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陸皺了皺眉道：“那是我送你的玉佩，怎麽能說送人就送人？”　　“我……”暮天行反應過來，覺得似乎不妥，忙將玉佩收了起來。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東宮院內，暮天行遠遠看到花園裏的花開的還不錯，忙一溜小跑過去，伸手折了幾支。來往的賓客見到十殿下在花園裏采花，都忍俊不禁，陸忙將他拎了出來，問道：“你這是幹什麽？”　　“抓周嘛，抓什麽都行，我采幾朵花給他，試試他將來是不是個采花賊。”暮天行道。　　陸恨不得捂著他的嘴，忙道：“你這話給你九哥聽到，少不得要挨打。”　　“從前我怕他打我，如今有你在，我還怕什麽？”暮天行看著他道：“難不成他打我，你不護著我？”　　陸聞言失笑道：“我護不住你，我的功夫不及他那麽好。”　　暮天行聞言皺了皺眉，顯然對這個答案很不滿意。　　陸低聲在他耳邊道：“他要是敢打你，我就去打楚沉，看他心疼不心疼。”　　他話音剛落，便見匆匆路過的楚沉用一種看神經病的眼神瞅了他一眼。　　“嘶……”暮天行被手上拿著的花刺紮了一下，陸忙扯過他的手指含住吸了一下。　　這處人來人往，暮天行難得臉皮薄了一回，推著陸去了前廳。　　暮天行向來對自己這個小侄子不怎麽關注，他本就是個沒長大的大孩子，不喜歡小孩子倒也是情理之中。不過今日他拿著現折的花到場之後，一看眾人帶來的東西，頓時起了好勝心。　　他那幾個兄長一個比一個正經，拿來的東西都沒什麽意思。　　他心想，小家夥若是有眼光，最該拿的也是他這束花才對。　　不過他並不知道，他那位看起來一本正經的九哥，早就偷偷使了詐，小家夥最後選的是陛下用過的禦筆。暮天行為此著實失落了一番，竟還有些沮喪起來。　　“你若是覺得遺憾，將來咱們有了孩子抓周的時候，咱們隻擺花，說什麽也得讓他抓一下。”陸忍著笑意安慰道。　　哪知暮天行聞言並沒有變得高興，反倒麵色更黯了幾分。　　陸覺察到了他的異樣，卻不知自己怎麽說錯了話，直到當晚回府之後，兩人一起沐浴的時候，他才斟酌著問了幾句。但暮天行不大想說這個話題，幾句話又將話題扯開了，陸隻得作罷。　　許久後陸才回過神來，意識到大概是他那句“等咱們有了孩子”刺激到了對方。　　他依稀記得楚沉朝他說過暮天行的身世，暮天行的生父便是在生他的時候難產過世的，暮天行上次在京郊的時候，目睹柔柔的生父過世，便受了些刺激。不過他心事不算太重，過後很快便恢複了。　　陸也一度將此事拋到了腦後，如今才意識到這個問題。　　陸思前想後，覺得這個事情還是要與暮天行溝通一下比較好。生不生孩子先不說，總得將暮天行的心結解開，如今兩人朝夕相處，萬一不留神暮天行真有了孕，屆時再想聊就來不及了。　　不久後的某天夜裏，兩人這樣那樣之後，暮天行已經有些昏昏欲睡了。陸從背後攬著他，低聲在他耳邊開口道：“我昨天去東宮陪暮楚和柔柔玩兒了一會兒，你嫂嫂問我，怎麽一直沒見你過去？”　　“我不喜歡小孩。”暮天行懶懶的道。　　“我也不喜歡。”陸順著他的話道：“淘氣又吵鬧。”　　暮天行本已經有些困了，聞言扭頭看向他，問道：“你撒謊，我見過你陪他們玩兒，那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孩子是你的呢。”