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隨著家人從縣法庭那裏回來,合夥的文件公證過後,一家人都感到一股歡樂的氣息。唯一的例外,無疑的是伊比,他在最後關頭,被以太過於年輕的理由,排除在合夥人名單之外。結果他悶悶不樂,一臉乖戾,故意不在家裏。


    精神勃勃的應賀特吩咐下去,端一壺酒到門廊上的大酒架上去。


    “你要喝一杯,我的孩子,”他拍拍亞莫士的肩膀說:


    “暫時忘掉你的喪妻之痛。讓我們為美好的未來喝一杯。”


    應賀特、亞莫士、索貝克和賀瑞一起舉杯一仰而盡。然後有人傳話過來說有頭牛被偷走了,四個男人全都匆匆趕去查看。


    一個小時之後,當亞莫士再走進院子裏時,他又熱又累。他走向仍然擺在酒架上的酒壺,舀了一銅杯酒,坐在門廊上,慢慢地啜飲著。稍後,索貝克大跨步過來,高興地大叫著。


    “哈,”他說:“現在再喝它幾杯!讓我們為終於確定下來的未來日子喝一杯。無疑的,這是我們充滿了歡樂的一天,亞莫士!”


    亞莫士表示同意。


    “是的,的確是。這樣生活就好過多了。”


    “你的感情總是這麽含蓄,亞莫士。”


    索貝克說著大笑起來,舀了一杯酒,一仰而盡,舔舔嘴唇把杯子放下。


    “現在我們倒要看看父親是不是會像以前一樣死腦筋,或是究竟我能不能改變他讓他接受現代的方法。”


    “如果我是你,我會慢慢來,”亞莫士提供意見說:“你總是這麽性急。”


    索貝克熱情地對他哥哥一笑。他心情好得很。


    “我的老‘慢慢來’先生,”他嘲弄地說。


    亞墓士微微一笑,一點也不生氣。


    “到頭來這才是最好的方法。再說,父親對我們非常好。我們不能做出令他擔憂的事。”


    索貝克以奇特的眼光看著他。


    “你真的喜歡我們的父親?你是個溫情的動物,亞莫士!現在我——我誰都不關心——也就是說,除了索貝克,索貝克萬歲!”


    他又幹了一杯酒。


    “小心一點,”亞莫士警告他說:“你今天沒吃什麽東西。有時候,一個人喝酒時——”


    他突然嘴唇扭曲,中斷下來。


    “怎麽啦,亞莫士?”


    “沒什麽——突然一陣痛——我,沒什麽事……”


    然而他舉起一手往額頭一擦,滿掌濕淋淋的。


    “你的臉色不好。”


    “我剛剛還好好的。”


    “可不要是有人在酒裏下了毒。”索貝克笑自己竟然會這樣說,一手伸向酒壺。就在這個時候,他的手臂發僵,他的身體突然一陣抽搐,往前傾倒……


    “亞莫士,”他喘息著:“亞莫士……我——也……”


    亞莫士身子往前一傾,雙雙倒了下去。他發出僵硬的半聲喊叫。


    索貝克痛苦地扭曲著。他揚起聲音。


    “救命,找個醫師——醫師……”


    喜妮從屋子裏衝出來。


    “是你在叫?你說什麽?什麽事?”


    她的叫聲驚動了其他人,一起跑過來。


    兄弟倆正痛苦呻吟著。


    亞莫士聲音微弱地說:“酒——毒——找醫師來……”


    喜妮尖聲大叫:“又是不幸。這個屋子真的是被賭了咒。快!快!快到廟裏去找大司祭莫朱來,他是個經驗豐富的優秀醫師。”


