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路上來的急,她鬢發蓬亂,氣喘籲籲,頭上的釵環歪斜了都顧不得扶,見到衛淵哭著倒頭就拜:“姑爺,求你救救寶兒!”論理封寶兒就算被打死,那也是封家的家事,輪不到衛淵插手。但若有了未婚夫婿這一層身份,不算外人,就也算是管的著,因而奶娘一見衛淵就口稱姑爺。“發生什麽事了?”衛淵午睡剛醒,身上還帶著幾分慵懶,開口問道。“寶兒被仙子罰了打一百大板!”奶娘泣道,“求姑爺速速前去,去得晚了恐怕寶兒人就沒了!”衛淵聽了覺得有些蹊蹺,封仙子雖說任性,經常想到一出就是一出,畢竟是副小孩心腸,做不出要人性命的事,怎麽就忽然要把雙生姐姐往死裏打?涉及到小姑娘的一條命,當然不能耽擱了。衛淵當即讓衛琥備牛車,趕去仙雛院。牛車腳程快,等到了仙雛院門前,人人都知道這是衛二公子的車,而仙子剛跟衛二公子訂下親事。於是也沒有人阻攔問話,一路順利來到封仙子所在的院落。這時候,隔間裏的板子聲已經停下,隻不過人還沒被放出來,奶娘跟在衛淵身後,知道究竟是晚了,臉色一片慘敗。封仙子還在生氣,被程小公爺哄著。不過聽到衛淵過來的消息,她心中那股氣就消了,連忙出來相迎,見衛琅推著衛淵往裏走,湊上前歡喜的問道:“衛哥哥,你來啦!”“是啊,衛二公子從前仙子三請四接都不肯來的。”程小公爺看了看一旁的奶娘,搖著折扇開口,“如今怕是聽到寶姑娘挨打,就巴巴的上門了。”封仙子一聽,原本歡喜的心頓時就涼了半截,朝衛淵道:“衛哥哥,你不是來見我的?”衛淵看了一眼封仙子,此時沒有心情和時間哄小孩,直接道:“請仙子放人。”“我不放!”封仙子剛消的氣又湧上來,跺腳喊道,“衛哥哥,你知不知道她做了什麽,就要護著她?!程哥哥說的沒錯,我平常怎麽請你都不來,倒是一聽說她被打板子就趕過來了!”總是這樣,又是這樣!就算她和衛哥哥訂了親,衛哥哥過來一趟也是為了封寶兒!“今天誰也不許進去!”封仙子睜大了眼睛,不肯讓委屈的淚水掉落,走到封寶兒所在的小隔間前,高聲命令。她在仙雛院是絕對的主人,這一聲令下,立即有大批仆役上前,守住了小隔間的門。衛淵點點頭,看了眼站在封仙子身後的程小公爺,斷然吩咐:“衛琥,把人帶出來!”衛琥聽到衛淵吩咐,答應一聲便挺身而出,三拳兩腳就打得那批青壯仆役倒在地上哭爹喊娘,虎虎生風直接闖進了小隔間。程小公爺在旁邊看著,暗忖衛二公子身邊的幾個人,果然身手了得。不過,那又怎麽樣?白費功夫。都知道衛二公子隻能醫治胎裏帶來的病症,你能闖進去把人帶出來,還能有本事把死人救活嗎?想到自己將封氏姐妹玩弄於股掌之中,又暗中算計了衛二公子這般人物一把,心裏就升起絲隱秘快感。不一會兒衛琥把封寶兒抱出來,封仙子原本還要鬧,此時見到封寶兒的樣子,也不由得大叫一聲“啊”,然後被嚇的怔在原地。封寶兒嘴裏仍舊塞著布,雙眼無神的半睜著,小身體軟塌塌被衛琥抱在懷裏,鮮紅的血染紅了破破爛爛的月白色裙子,沿著裙角一點點落在白石地上,鮮豔到刺眼。“一百板子,皮肉爛成血泥,腰椎都打斷了。”衛琥走到衛淵跟前,看了眼旁邊的封仙子,從鼻子裏哼一聲,“小丫頭,挺狠啊。”封仙子之前硬撐著不肯掉落的淚水,撲簌簌掉了下來:“我、我沒有……”不就是打板子,戲台上也就是唉喲唉喲叫幾聲,封寶兒怎麽會變成這樣?衛淵伸出手指,在封寶兒的鼻端試探了一下,感覺到微弱的氣流拂過,沉聲道:“還有氣,把房間騰出來,不許旁人進,我要為她醫治!”奶娘原本都絕望了,心想著自己到底沒照看好寶兒,寶兒就此去了,自己將來也在她棺前跟著一頭碰死方能贖罪。如今聽到衛淵這樣說,想到衛二公子的神醫之名,頓時心裏又升起希望,一邊擦淚一邊站出來大聲攆人:“都讓開,都讓開!沒聽衛二公子說了,要為寶兒醫治嗎?!”人群讓開一條通路,衛琥抱著封寶兒跟衛淵進了封仙子的房間,帶上房門。衛琅跟奶娘守在門口,奶娘擺出護崽母雞的架勢,惡狠狠盯著眼前仙雛院的一眾人等。“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會這樣。”封仙子用雙手抱住頭,慢慢蹲下去,“衛哥哥你信我……我是真的不知道……”自打測出靈根,她自以為占盡世間寵愛,再也不會被別人拿來和雙生姐姐比較,還很是得意洋洋了一陣子,讓封寶兒在身邊端茶倒水。從出生起就被雙生姐姐死死壓製的感覺,對一個小孩子來說,簡直暗無天日。誰知縱然是她成了仙子,撫養她長大的奶娘,還有她最喜歡的衛哥哥,現在也都站在了她的對立麵。她又如同過去一般,變成孤零零的、不受歡迎的人。不……她從來沒想過要封寶兒死的,封寶兒聽到她和衛哥哥訂婚,就跑到房裏毀損了她心愛的東西,封寶兒做了壞事,她隻是想要封寶兒得個教訓……到底是她做錯了嗎?然而就在這時,一雙屬於青年的手將她扶起來,語調堅定的聲音響起——“仙子沒有做錯事。”封仙子抬起眼,望向程小公爺,泛白的唇微微顫抖,如同看到最後的依靠:“程哥哥……”“是寶姑娘有錯在先,仙子怎麽罰都是該當的。”程小公爺與她對望,目光溫和撫慰,“落得如此下場,也是寶姑娘罪有應得。”“仙子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