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


    血光迸濺!


    李乾身體軟倒在地,頭上鮮血肆意橫流……


    這慘烈景象,就是一屋子強人也忍不住腳下一頓,怔愣在那裏,反而是金三娘第一個衝上去,翻過李乾身體。


    隻見他額頂一個血洞,那凳角棱角堅硬,李乾又用了全力,吃這一撞之下哪裏還有命留,金三娘摸了摸李乾脖子邊的脈搏,搖搖頭,臉上略有可惜的神色。


    花當走過來,拾起鐵煙鬥,問了句:“死了?”


    “死了。”金三娘有些不滿的說道,隨即也將李乾屍體放下,站了起來。


    “倒是條硬漢子,比我們綠林道上的好漢也不差,壞得可惜了。”花當將那煙鬥放進嘴裏,抽了一口。


    金三娘撇撇嘴角,終究是綠林道上混的,又開著人肉包子鋪,心血早就冷到極點,隻是略微惋惜一點,既然事不可為,也就不在意了,朝牆角蹲著的少年喊道:“蠢兒,過來,把這些屍體都拖後麵去剁了做陷。”


    那蠢兒嘿嘿傻笑兩聲,一溜兒跑來,抓起地上兩具屍體的腳,就這麽拖地往後麵廚房走去……


    …………


    冷,怎麽這般的冷。


    虛空之中,茫然四顧……


    草屋,泥牆,模模糊糊的人影晃動,仿佛鏡花水月,扭曲著,晃動著,斑駁無比,有嘈亂的聲音,像是極遠的地方飄來,轟轟隆隆的,震得五髒六腑都在顛倒。


    四周好像有無數個漩渦,宛如刀子流動,不斷的切割著空間,要把這模糊的意識扯裂,重歸虛無。


    好難受啊,好像整個人陷入了深達萬丈的水裏,不斷掙紮,卻徒勞無功。


    陡然間,它看到一團暖暖的光在遠處發散出來。


    意識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樣,拚命的朝那光亮掙紮遊去。


    近了,近了,靠近了那團光,他奮力一搏,紮進那光團裏……


    呼……


    無數新鮮滋潤的空氣灌來,窒息的感覺消失的無影無蹤,整個人像是回到了母胎裏,意識沉沉睡去,仿佛過了萬年之久。


    “它”再次睜開眼睛。


    無數的記憶已經從意識裏蘇醒,那虛無的意識仿佛很驚訝,他透過一層淡淡的青色的光膜看清了周圍的景象。


    地上躺著的滿臉鮮血的少年,那不是自己嗎?


    我死了……


    原來真的有鬼……


    李乾靜默的立在那裏,但是他看不到自己,摸不到自己,他看的到周圍的一切,完全不同於視覺上的“看見”,因為前後左右上下,大約十丈方圓的空間,都在他的“視野”裏。


    死亡到蘇醒,中間的掙紮,沉睡,似乎隔了萬年之久,但其實隻是短短刹那。


    “視野”裏,金三娘正跑到自己的屍體邊,用手去摸他的脈搏。


    那張妖治的臉湊過來,就在青色光膜的外麵,李乾心頭忽然戾氣驟生,他猛的竄出去,想要將這張臉扯得粉碎。


    可是一衝出青色光膜,那恐怖的渦流橫行的感覺馬上湧上來,好像一下就要把李乾吸進幽暗的深淵,他連忙收回身體,躲進光膜裏,那感覺才消失。


    “原來死後這麽恐怖,並不像鬼怪小說裏寫的一樣,也根本沒有黑白無常,牛頭馬麵,死了就被周圍的一切大恐怖吞噬。”


    李乾躲在青色光膜裏,剛才衝出光膜的時候,他的意識明顯比最初的時候堅強一些,甚至還能保留自己的意誌,周遭的大恐怖都映入“腦海”裏,隱隱約約聽到了無數的掙紮哀號,看到了許多支離破碎的意識,被恐怖的渦流分解,吞噬。