    二


    應賀特在屋子裏的中廳來回走動。他穿著的上好亞麻布袍沾著泥土,淩亂不堪,他既未沐浴也未換衣服。他的臉布滿擔擾恐懼的神色。


    內院裏傳來低沉的悲泣聲——女人家們對這屋子裏的大災禍的“貢獻”——喜妮的慟哭聲蓋過其他的人。


    一旁的一個房間,傳來醫師和祭司莫朱對亞莫士施救的上揚聲音。雷妮生偷偷從婦女活動區溜到中廳裏,被他們的聲音吸引過去。她信步來到敞開的房門口,停頓在那裏,感到祭司正在引述的咒文有種撫慰作用。


    “噢,伊西斯,偉大的魔術之神,請你放了我,請你讓我脫離一切邪惡、血腥,免除神的打擊,免除死去的男人或女人,免除男仇人或女仇人可能加諸於我的傷害……”


    亞莫士的唇間發出一聲微弱的歎息。


    雷妮生在內心中加入祈禱。


    “噢伊西斯——噢偉大的伊西斯——救救他——救救我的哥哥亞莫士——偉大的魔術之神……”


    祭司的咒文引發了她一些想法,閃過她的腦海。


    “一切邪惡、血腥……這屋子毛病就出在這裏——是的,血腥的想法,憤怒的想法——一個死去的女人的憤怒。”


    她的話語隨著她的思緒而出,在心裏直接向那個“人”說著。


    “傷害你的人不是亞莫士,諾芙瑞——雖然莎蒂彼是他太太,你也不能要他為她的行為負責——他從來就控製不了她——沒有人奈何得了她。傷害你的莎蒂彼已經死了。這還不夠嗎?索貝克也死了——隻是在口頭上跟你敵對,實際上卻從沒傷害過你的索貝克,噢,伊西斯,不要讓亞莫士也死掉——救救他,讓他免除諾芙瑞充滿報複性的恨。”


    發狂似地來回走動的應賀特抬起頭,看到他女兒,臉色充滿溫情地鬆懈下來。


    “過來,雷妮生,親愛的孩子。”


    她奔向他,他一手環抱著她。


    “噢,父親,他們怎麽說?”


    應賀特沉重地說:“他們說亞莫士有希望。索貝克——你知道?”


    “是的,是的。你沒聽見我們在哭號嗎?”


    “他黎明時死了,”應賀特說:“索貝克,我強壯、英俊的兒子。”他的聲音顫動、破裂。


    “噢,這真邪惡、殘忍——難道都沒有辦法嗎?”


    “一切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各種逼他嘔吐的藥劑。藥草汁配成的藥。護身符也用上了。還有咒文也念過了。都沒有效。莫朱是個優秀的醫師。如果他救不了我兒子——那麽是神的意願不讓他得救。”


    祭司醫師的聲音上揚,念完最後一句咒文,走出房間,擦著額頭上的汗水。


    “怎麽樣?”應賀特急切地問他。


    醫師沉重地說:“由於伊西斯開恩,你兒子將會活下來。他身體還很虛弱,但是危險期已經過去了。邪惡的力量正在衰退中。”


    他繼續說下去,語調有點改變,變得比較日常化。


    “幸好亞莫士喝的毒酒少多了,他慢慢啜飲,而你兒子索貝克好像是一口幹掉。”


    應賀特低吼了一聲。


    “你從這裏可以看出他們的不同。亞莫士膽小、謹慎,凡事都慢慢來,即使吃東西、喝酒也一樣。索貝克,總是操之過急、大而化之,不受拘束——啊呀!魯莽冒失。”


    然後他猛然加上一句說:“那麽那壺酒確實是被下了毒?”


    “這是毫無疑問的,應賀特。我的年輕助手試驗過剩下來的酒——喝過的動物都很快的死掉。”


    “而在他們不到一小時之前也喝過同樣那壺酒的我卻沒有感到任何異樣。”


    “無疑的,那時酒還沒有被下毒——是後來才下的毒。”


    應賀特一手握拳猛擊另一手的手掌。


    “沒有人,”他說:“沒有任何一個活人敢在我的屋頂下毒害我的兒子!這種事是不可能的。沒有任何一個活人敢,我說的!”


