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那位仙神還沒能騰出手來對付他,妖魔首領再不猶豫,駕起黑風便打算狂奔離去。誰知剛剛扭過臉,卻看見一名白衣的青年坐著一條大魚,出現在他對麵。隻見這青年五官輪廓深邃鮮明,劍眉斜飛入鬢,雙眼狹長有神,鼻挺唇薄,頭發用一根荊釵挽起,寬大的白衣也掩不住他那寬肩窄腰的精壯身軀。正是相貌非凡、世間難得一見的英俊郎君。他身下騎著的那條大魚五彩斑斕,頭中間生有一根半透明豎角,身體如螢火蟲般籠罩著一層柔光,腹部魚鰭比身體還要大,薄而透明如紗,像是翅膀般在半空中拍打著,懸浮於空中,嘴裏不時發出水泡破裂般的“噗噗”聲。妖魔首領看見這青年的一瞬間,原本不安慌亂的心就放下了,臉上不由自主露出個諂媚的笑:“陛……”他後麵的話還沒說完,卻隻見一道寒光自青年手中掠過,妖魔首領一顆碩大的頭顱高高飛起,伴著噴泉般的黑色血雨朝地麵墜落而去。那凝固了表情的死去麵孔上,諂媚的笑甚至還沒有來得及收起。衛淵看著白衣青年斬殺欲逃的妖魔首領之後,乘坐著五彩斑斕的大魚降落於地麵,走過來聲調微顫的喊他:“公子!”如同見到失而複得的珍寶。“衛琅!”沒想到這麽快就能見到衛琅,衛淵也覺得心中欣喜,喚出他的名字,“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衛琅纖長的睫毛略顫了顫,一雙比千年前深邃許多的眼晴,從始至終都沒離開過衛淵:“我是聽人提及,這邊無緣無故出現了一條大河,過來看看情況,卻沒料到能遇見公子。”他的目光停留在了衛淵懷中的少女片刻,隻見少女像是隻受到驚嚇的小兔子,一雙纖手攥著衛淵的衣襟不放,麵頰緊緊貼著衛淵的胸口,而衛淵的手掌則搭在她圓潤小巧的肩頭處。重逢的狂喜之中,同時心尖不由自主的緊緊揪起。“夢回,已經沒事了。”衛淵似乎也察覺到不妥,伸手輕拍少女的肩頭兩下。少女這時才恍然回過神的模樣,“呀”了一聲,滿麵緋紅桃花色,鬆開衛淵的衣襟,盈盈施禮後退下。卻仍然依依不舍看衛淵一眼,目光柔情萬種。看在衛琅的眼中,卻如同紮進心房的根根尖刺。隻是臉上仍舊不動聲色。“衛琅,來,我們坐下來說話。”衛淵拉著衛琅坐下,手指微動篝火便重新聚攏燃燒,比起之前還要更明亮熱烈了幾分,“大家繼續舞宴。”“是啊,今日是我族新生之日,尊主在此屠滅妖魔正是大吉之兆,不盡興不歸!”素婆婆站起來,神采奕奕的發話。“哎呀,剛才夢回跳的那麽好,誰還敢在尊主麵前獻醜啦。”有少女笑著說,夢回就坐在她身旁,臉紅紅不好意思的推了她一把。“今天晚上主要是圖個高興熱鬧,又不是賽舞。”一個銀發的中年男子站起身,豪爽朝四周抱拳道,“若是尊主不嫌棄,我花苔也來獻舞一曲!”“跳來跳來!”衛淵笑道。名為花苔的中年男子露出燦爛笑容,朝衛淵恭敬的躬身一禮,緊接著摸出一柄手鼓,迎著熊熊篝火,一邊敲打一邊跳了起來。他們這一族確實很擅長歌舞,與夢回輕盈飄忽的舞不同,花苔的舞充滿了成年男性的雄渾力道,步步踏在鼓點上,又是另一番風味。“野幕敞瓊筵,羌戎賀勞旋……”花苔一邊敲鼓一邊唱,正是千年前膾炙人口的行酒詩。“醉和金甲舞,雷鼓動山川。”衛淵伸手打著拍子,笑而和之,拿起手邊的小甕蜜酒,端起來對著甕嘴喝一口。衛琅在旁邊看著衛淵在火光中舒展的眉眼,伸手拿起那小甕蜜酒,嘴唇印著衛淵剛才喝過的地方,也喝下了一口。一千年的時光,真的很長很長。長到衛璐他們的子孫都換了不知道多少代,長到昔日故人盡皆麵目全非。包括他自己,都不敢回頭再看這一路是如何行來。然而這樣坐在尊主身旁,看著尊主,喉中滾落尊主喝過的酒,又覺得千年歲月其實隻是一刹那。什麽都沒有改變過。“衛琅,你騎的那條魚是月光鯉吧。”衛淵偏過頭,望向衛琅笑,“沒想到能喂得那樣大。”月光鯉是衛淵當年所贈,也是衛琅身邊不多的念想,用集天地精華的瑤池水養著,喂以瓊漿玉液,再經過一代代的擇優繁殖,能不大嗎?但衛琅隻是笑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也沒想到會養到這樣大,大約是千年間物種進化了吧。”“我是前日在人城的神龕中醒來的,才知道世間已經過去了一千年。”衛淵聞言不由感歎,“多虧你與衛琥他們為我建廟宇,搜集了人城的千年香火願力,我方有機會聚攏魂魄,重塑仙身。”衛琅深深的吸了口氣,喃喃道:“真是僥天之幸。”“對了,人間為何變成了這般模樣?這些年你都在做些什麽?”衛淵又問。衛琅低下濃密的眼簾,去看自己的一雙手。這一雙手幹淨修長,遒勁有力,指甲光潤,在火光映照下泛著淺淺的紅色。完全看不出來,這一雙手上麵曾經沾滿了碧色的仙人血,黑色的魔人血,以及鮮紅的凡人血。第86章 隻爭朝夕“千年前七殺叛亂導致的忘念嶺之戰,實際上是魔域戰敗了,甚至連那一任的魔皇都交待在那裏。然而緊接著有一魔神出世,繼任了魔皇之位,收攏魔域大軍與天界相抗。”衛琅看著自己的雙手,聲音緩和而平靜,如同敘述別人的故事,“千年來天界終究不敵,無數神佛因此而隕落,導致人間魔氣縱橫、靈氣逐漸散盡,凡人縱有靈根也沒有辦法再修仙,世間妖魔縱橫。”“包括天帝的其餘仙神,如今都被趕到了昆侖山無歸罅。”衛淵沉吟道:“那位新任的魔皇,真是不得了啊。”昆侖山無歸罅,從來是可入不可出的禁地,以前都用來關押妖魔罪仙。眾神被趕去了那裏,跟被徹底封印也沒什麽兩樣。衛琅輕笑一聲,搖了搖頭:“論本事,魔皇其實也沒有高明到哪裏去。隻不過他做事沒有底線和顧忌,而天帝被天道規矩所縛,束手束腳,這也做不得那也做不得,才導致了天界最終的全線落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