    它們是不是真的灰飛湮滅,還是到了另一個“陰界”,李乾無從得知,也不敢去試驗。


    這青色的光膜,李乾也感覺到了。


    竟然是那顆老雕送它的黑珠,果然造化無常,李乾原本相信世上無鬼神,那些《山海誌異》裏狐仙鬼怪也隻當是大賢以事寓人,現在看來,卻不像自己想像的那麽簡單,世界之大,無奇不有,看來是自身的淺薄,才造成這般井娃觀天。


    李乾躲在黑珠裏,冷眼旁觀周遭的一切。


    他不是不想複仇,將這一窩凶人了結,隻是現在的他根本沒有傳說中那些厲鬼的本事,別說傷人,連出去都辦不到。


    “蠢兒,過來,把這些屍體都拖後麵去剁了做陷。”


    金三娘一聲喊,那個滿口黑牙的少年就過來拖著屍體往後走。


    聽到這等話,李乾真是目呲欲裂,狠不得撲出去,喝其血,啖其肉,蛇蠍之婦,蛇蠍之婦,竟敢如此,竟敢如此。


    雖然心裏早就有數,可是真聽到這種話,那衝天的戾氣簡直火山一樣爆裂出來,李乾在青膜裏狂嘶亂嘯,草屋裏竟然平地卷起一陣陰風,幾根粗如兒臂的燭火被壓迫得瑟瑟發抖,黯淡欲滅。


    一夥凶人都瑟縮了一下。


    “卻早晚一天要讓你們也嚐嚐被人吞食的滋味。”一股戾念滋生壯大,那虛無的空間裏竟然浮現出一個模模糊糊的黑影。


    隻是這黑影無比黯淡,幾乎和透明沒什麽兩樣。


    李乾感覺到周遭好像有一絲絲黯淡的青氣被青膜吸納進來,而這些青絲在空間裏遊蕩,然後紛紛鑽進“它”的體內。


    每一縷青絲進入身體,李乾就感覺自己“豐滿”一分,這感覺十分奇妙,李乾剛剛蘇醒的時候甚至連自己都察覺不到自己,存在感無比地微弱,幾乎和真空沒什麽兩樣,虛弱到了極點,頭腦也十分遲鈍,但是在黑珠裏呆得久了,仿佛能微微察覺到自己在慢慢“滋長”,頭腦也逐漸清晰,而剛才戾念爆發的時候,那“滋長”的速度陡然暴漲了十倍,那些湧入他體內的青絲也隱約可見,甚至虛無之中竟然凝聚起一個模糊的黑影。


    “存在感”陡然增大了十倍,而“視野”也陡然擴大,原本李乾隻能“看”到十丈方圓的任何東西,再往外就是一片虛空似的黑暗,就在他戾念爆發後,“視野”竟然一下擴張到百丈方圓。


    那百丈外樹上纏繞的一條花蛇在吞食一隻鬆鼠的景象就輕易的倒映在腦海裏,比親眼所見還清晰,骨節的每一下蠕動,鱗片的微微開合……


    ……


    “難怪書上都說人屈死後化作厲鬼,憤怒的情緒竟然可以使“意識”壯大……”李乾的頭腦好像一下清晰了十倍,靈光了十倍,甚至感覺比自己活著的時候還清晰靈敏,一下就能把握事物的關鍵。


    他試著再次穿透青膜,那呼吸不暢的感覺一下就鋪天蓋地的湧來,李乾強忍著恐懼向外挪動,空間裏雖然無窮暴烈,渦流橫行,但李乾明顯感覺到比上一次能承受得多,他移動出了兩丈遠,剛好到了一名腳夫麵前。


