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楊,樂生。”秦琿滿臉大胡子抖動著,一臉驚喜:“許久不見了。”原來的鄒家營,也就是如今的秦家營竟然也將大部隊開到了洛縣,在此歇腳。秦琿如今已經已經脫掉了代理的帽子,正式成了秦家營的一把手,人逢喜事精神爽,見到老下屬的時候自然熱情非常,走過來拍著亓楊和林樂生的肩膀便要邀請他們去營中坐坐,吃口便飯。謝庭春站在一邊,用眼角餘光靜靜關注著那邊寒暄得正好的幾人。忽然之間,他猛地將頭一轉,視線投向了秦家營的一個角落。人影憧憧,看不出什麽異常。不對。他素來善於察言觀色,剛剛分明感覺到有一股冷冰冰的目光朝著亓楊的方向而去!……甚至還帶著幾分殺意。謝庭春神色一凜,眯起了眼睛,快速從秦家營的人身上一一掃過,最終將目光定格在了一個身著五品規製戎服的武將身上。那人看起來約莫四五十歲,麵皮白皙,慈眉善目,儀表堂堂,整個人身上甚至有一股久居上位的貴氣,隻是不知為何眼中帶著鬱色,當目光從秦琿和亓楊身上飄過時,還忍不住泄露出一絲怨氣。謝庭春在記憶裏翻了翻,認出這便是那秦家營還叫做鄒家營的時候的副將鄒懷,因為之前朱丘的事情被撤了職,如今丟了指揮權不說,還從原來的從二品大將變成了正五品的遊擊。心中一陣冷哼,謝庭春忽然大步走上前去,硬生生地插到了正在拉家常的秦琿、林樂生還有亓楊之間。“亓大哥。”他掛上了一臉親熱的微笑,樂嗬嗬地攬上了亓楊的手臂,隻是如今他個子變高不少,這個動作做起來稍顯別扭:“好久沒見麵了,甚是想念,大哥晚上有空麽?”林樂生和秦琿都張大了嘴,恨不得下巴都掉在地上。遠處的鄒懷見狀,眉頭微皺。他早就聽說這個洛縣縣令來頭不小,還因為主動來邊關苦寒之地而得了嘉獎,簡在帝心,是個惹不起的。這等人物怎麽會和亓楊那窮小子如此熟稔?還沒想通,鄒懷便見到那縣令扯著亓楊的袖子,拉著他一路走了過來,二人肩並著肩,看起來頗為親昵,在走過他麵前的時候,那縣令忽然側過臉來,目光如刀,拋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鄒懷瞬間後背上冷汗涔涔,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去轉移了視線。等他再抬起頭來的時候,亓楊和那縣令已經走得連影子都沒有了。**今日是初十,正是洛縣每月趕集的日子,縣城正中間的主幹道上燈火通明,各路小商販大聲吆喝,攤位上吃的玩兒的用的應有盡有,好不熱鬧。“父母官來啦!嚐嚐我家的豆花吧!”謝庭春隻是穿著一身便服,也依然在百姓中鶴立雞群,加上身邊的亓楊,二人走在街上惹得眾多小娘子紛紛駐足,很快便被一些小販們認了出來,熱情洋溢地給他送這送那。“多謝諸位鄉親,今日本官隻是和友人隨意走走,這些就算了。”謝庭春見人三分笑,還親手扶起了許多行禮的鄉民,看起來十足的平易近人。隻是不知為何,亓楊覺得他臉上的笑容並沒有深入眼底。謝庭春勸走了熱情的鄉民們,一抬頭,卻發現那個身著玄色綿甲的人已經沒了蹤影。前麵沒有,後麵沒有,都沒有!謝庭春心裏忽然油然升起了一種詭異的恐慌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到處都是歡笑的人群,男男女女,黃發垂髫,身邊或是有家人陪伴,或是和有情人相會,隻有他自己宛如燈海中的孤島,煢煢孑立。……“哎,你聽說過沒,小亓將軍死了。”“陛下聖明,謝侍郎素來通識事變,勇於任事,有國士之風,叛國書信一事或許有詐,末將懇請陛下徹查此事,勿要冤枉忠臣……”前世各種混亂的回憶湧入腦海,嗡嗡地充斥著他的耳朵。怎麽回事,忽然不說一聲就拋下我走了?是遇到危險了嗎?……心裏又急又氣,謝庭春也顧不上會被人看見,抬手便要招呼暗衛現身,正在此時,一個溫熱的東西忽然貼到了他的臉上。謝庭春一個激靈回身,看見那張熟悉的英俊麵孔正衝他微微笑著,手裏捧著一個油紙包,散發著桂花糖甜甜的香氣。“我們狸奴官做得這麽好,一定很辛苦。”亓楊笑著抬頭摸摸他的頭,感慨地發現昔日隻到自己肩膀的少年已經和自己一般高了:“沒想到這兒也有賣桂花糖的,記得你以前很喜歡,來一塊兒?”眼前的青年驀地抬頭,亓楊就著闌珊的燈光,發現他神色變幻不定,一雙眼睛已然血紅。讓風吹著了?亓楊剛想問出口,卻忽然眼前一暗,整個人被麵前的青年狠狠摟緊了懷裏。謝庭春弓著背,腦袋深深地埋入他的肩窩,一雙胳膊力氣大得驚人,簡直像是要把他勒得喘不上氣。耳邊傳來一個有些硬邦邦的聲音。“亓大哥,你為什麽不說一聲就走。”過了半響,謝庭春把腦袋換了個方向,貪婪地聞了聞那人身上甜甜的桂花香味,才覺得心裏好受了點,語氣也放緩了些:“嚇到我了。”亓楊啞然失笑。別看塊頭大了,心裏還裝著個孩子呢。在謝庭春背上拍撫了兩下,亓楊正準備說兩句安慰他一番,卻忽然聽到城樓那邊傳來一陣騷動。一瞬間,城牆上的崗哨火光大作,望台上一個守軍跌跌撞撞地沿著城牆跑下來,嘶吼道:“各哨聽令有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