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什麽問題?”皇帝笑著擊掌,朝身邊侍立的老太監道,“大伴,為衛二公子拿獨幽來!”獨幽是珍藏於皇宮,名滿天下的一張古琴,價值連城。而皇帝舍得拿出來讓衛淵彈奏,當然是為了討好那位木靈根修者。衛淵讓衛琅清理了桌麵,將琴擺好,白玉的十根手指按於其上。當第一根弦被撥動,木靈根修者的眼前忽然出現了萬千星辰。它們在無邊無際的夜空中組成了璀璨星雲,緩緩轉動著,沿著自身的軌跡運行。星辰也有生死,每一刻都有新的星辰成型,也有老的星辰消散。星辰之下,有種子從泥土中簌簌而出,有嬰兒發出第一聲啼哭,有花朵凋零,有亡者歸於塵土……木靈根修者停滯已久的境界,開始鬆動。第37章 結丹衛淵將“道”化入琴音,晗光殿內琴音時而淙淙似流水,時而錚錚若驚雷。“道”是萬物運行的法則,是天地至理,是溯回億萬年,光與暗、善與惡、花草與木石、動物與植物……所有一切的本源。每個存在於世間的生命,都憑依“道”而生,遵循“道”而消亡。修真者窮其一生尋究大道,其實“道”本身無處不在,一朵柔嫩的花,一棵壽盡的樹,一隻從洞穴中探出頭的小動物,一顆砂粒乃至於一片落葉,都蘊含著“道”的本質。此音一響,在場所有人都如癡如醉,再看不到眼前富麗堂皇的宮殿、堆於案前的珍饈美食。忘卻了帝王高高在上的威儀,忘卻了此生於朝堂中的明爭暗鬥、黨爭傾軋。妃子手中孔雀翎的扇子落在地上,帝王麵前的酒樽傾倒,美酒沿著禦案流淌。皆渾然不覺。人們仿若置身於一條流動的澄淨河流,渾身四萬八千個毛孔都張開來,心胸皆為之沉浸滌蕩。這一刻,道法自然,萬物平等。衛淵一曲琴彈至中間,就感覺到那位木靈根修士,與指間琴音產生了共鳴。悟道悟道,道一直存在於世,絕大部分人卻都對此無知無覺。就如同人生活在地球上,與其朝夕相處托命依存,卻絲毫感覺不到它的轉動,也看不到它的全貌。衛淵這琴音對普通人來說隻覺得沉浸癡迷,身心皆洗滌般的舒適爽快。但對修真者來說,則是“道”的具現化。隨著琴音陣陣入耳,木靈根修者如醍醐灌頂,隻覺得紫府內如綻春雷,發出嗶嗶剝剝的響聲。境界之上原本如同頑石一般的阻礙,裂開了無數條縫隙,最終碎成塵灰。透進破境的縷縷天光。一曲終了,眾人剛回過神,就隻見那位中年修者清嘯一聲拂衣而起,走到衛淵的桌案前,神色端凝鄭重,彎腰深深一揖。以這位修者的築基大圓滿境界,見到人間帝王也是不拜的,反而要帝王處處以他為先。而現在他拜了衛淵。衛淵坐在案前,身穿一襲紺青色的羅衣,領口和衣擺處繡有銀色羽紋,容色冰清若高山雪,又給人弱不勝衣的感覺。他一頭烏發以犀角簪利落的束起,修長十指仍舊按於琴弦之上,大袖如青雲堆疊,露出兩截玉白小臂,目光平靜的受了這一拜。中年修者拜的並不是他,而是天地大道。一拜之後,中年修者並未重新歸座,而是振袖長笑,轉身快步朝晗光殿外走去。在中年修者身影消失於宮門口的同時,殿外的天空之上,傳來一聲沉悶雷音。原本平靜的夏夜,忽然卷起大風,宮柱上的紗幔飛揚而起,公主貴女們頭上有戴垂珠墜的,皆珠子相撞發出啪啪清脆聲響。“渡劫了,陛下,仙師這是要渡丹劫了!”文官之首的宰相站起身,花白胡須在頷下飄動,激動的朝皇帝道:“吉兆啊,此乃國之吉兆!”皇帝也很激動,修士千人萬人中難出一個金丹,而從踏入結丹境界開始,壽命會驟然從築基期的兩三百歲延長至千歲,更會交感天地,引發雷劫。築基的修士通術法,能禦物飛行,壽命長達兩三百年,已經被世間凡人羨慕敬仰。然而自結丹開始,才算是真正的踏上大道。因為結丹不止是關係靈根,還關係到個人對“道”的感悟,所以縱然是單靈根異靈根的上佳資質,限於築基大圓滿至壽終的修士,也不在少數。而眼下,他們即將親眼目睹一名金丹修士的誕生!“走,去看看,都去看看!”皇帝從禦座上站起來,明黃的衣袖被風吹得獵獵作響,精神奕奕走出大殿。一眾臣子緊跟其後。衛淵見狀,朝身後的衛琅道:“咱們也出去看看。”衛琅應一聲,推了衛淵出大殿,來到殿前的長廊下。今兒原本天氣很好,傍晚時分晚霞縷縷,落盡白日暑氣,正適合休閑宴飲。然而此刻卻隻見四方烏雲滾滾,如同奔馬一般,都在朝著遠遠的一個山頭處聚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