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富貴一臉不可思議地張大了嘴巴。往常亓千總來的時候,少爺不說倒履相迎,也是萬分殷切的,今天竟然直接說不見,這兩人昨天不還好好的,難道是鬧矛盾了?百思不得其解,富貴撓著頭一路小跑出了門,將謝庭春的話轉達給了亓楊。“噗。”亓楊一邊笑一邊搖頭。想想自己也是過了點兒,狸奴不比自己,在軍營裏混慣了,和同袍兄弟一起下河洗澡摸魚都是常有的事情,他一個斯文人,想也知道大概是麵皮太薄掛不住臉。便點點頭,彎著眼睛道:“好吧,那麻煩你同他說一聲,今兒下午我便要回長山府赴任了,改日有緣再聚,保重身體。”說罷將一包東西塞到了富貴手裏:“那日戎人來襲,你家少爺怕是沒吃上這桂花糖,我剛又去買了一包,留給他慢慢吃,別壞了牙。”說罷便調轉馬身,越跑越快,逐漸消失在了富貴的視線中。“奇怪。”富貴噘著嘴,不解地擰緊了眉毛:“這不是挺好的麽?看不出鬧別扭呀。”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回到屋裏,富貴把那個油紙包往桌子上一放,探頭望去,自家勤勉自律的少爺今天不知道是怎麽了,眼底發青不說,天光大亮了還躺在床上沒起來,睜著眼看著天花板,臉色變幻莫測,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看起來心情就不怎麽好的樣子。富貴兢兢業業當了這麽多年小廝,對於察言觀色一道十分精通,見自家少爺看起來不怎麽順氣,放下那包桂花糖,便要躡手躡腳地撤出去。正在此時,謝庭春忽然抖動了一下鼻子。桂花味兒?他整個人仿佛活過來一般,迅速抬起頭將目光投向了一邊的小桌。方方正正的油紙包,印著陶然堂的老字號標記,散發著香甜的氣息。一瞬間,謝庭春的心裏有了些不太好的預感。“富貴!”他瞬間跳起身來,穿好衣裳衝了出去,叫住了正要撤退的富貴:“亓大哥人呢?”“啊?”富貴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回少爺的話,亓千總早已經走啦,他回長山府赴任去了,這會兒應該都出了城了。對了,他還給你買了包桂花糖,香的很,我給放桌子上了。”謝庭春聽到這兒,一股後悔勁兒汩汩地往上湧,無力地踱步回房,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掩住了麵孔。過了半響,他才沙啞著嗓子低低說了一聲:“謝一,給我出來。”房梁上無聲無息地跳下一個麵目普通得過目即忘的青年人,他單膝跪下,低聲道:“主公。”“京城那邊怎麽樣?”謝庭春言罷,又有些突兀地補上了一個問題:“謝二和謝三去哪裏了?”“回主公的話,京城那邊人來了回音,說是咱們請求援軍的文書半路上被人劫了下來,具體背後是哪些人在搞鬼還在繼續查。”謝一說到這兒,古井無波的臉上也多了一絲奇怪的神色:“至於謝二謝三,主公讓他們一直跟著亓千總,除了那次亓千總千裏單騎他們沒法跟上之外,平時都時刻不離的,現在應該已經出城了。”“嗯。很好。”謝庭春點點頭,不知道這個很好針對的是前麵半句話,還是後麵半句話。謝一低著頭跪在地上,等待著主公的新命令。“你……和他們說一聲。”謝庭春的聲音慢悠悠地響起,詭異地停頓了一刻:“以後不必跟得那麽緊。”“啊?”謝一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謝庭春卻在這個時候忽然起身,一甩袖子走了出去,拋下了最後一句話。“比如沐浴更衣之類的,就不要跟著了。”【第二章 】長山府首府,栗城。亓楊作為一名新鮮上任的長山府防守官,正在開辟出的營地中點兵。“有會做木工活的嗎?”“有原來是鐵匠的嗎?”“有原來做過煙花爆竹生意的嗎?”三個問題一扔下來,麵前隊列中排排站好的小兵們都麵麵相覷,回不過神。這新鮮上任的防守官,畫風怎麽這麽奇怪?“問你們話呢!”林樂生咳嗽一聲,作為亓楊的副官,相當兢兢業業地扮起了白臉,雙眉一豎,不了解他的人乍一看,還真是頗有威儀。營中小兵看著麵前兩員將領,一個麵無表情,一個怒目橫視,不禁都嚇得咽了咽口水。媽耶……真是不愧是亓大石將軍親衛隊的精英,光是這氣勢就好生懾人!一個兩個的,漸漸有人舉起了手來。亓楊一雙眼睛掃過,略微點了點頭,衝林樂生說:“點一下名,帶到後麵去吧。我等會兒再同他們細細說明原因。”原來自從有過那番奇特經曆後,亓楊一直都對肥宅那兒看來的“導/彈”、“步/槍”等物心馳神往,可惜不知該如何下手操作,直到那天誇馬遊街,街邊百姓點起串串鞭炮,他才在一瞬間醍醐灌頂。對啊!這煙花炮仗炸響的模樣,同那“紀錄片”中的“熱武器”不是十分相似嗎?越想越興奮,第二日,亓楊便拿著自己畫的簡略圖紙,敲開了亓大石將軍的大門。亓大石看著麵前紙張上模樣詭異的筒狀物,忍不住皺緊了眉頭。“這東西,照你所說,確實頗有威力。”亓大石點點那個簡易版本的火銃圖樣:“但是一,如何保證這武器不會在咱們自己人手中炸開?二,這東西裝填起來速度不快,戰場上瞬息萬變,比人多耽擱一息功夫,便可能沒了性命。”說罷,亓大石搖搖頭,簡明扼要地總結道:“此為偏門小技,畢竟不比刀槍棍棒、兵法陣圖,不是正道。”亓楊微微垂下眼簾,對此般結果,內心早就有了預料。畢竟,就算是他,在沒有從肥宅那兒見到這般奇景之前,若是有人和自己說可以將節慶的鞭炮用於戰場殺敵,他也一定會覺得那人必然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