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道一側,有一個擔著糖人攤子的小販兒正在朗聲叫賣,麵前的草把子上插著好幾支黃澄澄的糖人,身上還用朱紅的糯米紙糊著一層戰甲。攤子周圍圍著一大圈看熱鬧的小孩兒們,一個個盯著草把上的糖人,饞的口水直流,謝庭春前麵幾步的地方,便有一個小男孩滿臉憧憬地扯著自己母親,興奮地尖叫道:“娘!我想吃小亓將軍!”聲音巨大,震耳欲聾。謝庭春:……靠,什麽玩意兒!那小男孩的母親似乎是拗不過自家撒潑打滾的娃,無奈地被小男孩拖著往攤位上擠了過去,小販一看來了主顧,瞬間精神抖擻,一張嘴便是舌燦蓮花地賣力推銷起來:“唷,這位大娘子家的小娃虎頭虎腦,一看便是個練武的好料子,吃了糖,咱們也做百戰百勝的大將軍哈!我這糖人手藝是長山府都一等一的,不信那您走走瞧瞧,全栗城,就屬我捏的小亓將軍最像!還有紅盔甲!”謝庭春聽到這兒,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隻是忙於公務數日沒有出門,怎麽這栗城都開始賣起按照大哥模樣捏的糖人了?聽這小販說法,似乎還不止一家?“少爺,最近亓將軍捷報傳回城裏,老百姓都可瘋狂了,都把他當武曲星下凡呢,不光有糖人,我還見過那百珍樓裏賣糕點。”吃貨富貴對栗城飲食業的最新發展可謂是如數家珍,滿臉興奮道:“我上次買了一塊,是五仁餡兒的,別說味道真的不錯”“等等,你也吃過?!”謝庭春瞬間覺得整個世界都魔幻了!富貴還來不及回答,便被那邊兒小販的響亮聲音打斷。“哎?您問這紅盔甲?”小販一臉誇張的震驚表情,恨鐵不成鋼地對那母親道:“這可就是大娘子您的不是了!凡是我長山府人,哪有不知道這紅盔甲的典故!相傳那小亓將軍率領一萬精兵,從小道翻過莫林雪山,從背後奇襲夷國大軍殺的他們人仰馬翻!哭爹喊娘!聽說當時小亓將軍一身戰甲和戰馬都被鮮血染紅,夷國人莫不聞風喪膽,都說紅將軍來索命啦!”“那句詩咋說的來著!對了千軍萬馬避紅袍!”小販說得是口沫橫飛,激情澎湃,講到激動之處還念起了詩來,圍觀的老百姓越來越多,也都跟著撫掌叫好。“對,避紅袍!”耳邊忽然傳來一聲興奮的尖叫,謝庭春循聲朝身邊看去,隻見富貴亢奮得滿臉通紅,正在忘乎所以地高舉雙手同圍觀百姓一同歡呼,見到自家少爺一臉匪夷所思地看過來,趕緊低頭縮成了一團,戰戰兢兢道:“少爺我錯了。”謝庭春噗嗤一笑,收起扇子,啪地往富貴的圓腦殼上一磕:“給你個將功贖罪的機會。”言畢他咳嗽了一聲,臉上罕見地露出兩抹薄紅,眼神兒也飄忽了起來。“幫我擠進去買兩個……糖人回來,快去。”富貴抱著腦袋,糊裏糊塗地抬頭,沒過腦子便開口說道:“啊?少爺,你也要吃小亓將軍啊?”謝庭春:……!!!※※※※※※※※※※※※※※※※※※※※這裏千軍萬馬避紅袍的詩句化用自著名的白袍將軍陳慶之。紅衣將軍的這裏很多人都能猜到了,有參考一戰時期著名的紅男爵裏希特霍芬的典故,特此注明,當然人家跟衣服顏色沒有關係,就是飛機塗漆比較拉風。第43章 梅花簪栗城百姓已經是一片歡慶之時,遠在濟水之西, 戰事仍在進行。