    莫朱微微一低頭。他的表情變得莫測高深:“這,應賀特,你該是最清楚的了。”


    應賀特站在那裏,緊張地搔搔耳後根。


    “有件事我想讓你聽聽,”他唐突地說。


    他拍拍手掌,一個仆人應聲跑了進來,他喊道:“把那個牧童帶進來。”


    他轉身向莫朱說:“這是個頭腦不太好的小男孩。人家對他說什麽他都聽不太懂,各項官能都不太好。然而他的眼力很好,他對我兒子亞莫士忠心耿耿,因為亞莫士對他很好,很同情他的缺陷。”


    仆人回來,手裏拉著一個瘦得幾乎隻剩下皮包骨的小男孩,穿著一件束帶裝,有著一對有點偏斜的眼睛,一張驚嚇、癡呆的臉。


    “說,”應賀特厲聲說:“把你剛剛告訴我的再說一遍。”


    小男孩低下頭,手指揉搓著腰間的衣服。


    “說!”應賀特大吼。


    伊莎拄著拐杖,蹣跚地走進來,睜起一雙朦朧的老眼。


    “你把小孩子嚇壞了。來,雷妮生,把這顆棗子拿給他。來,孩子,告訴我們你所看到的。”


    小男孩一個一個地盯著他們看。


    伊莎催促他。


    “昨天,當你經過院子的那道門時——你看到——你看到什麽?”


    小男孩搖搖頭,眼睛看向一旁。他喃喃說道:“我的主人亞莫士在那裏?”


    祭司半威嚴半和藹地說:“是你主人亞莫士的意願要你把你所看到的告訴我們的。沒有人會傷害到你,不要怕。”


    小男孩的臉上掠過一線光采。


    “我主人亞莫士待我很好。我會照他的心願做。”


    他停頓下來。應賀特好像忍不住要大發脾氣,但是醫師的眼神止住了他。


    突然之間,小男孩開口了,講起話來緊張兮兮,急促不清,左顧右盼,仿佛他是在怕某個看不見的人會偷聽到。


    “是那隻小毛驢——謝特看管的那隻,總是搗蛋的那隻。我拿我的棒子追它。它從院子的大門跑過去,我從鐵門往屋子看。沒有人在門廊裏,但是有一個酒架子在那裏。然後一個女人,一個屋子裏的女士,從屋子裏走出來到門廊上。她走向那個酒壺,她雙手伸向它,然後——然後——她走回到屋子裏去,我想是。我不知道,因為我聽見腳步聲,回過頭,看到我主人亞莫士遠遠的從田裏回來。所以我繼續去找那隻小毛驢,而我主人亞莫士走進院子裏。”


    “而你沒有警告他,”應賀特氣憤地大叫:“你什麽都沒說。”


    小男孩叫喊出來:“我不知道有什麽不對。我隻不過是看到那位女士手往酒壺裏一撒,站在那裏對著它笑……我什麽都沒看見……”


    “你說的那位女士是誰,孩子?”祭司問道。


    小男孩搖搖頭,表情空洞。


    “我不知道。她一定是屋子裏的女士之一。我不認識她們。我在好遠的那邊田裏放牛。她穿著一件染色亞麻布衣服。”


    雷妮生嚇了一跳。


    “或許是個仆人吧?”祭司看著小男孩提示說。


    小男孩確定地搖搖頭。


    “她不是個仆人……她頭上有假發,而且戴著珠寶——仆人不會戴珠室。”


    “珠寶?”應賀特問道:“什麽樣的珠寶?”