他向來口無遮攔慣了，尤其在陸麵前更是不假思索，什麽不成體統的話都是說來就來。　　陸聞言頓時有些哭笑不得，開口道：“這玩笑被你九哥聽到，我又進不了東宮的門了。”　　“你喜歡小孩兒。”暮天行道：“你是不是也很想做父親？”　　“不想。”陸道。　　暮天行聞言又看向他，開口道：“撒謊。”　　陸翻了個身挪到暮天行對麵與他相對而臥，伸手在他眉心上撫了一下，開口道：“咱們聊一聊這件事情吧，關於……孩子的事情。”　　“我……你想讓我給你生孩子？”暮天行問道。　　“不想。”陸道：“除非你願意並且我能確保你很安全。”　　暮天行聞言一怔，沉默了片刻，開口道：“爹爹生我的時候就過世了。”　　陸伸手將暮天行攬在懷裏，沒有說話。　　便聞暮天行又道：“我願意的，可是我害怕，我不想死。”　　“傻瓜。”陸攬住他的手略一用力，開口道：“明天讓太醫來看看，開個避子的方子，免得不小心再中了招。”　　暮天行聞言有些意外，問道：“你真是這麽想的？”　　“在我心裏，你比任何人都重要，你怕的事情我比你更怕。”陸道。　　實際上他此前也找太醫問過，太醫知道暮天行生父難產一事，朝陸說暮天行的體質不知是不是隨了生父，萬一與對方相似的話，若是生孩子隻怕也會有危險。陸當然不想冒這個險，倒不如索性絕了這個念頭，省的提心吊膽的。　　幾日後，太醫來請平安脈的時候，陸便將兩人的想法朝太醫說了。　　太醫原本正在給暮天行診脈，聞言麵色一變，好半天沒說出話來。　　“怎麽了？”陸見狀嚇了一跳，忙問道。　　“十殿下的脈象……”太醫遲疑了片刻，開口道：“似乎是喜脈啊！”　　陸與暮天行互相看了一眼，問道：“怎麽可能，前幾日請平安脈的時候，並沒有異樣，這才幾日的工夫……”　　“王公子。”太醫忙道：“這喜脈不到了日子是診不出來的，如今號著月份也不大，上次大概是月份太小了，所以沒有診出來。”　　陸和暮天行聞言麵色都有些難看。　　太醫見狀忙道：“好在還小，不想要來得及，一劑藥就能解決。”　　“不會對殿下身子有損吧？”陸問道。　　“公子放心，老夫用藥溫和一些，將養將養便可。”太醫道。　　“那勞煩太醫開藥吧。”陸道。　　暮天行聞言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小腹，神情略有些茫然。　　當日太醫便將藥開好了，陸著人煎好之後，親自端給了暮天行。　　“我問過太醫了，他說會有些疼，但是不會太厲害了。”陸道：“我陪著你，很快就會過去的，太醫人就在隔壁候著，你不用怕。”　　暮天行點了點頭接過藥碗，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陸。　　陸隻當他是害怕，伸手握住了他的另一隻手，開口道：“都怪我。”　　暮天行端著藥碗的手一抖，藥碗連帶著藥頓時摔到了地上。　　“沒事，我再讓人煎一碗。”陸忙道。　　暮天行伸手一把拉住他，眼眶略有些泛紅。　　陸這才意識到，小鬼頭這是……想反悔了？　　於是片刻後，太醫又被請了過來。　　這一次陸問的不是藥的問題，而是留住孩子對暮天行會不會有危險。　　“脈象是看不出問題的，生孩子這事放在誰的身上都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太醫開口道：“哪怕是咱們堯國最好的大夫，也沒法說一定就會安全。”　　十殿下的命本就金貴，又顧忌著他生父難產一事，太醫心裏也覺得暮天行最好不要生孩子，免得到時候若是悲劇重演。