在寶壺原一片高高的山崗最頂上, 有一小隊人馬正迎著寒風站立, 為首的一名將領滿頭小辮兒,氣勢不凡,一身華貴的金甲,腰上別著長刀,神色嚴峻地望向山下覆蓋著積雪的平原。這裏地勢高聳, 視野清晰, 放眼望去, 能看到紅紅的一小撮士兵,從西南方向飛速推進,繞著寶壺原的外圍快速奔襲包抄,最終同西北方向迎來的大軍徹底會合,而在寶壺原之上,則是手足無措、身披鐵甲的夷國士兵。“皇上……”身邊另外一員披著皮襖的高大將領微微皺起了眉頭:“夷國主力軍隊已經被夏國從東、北、南三個方向包抄了。”賽凡默不作聲地點點頭,開口問道:“甘華關以西的饒河, 如今冰凍了麽?”將領眼底一道光芒閃過, 福至心靈:“沒有,饒河水勢湍急, 河上暗流洶湧,百年以來隻封凍過三次。”“皇上的意思是……”他有些不確定地試探道, 神色有些猶豫:“但是夷國那邊會不會有意見?”“嗬。”賽凡嗤笑一聲:“我管得著他?黎朔那個老不死的, 你難道以為他同意出兵真的就是為了幫我們解圍麽?我們不走, 難道還要留在這裏等著被夏國軍隊逮個正著?”將領目光微微閃爍,低頭應了一聲“是”,便吆喝著軍令,快速離去。山崗之下的寶壺原上,夷國國主黎朔王並不知道自己的合作夥伴賽凡正抱著將他丟下的主意,還在竭盡全力做著最後的抵抗。“本王錯了,不該不聽烏星的話。”黎朔王此時頭發花白,看起來仿佛老了數十歲,手持長劍仰天長歎,自語道:“我風光了一輩子,自詡知人善任,沒想到到頭來,居然犯下這樣的錯誤,誤了我兒性命……”黎朔王隻有三個兒子,小兒子薩爾摩在之前惠陽山口之戰中死在了亓楊的弓箭下,而大兒子薩爾耶也在前陣子傳來消息的莫林雪山腳下沒了性命,據說首級都被那亓楊砍下帶走,死無全屍。這個消息剛一傳來,那出主意讓他不要退兵的德輝便立刻叛逃了。黎朔王年紀也大了,此刻望著寶壺原上看不到盡頭的大軍,竟然頭一次生出了些英雄遲暮的悲涼來。正當夏國大軍如同潮水一般緩緩推進時,大將烏星忽然一路策馬狂奔而來:“國主!”見到忠心耿耿的烏星還在奮力一搏,黎朔王的老眼溢出了淚花:“烏星,後方戎國情況如何?”烏星臉上陰雲密布,似乎在強忍著怒火:“報國主,戎國軍忽然全部後撤,精銳已經全部過了饒河,將河上唯一的橋梁燒毀了!”夷國國主的高大的身軀瞬間猛地一晃,險些從馬上掉下來。“國主!”附近幾名忠心護衛見狀,急忙一擁而上,扶住了年老的國主。“天要亡我夷國……賽凡這個卑鄙小人!”黎朔王掙紮著立起身來,一臉悲痛,此時他們夷國軍隊已經被夏國二亓從兩側徹底包抄,後退之路隻剩下了饒河,可是如今,河水湍急,沒有橋,過河談何容易?“國主!請振作起來!”烏星抱拳,眼含淚花:“饒河前還有甘華關這道銅牆鐵壁,末將願護送國主,若是帶領一萬精兵退入關內,堅壁清野,或許還能撐到浮橋搭建完畢!”甘華關關內狹窄,並不能夠容納目前寶壺原上的所有夷國士兵,如此決斷,等同於自斷一臂,黎朔王如何能肯?可是血淋淋的現實擺在麵前,他們早已沒有了選擇。“傳令……入關!”蒼老的聲音響徹寶壺原,烏星眼裏打轉的淚花終於在這一刻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