    小男孩急切而自信地回答,仿佛他終於克服了他的恐懼,相當確定他所說的。


    “三串珠子,前麵都吊著一隻金獅子……”


    伊莎的拐杖迎地一響,應賀特發出一聲僵硬的叫喊。


    莫朱威脅地說:“要是你說謊,孩子——”


    “是真的,我發誓是真的。”小男孩的聲音清晰刺耳。


    亞莫士從一旁的房裏軟弱無力地喊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小男孩一個箭步飛奔進去,綣縮在亞莫士躺著的長椅旁。


    “主人,他們會拷問我。”


    “不,不。”亞莫士困難地從彎曲的木製頭枕轉過頭來:


    “不要讓這孩子受到傷害。他不聰明但是人老實。答應我。”


    “當然,當然,”應賀特說:“沒有必要。顯然這孩子把他所知道的都已經說出來了——而且我不認為他是捏造出來的。你走吧,孩子,但是不要回到遠遠的那邊田裏去。留在這屋子附近,如果我們需要好再找你來。”


    小男孩站了起來。他勉為其難地低頭看了亞莫士一眼。


    “您病了,主人?”


    亞莫士微弱地一笑:“不要怕。我不會死掉。走吧——同時照他們的吩咐做。”


    小男孩高興地笑了起來,轉身離去。祭司檢查亞莫士的眼睛,量量他的脈搏。然後要他睡一下,跟其他的人一起回到中廳去。


    他對應賀特說:“你認出了那小男孩所描述的人?”


    應賀特點點頭。他古銅色深陷的雙頰出現病態的李子色。


    雷妮生說:“隻有諾芙瑞才穿過染色的亞麻布衣服。這是她從北方的城市帶過來的新款式。可是那些衣服都已經跟她一起埋葬掉了。”


    應賀特說:“而且那三串帶著金獅頭的珠子是我給她的。這屋子裏再沒有人有那種飾物。那很貴而且不常見。所有她的珠寶,除了一串便宜的瑪瑙珠子之外,都已經跟她一起埋葬在她的墳墓裏。”


    他雙手一攤。


    “這是什麽樣的迫害——什麽樣的報複!我待她那麽好的情婦,我給她一切恩寵,按照禮俗把她安葬,毫不吝惜花費。我跟她在一起吃喝過——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她沒有什麽好抱怨的——我真的對她非常好。我還打算把我親生骨肉的繼承權轉給她。那麽,為什麽她要這樣從死人王國裏回來迫害我和我的家人?”


    莫朱嚴肅地說:“看來那死去的女人好像不是衝著你個人而來的。那壺酒在你喝的時候是無害的。在你家人當中有誰傷害過你死去的情婦?”


    “一個已經死掉的女人,”應賀特簡短地回答。


    “我明白。你指的是你兒子亞莫士的妻子?”


    “是的。”應賀特停頓一下,然後突然大聲說:“可是,能怎麽辦,可敬的祭司?我們能怎麽樣對抗這種邪惡?噢,我帶那個女人進入我家的那天真是邪惡的一天!”


    “的確是邪惡的一天,”凱伊特從通往內院的門口走向前來,以低沉的聲音說道。


    她的兩眼充滿淚水,她平庸的臉上顯現出力量與決心,使得她的臉格外引人注目。她的聲音低沉、粗嘎,因憤怒而顫抖。


    “你帶諾芙瑞來的那天是邪惡的日子,應賀特,毀掉了你最聰明、最英俊的兒子!她把死亡帶給莎蒂彼,把死亡帶給我的索貝克,而且亞莫士隻不過僥幸免於一死。再來會是誰?她會放過孩子們嗎——把我的小安可打傷過的她?一定要采取行動,應賀特!”