且不說陛下要問罪的事情，就是他看著也覺得可惜。他在宮裏當差那麽些年，也算是看著暮天行長大的了。　　“那還是再煎一碗藥吧。”陸果斷的道。　　暮天行想了想，突然開口道：“那個小神醫若是來了，說不定……”　　當初楚沉都昏迷了，小神醫都可以保他們父子平安，若是他來了，此事倒真有譜。但陸轉念一想，開口道：“王城到牧州一個來回，耽擱的時間太久了，若是到時候再說不要，孩子月份大了，對你的身子損傷太大。”　　“若是可以呢？”暮天行道。　　陸一怔，見少年滿眼期待，頓時不知該說什麽了。　　此事原本是陸說服暮天行，事到臨頭陸倒成了拿不定主意的那個。但暮天行看起來像個沒長大的孩子，在某些事情上主意大著呢，就像當初想要陸一樣，他打定了主意誰也攔不住。　　如今他突然想要這個孩子了，陸也拿他沒轍。　　總不能扒著嘴將藥灌下去吧？　　最後的結果就是，陸打算親自去牧州請小神醫。　　“你已經詐死了，回去萬一被人看到，太危險了。”暮天行道：“那樣你之前受的傷就白費了。”　　“旁人去我不放心。”陸不容置喙的道。　　這一來一回耽誤的時間太久了，萬一人請不到，後果很麻煩。事情關乎暮天行的安危，陸不敢大意，打定了主意要親自跑這一趟。　　好在陸運氣好，這一趟雖然凶險，結果卻還算順利。　　小神醫到了王城之後，陸直接將人帶進了府裏。　　暮天行肚子已經有些顯了，再加上他這些日子裏胃口好，身子不似從前那般單薄了，隻是臉上依舊沒什麽肉，陸許久不見，都沒看出來什麽變化。　　小神醫替暮天行診了脈，然後歎了口氣。　　陸見狀嚇得臉都白了，忙問：“可是有什麽不妥？”　　小神醫轉頭看著他，開口道：“公子你一路上心神不定，連日奔波連口熱飯都不招待就將我拉過來，我還以為是什麽凶險的事情，原來是個再正常不過的……”他看了看暮天行，意識到自己這麽說好像不太妥當，隻得改口道：“好的很，非常穩妥。”　　“他……”陸還想再問，但他一路上已經將暮天行的情況朝小神醫說過幾百遍了，小神醫不等他說完便道：“放心，萬無一失。”　　陸聞言依舊有些不放心，問道：“你要不要再診一遍？”　　“公子莫要折辱人了。”小神醫開口道。　　至此，陸隻得作罷。　　小神醫在十王府裏一住就是小半年，不過這小半年可是有不少人沾了暮天行的光。他是陸為暮天行請來的不假，可也沒說不替旁人治病。小神醫大概是閑不住，去城裏的醫館免費坐了幾次堂，名聲一下就傳開了。　　不久後王城裏有人難產，當夜便有人來王府磕頭，小神醫出手相救力挽狂瀾。　　有一就有二，短短小半年的工夫，暮天行還沒生呢，小神醫已經救了不少人……　　後來在楚沉的提議下，陸索性將小神醫忽悠的留在了王城。　　不過這是後話了……　　暮天行肚子一天天大起來，陸整日緊張兮兮的，生怕他磕著碰著。偏偏暮天行心大，向來不讓人省心，挺著大肚子還老往外跑，甚至還時不時去望春樓看元圖畫畫。　　“你就是仗著我不能拿你怎麽樣，故意想氣我。”陸嘀咕道。　　“你可以拿我怎麽樣啊，我可沒說不行。”暮天行笑道。　　陸一肚子隻能壓著，他如今說話大聲都怕把人驚著，哪敢將人怎麽樣？　　偏偏小鬼頭沒個正經，越是在這種事情，越喜歡逗他。　　日子飛快，眼看暮天行有孕已逾七月。　　那日，暮天行走路不慎跌了跤，盡管陸眼疾手快將人扶住了，但還是動了胎氣。　　當晚，暮天行就早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