,氣得渾身發抖,嘴唇哆嗦著半天沒能吐出一個字,還是袁氏反應的比較快,半掩著嘴,不可置信的睜大著眼睛高聲喊冤枉:“你胡說些什麽!”  “我知道你是在記恨上次入門你爹打你的幾巴掌,可心裏有氣也不能滿天撒謊啊!如虎前些天還哭著鬧著睡不著,說想你,他一個小孩子家,難不成還會騙人不成!”  當眾打小雙兒畢竟理虧在前,袁氏聰明的避重就輕,硬生生把薑然的一通抱怨導向記恨舊怨上去。  “都說父子沒有隔夜仇,你阿爹上回也隻是一時情急,你這個做兒子的,理當多多體諒,千萬不要因為一時怨氣,白口說瞎話,髒了自己的名聲!”  薑然簡直要被袁氏這番不要臉的發言驚得愣住,他說的明明句句屬實,怎麽袁氏反倒先委屈上了?  眼看著氣氛漸漸僵持,坐在上首的薑大伯與薑二伯看不過眼了,兩個漢子一並起身走到門前。  薑大伯滿臉不悅地橫了袁氏一眼,緩了一口氣,擺出大家長威嚴的做派來,“薑然,你爹做事確實魯莽,大伯知道你心裏委屈。”  “可畢竟都是一家人,不如就看在大伯的麵子上,各退一步,也免得讓別人看著笑話。”  薑然在家裏存在感向來微薄,幾乎很少有和薑大伯搭話的機會。  小雙兒無意間聽薑阿爹提過一嘴,說這位大伯是個厲害人物,年輕時候曾為了爭半畝地,熱血上頭和鄉裏一戶人家幹過架,甚至鬧到官府裏去,在村子裏一度凶名不小。  小雙兒對他這位大伯懼怕得很,一時間躊躇著不敢說話。  方重山敏銳得察覺到薑然的情緒變化,立刻貼心的攬住小雙兒略顯單薄的肩膀,安慰似的拍了拍肩,斜眼看薑大伯,開口就是挑釁:“你的麵子能有多大?隨隨便便一開口便想抵掉我小夫郎這些年受得苦,想的倒是挺美!”  方重山與薑然彼此熟悉之後,為了節省熱水,常常擠在一個浴桶裏洗澡,自然數得清小雙兒身上斑駁交錯的舊傷。  他這一趟過來,心裏本就憋著氣,再聽袁氏與薑大伯左一句“父子沒有隔夜仇”右一句“免得叫別人看笑話”,終於憋不住火氣,怒極反笑:“好一句別叫人看了笑話!”  “你薑家但凡要點臉皮,也不至於從小就虐待我的小夫郎,他身上的傷我都細細數過,都是鞭痕燙傷!”  在座的賓客不由嘩然,要知道,村子裏的小雙兒雖然不受待見,但鄉人們最是講究骨肉親情。  鞭痕燙傷,光是聽一聽就已經足夠讓人毛骨悚然了。  因為薑然是方重山的小夫郎,所以鄉裏人並沒有懷疑他說話的真假。  “嘖,我看方重山根本就沒有必要撒謊,這是十有八九是真的,薑老爹可真不是個玩意兒!”  “有了新阿父,哪裏還容得下小雙兒,唉,我看薑然真是可憐得很!”  薑大伯眼底一抽,惱怒的回頭看了袁氏與薑阿爹一眼,果然瞧見這夫妻倆心虛的神情,心裏頓時明白方重山說的不假。  方重山趁勝追擊,目光飄落到站在不遠處的媒人張婆身上。  他在回門之前便做了些許安排,不僅磨了石刀當做大禮,還特意找了個線人。  無論從哪個角度去想,媒人張婆都是最佳的選擇,像她這樣貪婪成性的小人其實很好打發,方重山隻是出了比袁氏多三倍的價格,便成功讓她反了水。  張婆立刻意會,戲精上身的站了出來,拿出一副“我實在看不下去了”的口吻,衝愣在原地不知道該作何反應的袁氏喊道:“真不是我說,袁氏你啊就是學不會得饒人處且饒人。”  “薑然是個好孩子,當初你把他賣出去衝喜的事得來的三兩銀子全拿來補貼如虎,他也半句抱怨的話都沒有說。”  “成婚當日我是全程陪同的媒人,可什麽都看在眼裏呢!你們一家四個坐著驢車去方家,偏偏舍不得幾個銅板捎他一程,這麽小的孩子跟在我後麵拚命的跑,就是我這麽個鐵石心腸的看著都有些心疼。”  “之前也不是沒勸過你,既然三兩銀子把他賣出去了,以後兩家不再來往不就好了?你偏不!非要想著念著方重山分家得來的家產,把好端端的一場回門都折騰成鬧劇了!”  張婆是十裏八鄉出了名的媒人,大家都知道方家衝喜就是他給牽的線,因此對他說的這番話相信的很。  袁氏萬萬沒有想到收了他好處的張婆居然在這時候臨陣倒戈,反倒幫方重山與薑然這兩個渾犢子說話,不由氣得渾身發抖,哆哆嗦嗦的指著張婆的臉,“你!你!我哪裏對你不起了!你要夥著方重山一起編排瞎話來汙蔑我?”  張婆絲毫不懼他,坦然的將手上捏著的五枚銅板拋落到袁氏腳邊:“你莫要胡說,這五枚銅板是你上回送我,要我去勸薑然帶禮物回門的報酬,現在全還給你!”  “我張婆雖然貪財,但這昧著良心的錢可不能收!”  她這最後一句話說的鏗鏘有力,直把一邊看戲的鄉鄰激的連連喝彩:“說得好!昧著良心的錢確實不能收!”  村裏人大多都知道張婆是個見錢眼開的主,現在居然連從袁氏手裏收來得銅板都不想要了,由此可見,袁氏對薑然是有多麽惡劣!  三兩銀子立公證賣小雙兒衝喜已經很遭人詬病了,沒想到這三兩銀子分毫沒落到薑然手上,反而全拿來供給薑如虎。  現在居然連方重山分家得來的家產都想要染指,實在不像是人能幹出來的事!  袁氏頓時亂了手腳,慌忙的擺手,想要解釋,可張婆方才的一席話字字句句都戳在他的心坎上。  他蒼白著臉,拽拽薑老爹的衣服袖子:“這、這可怎麽辦!你這個當爹的快說句話啊!”  薑老爹也覺得沒臉,難得對袁氏甩了臉色:“我能想什麽辦法?”  當初就說過了這是個餿主意,偏偏不信,現在倒好,下不來台了吧!  薑大伯臉色鐵青,同樣覺得麵子上不好看。  不管怎麽說,薑然都是薑家養大的,現在反咬一口,活脫脫一隻白眼狼。  這麽想著,薑大伯說話的語氣裏摻和了些許脅迫:“行了行了,再怎麽說都是將來要互相走動的親家,何必一定要鬧得這麽難看?”  “薑然,你聽大伯一句勸,哪有漢子是真心想要待小雙兒好的?你現在跟著方重山一通瞎鬧是出了氣,但凡事都不能做絕,萬一以後在方家不受待見了,薑家好歹還是個你能回來哭訴的地方!”  方重山一聽這話,心裏頓時不爽了,威脅小雙兒的話,翻來覆去就這麽幾句,他聽都聽膩了。  “死老頭子。”方重山毫不客氣的喊一聲,“你這話講的就不厚道了。”  “原來薑家的漢子對小雙兒都不是真心嗎?”  方重山不懷好意的瞟了一眼袁氏和躲在袁氏身後的薑如虎,“難怪呢,我倒想等等看這又毒又蠢的老妖婆什麽時候被掃地出門。”  “那小孩……叫薑、薑如虎是吧?我勸你以後最好還是打一輩子光棍吧,千萬別瞎霍霍了好人家養出來的小雙兒與姑娘。”  娶妻生子、傳宗接代向來是村裏人默認的漢子最為重要的責任,方重山勸薑如虎打光棍,無疑是在詛咒人家斷子絕孫。  薑老爹氣的眼睛發紅,噌噌噌地走到方重山麵前,舉手就要打方重山。  方重山可不是什麽好欺負的角色,他一麵護住薑然,一麵神色冷冽的抬手一擋,返身一折,前世裏被訓練出來的防身術總算是派上了用場。  薑老爹哪裏是年輕力壯小夥子的對手,直接被撂倒在地,捧著扭曲的手臂嗷嗷喊疼,方重山猶嫌不夠,對著薑老爹的臉啪啪就是幾巴掌。  “你打我小夫郎的時候挺爽啊,這幾巴掌還你,特麽以後再敢欺負薑然,信不信老子打斷你的手?”  薑大伯年輕的時候好鬥的主,一看方重山一氣嗬成的矯健動作便知道這是個會打架的,立刻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兩步,色厲內茬的嗬斥道:“你到底想做什麽!”  方重山等的就是他這一句話,提著裝有石刀的沉重包裹,氣勢洶洶的走到堂前上首的席位上,麻溜的扯下外層的麻布,露出粗獷而鋒利的石刀。  毫不猶豫的提刀劈碎木桌,桌子上擺放的湯湯水水瞬間潑灑出來,碗碟碎了一地,坐在旁邊的客人們嚇得不輕,紛紛尖叫著往後退。  “我想做什麽?”  方重山“嗬”了一聲,“這應該問你們薑家才對,收了銀子還不知足,屢次三番來找我和薑然麻煩,是個泥人都要有脾氣。”  “我今天帶刀回門,要的就是和你薑家一刀兩斷,以後再敢糾纏我家小夫郎,我手上捏著的石刀可不長眼!”    第17章 十七隻萌夫郎  駭人的氣勢不僅嚇退了席座上的客人,同樣嚇住了薑家一眾人,原本還有些嬉鬧聲的庭院一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與小夫郎先婚後愛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穆蝴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穆蝴蝶並收藏與小夫郎先婚後愛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