    “一定要采取行動,”應賀特回應她的話,以央求的眼光看著祭司。


    祭司冷靜地點點頭。


    “有的是方法和手段,應賀特。一旦我們確定了事實,我們就可以進行。我想到你去世的妻子亞莎伊特。她來自具有影響力的家庭。她可以懇求死人王國裏一些有勢力的人出麵替你幹涉,諾芙瑞對這些人莫可奈何。我們必須一起磋商一下。”


    凱伊特短笑幾聲。


    “可不要等太久,男人總是一樣的——是的,甚至祭司!一切都得依照法規先例行事。可是我說,快點行動——否則這屋子裏還會有人死掉。”


    她轉身離去。


    “一個優秀的女人,”應賀特喃喃說道:“對孩子犧牲奉獻的母親,盡責的妻子——不過她的態度,有時候,實在不應該對一家之主那樣。當然在這種時刻我原諒她。我們全都痛心疾首。我們幾乎都不知道我們在幹什麽。”


    他雙手抱頭。


    “我們之中的確有某些人不知道是在幹什麽,”伊莎評論道。


    應賀特突然困惑地看了她一眼。醫師準備離去,應賀特跟他一起出去到門廊上,接受指示如何照顧病人。


    留在中廳裏的雷妮生,以探詢的眼光看著她祖母。


    伊莎正一動也不動地坐著。她皺著眉頭,臉上表情非常古怪,雷妮生怯生生地問道:“您在想什麽,祖母?”


    “你說‘想’就說對了,雷妮生。這屋子裏發生這些古古怪怪的事,非常需要有人動腦筋想一想。”


    “這些事真可怕,”雷妮生顫抖著說:“它們把我嚇壞了。”


    “它們也嚇到了我,”伊莎說:“不過或許原因有所不同。”


    她的老習慣又來了,順手一推,把頭上戴的假發推得歪斜。


    “不過亞莫士現在不會死了,”雷妮生說:“他會活下去”伊莎點點頭。


    “是的,大醫師及時趕到救了他。顯然換成另一個時機,他可能就沒有這麽幸運了。”


    “你認為——還會有像這樣的事情發生?”


    “我想亞莫士和你和伊比——或許凱伊特也一樣,最好特別小心注意你們吃喝的東西。記得每次都要奴隸先嚐過了再吃。”


    “那你呢,祖母?”


    伊莎露出她嘲諷的微笑。


    “我,雷妮生,是個老太婆,而且我隻能如同其他老人一般地眷戀生命,細心品味著剩下來的每一小時,每一分鍾。我活下去的機會比你們大家都高——因為我會比你們任何一個都更加小心。”


    “那我父親呢?當然諾芙瑞不會希望我父親有什麽災厄吧?”


    “你父親?我不知道……不,我不知道。我還沒清楚看出來。明天,在我全都仔細想過之後,我得再找那個牧童來談談。他所說的有什麽——”


    她中斷下來,皺起眉頭。然後,她歎了一聲,站起來,拄著拐杖,一跛一跛地慢慢走回她房裏去。


    雷妮生進入他哥哥的房裏。他正在睡覺,她悄悄地再度走出來。一陣猶豫之後,她走向凱伊特的房間。她不聲不響地站在門口,看著凱伊特哼著歌哄她一個孩子入睡。凱伊特臉色恢複平靜、沉著——她看來跟平常沒有兩樣,一時之間,雷妮生感到過去二十四小時所發生的悲劇就像一場夢一般不真實。


    她慢慢地轉身,回到她自己的房裏去。在一張桌子上,在她的化妝盒和瓶瓶罐罐之中,有一個屬於諾芙瑞的小珠寶盒。


    雷妮生把它拿起來,站在那裏看著掌中的小珠寶盒。諾芙瑞碰過它,拿過它——它是她的東西。


    雷妮生心中再度掠過一陣憐惜感,伴隨著一種奇怪的了解感。諾芙瑞一直不快樂。當她手中捧著這小珠寶盒時,或許她蓄意把那種不快樂逼迫成了怨恨……甚至現在那種恨還沒消退……仍然在尋求報複……噢,不,當然不是——當然不是!


    雷妮生幾近於機械式地扭開按扣,把盒蓋掀開。裏麵有那一串瑪瑙珠子,那破裂的護身符和其他一樣東西……


    她的心髒激烈跳動,雷妮生把一串前頭都係有一個金獅子的金珠項鏈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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