    李乾的眼中,這名腳夫渾身上下都有一層紅光籠罩,血液的奔湧,心髒脈搏的強勁勃動,無比清晰。


    而在紅光之中,又有一絲絲濃厚無比的青氣環繞,和紅光糾纏翻滾,好像融合在一起。


    這青光李乾熟悉得很,就是剛才戾氣爆發時,在黑珠裏被他吸收的那些,隻是這人身上的青氣濃厚了無數倍。


    李乾伸起若隱若現,模糊無比的“手”,一下紮進那腳夫的體內,陡然間,一股劇痛湧來,有種把手伸進了滾湯裏的感覺,疼得整個意識仿佛要潰散開來,頓時,周邊的渦流好像一下洶湧了百倍,千倍。


    李乾心中湧起巨大的恐怖,連忙把手拔出來,亡命一般朝黑珠跑去,一下紮進黑珠的青膜裏。


    那恐怖的感覺才消失無蹤,他低頭看去,自己手裏已經多了一團青氣,正是剛才從腳夫身上抓出來的,這些青氣被李乾吸納進體內,頓時,李乾感覺到自己身體又充實了一分。


    “曹三,你怎麽了?”


    一個腳夫忽然打了個寒噤,腳下一軟,竟然坐到地上,他邊上的人連忙去扶他,那曹三冷汗直冒,身體冰冷,打擺子一樣抖動,剛才還強壯無比的他臉色竟然晦暗鐵青,氣色仿佛蒼老了十歲。


    這不過是陰風驟起的刹那,曹三就發生了這種情況。


    屋裏的凶人盡管鬼神不怕,也不禁有點惴惴,花當眉頭一皺,他的見識比這些人自然高明許多,而且九龍寨的二當家公孫幽可是修道的真人,畫符捉鬼隻是等閑,更有許多不為人知的手段,就是大當家都禮敬三分,是個奇人。


    “怕是撞邪了。”


    花當當即上前,從懷裏取出一張符紙,燒了灰就水給那曹三吞服,又讓人去鹽車上解下一麻袋鹽,在屋角什麽地方都撒下。


    鹽是淨物,方士道士多有拿去辟邪鎮鬼。


    這裏忙亂,李乾卻縮在黑珠裏,隻是吸收青氣,雖然吞人精氣確實大補,可李乾不敢再做,倒不是有什麽心理負擔,隻是剛才的恐怖回想回來還令他膽戰心驚,活人身上那紅光對陰鬼的傷害太大,剛才李乾差點覺得自己要被燒死了,要不是趕緊躲回黑珠,又從那腳夫身上抓了一團精氣回來,隻怕剛剛稍微有點凝練的“鬼體”又要潰散。


    而這些腳夫中紅光強弱更大不一樣,以花當身上的紅光最為劇烈,血氣無比旺盛,李乾雖最痛恨此人,卻也不想白白送“死”,隻等以後鬼體凝聚再做計較。


    正想著,卻發覺身體動了,隻見那黑牙少年又把他的屍體拖起往廚房走去,黑珠在屍體身上,自然屍體動了,他也有感覺。


    很快到了廚房,這裏一番地獄景象,牆上繃幾張人皮,地上有五七個大木盆,滿滿的浸著深色的血液,裏麵是一些胳膊,斷腿,死人腦袋浮著,地麵早就做了深紫,也不知道長年累月滲進了多少人血。


    一張剝人凳,上麵躺著一具屍體,正是剛才死在外麵的一名卒販,衣服已經被扒光了,腦袋斜耷著,垂到凳子下,喉嚨開了一個大口,血從口子裏不斷滴進凳子下的一個木桶裏,那黑牙少年把李乾的屍體拖到牆角,就回頭去站到剝人凳邊,看那屍體血已經放得差不多,拿起兩把扇麵大明晃晃的剁刀,哢哢哢哢數聲,把剝人凳上那名卒販的四肢卸下,扔到腳邊一個大木盆裏……


    不知道為什麽,望著眼前森羅地獄般的一幕,李乾竟然沒有太多的情緒撥動,他隻是透過青膜冷冷打量著那名黑牙少年,這少年身上紅光並不強烈。


    “他若要剝我的身體,當把他吸成人幹!”李乾森然想道,人肉作坊裏陰風卷起,仿佛萬鬼哀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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