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還小,”傅無書道,“師父不同意,我就不起來。” 半晌,梵不忘替他把衣衫整理好,有些無奈道:“好。” 他對這個徒弟總是無奈,又毫無辦法。 “師父,”傅無書坐正了身子,見梵不忘愁容一直未散,正色道“你再為何事憂心?” 梵不忘目光看向窗外,看天邊陰沉,道:“東方有異象,恐生災禍。” 傅無書剛從東邊回來,也知那邊動亂,不是好兆頭,他看著梵不忘的側臉道:“師父,我回來時,聽聞,今日中秋佳節,百姓都要放花燈呢。” 梵不忘收起目光:“怎麽,長安想看?” “嗯,”傅無書點頭:“我還沒有看過花燈呢。” 梵不忘道:“好。” 人間喧鬧,月色皎潔,梵不忘站在河岸邊上,長身玉立。 而他身後萬千河燈拔地而起。 傅無書愣愣的盯著那抹身影,看癡了眼,他突覺有什麽東西變了。 那天之後,梵不忘似乎忙了起來,小院裏很少見他的身影。 白鶴還是每天圍在院門口,傅無書陪他一起,坐在門檻上,看著山下的長道,等一個落雪歸來的人。 傅無書問白鶴:“天要變了是嗎?” 白鶴看著落雪:“東海出赤水,赤水淹九州,不知能否壓製住。” 兩人坐了一整天,晚上傅無書就發了高燒。 病情來勢洶洶,很嚴重。 他意識不清的躺在榻上,嘴裏喊著帆梵不忘的名字。 白鶴看了一眼,轉身出了門,“你還不打算見他嗎?” 梵不忘走出來,長衫上落了雪,“怎麽樣了?” “高熱不退,整個人都燒糊塗了,,”白鶴說,“嘴裏一直喊你的名字。” 梵不忘皺眉,他看著陰沉的天空,無奈道:“我去看看。” 房間沒什麽變化。 依舊是傅無書剛來小院時的樣子。 梵不忘坐在榻側,白色長衫堆出褶皺,他手拂過傅無書的臉。 隻見他緊皺著眉頭,額前汗水浸濕黑發,粘在臉頰上。 很燙。 梵不忘凝眉,把額上的帕子拿下來,在冷水中又拿起一張,重新覆在額上。 冰冷的帕子似乎緩解了他的疼痛,傅無書緊皺的眉舒展開。 他抬起手,似乎想要抓住什麽,梵不忘看著他的模樣,把手伸了過去。 傅無書牽著手,這才心滿意足,又沉沉的睡去。 梵不忘任由他牽著,房間的燈火黯淡的搖晃了幾下。 他看了眼天色,已經四更天了。 他小心翼翼的把手拖出來,剛欲起身離去,倏然手又被人抓住。 傅無書睜著眼睛,幽深的看著他,他道:“又要走了,是嗎?” 梵不忘睫毛顫了顫,半晌,開口問道:“什麽時候醒的。” 傅無書老實回答:“你剛來的時候。” 梵不忘道:“為什麽騙我?” 傅無書道:“怕你離開,為什麽躲著我。” 梵不忘不說話,等了半晌,扭過身子,才歎了口氣道:“無書,我是你師父。” 傅無書盯看著他。 或許是因為生病的原因,他的瞳孔泛紅,染的眼尾都染了色。 他道:“這就是你躲著我的原因嗎。” 他知道,自己的心思這個人已經察覺了。 他聲音沙啞,仔細聽來,帶著點委屈。 他捏著拳頭,最後又道:“若是如此,該走的也不應該是你。” 梵不忘在他沒說完時,就快速的說:“不是。” 他再次坐在榻上,嚴肅道:“不是。” 傅無書原本想著見梵不忘這一次就離開,他聽到他否認,有些驚異的抬頭,他問道:“那是為什麽。” 梵不忘神色凝重。 寒風吹著窗戶,像是哀嚎的聲音。桌子上的燈火搖曳了幾下,倏然滅了。 傅無書還沒反應過來,便覺察到一隻細長的手拖起自己的下巴,接著,一抹柔軟清涼覆在自己唇上。 他聽到那人低啞著聲音說:“因為這個。” * 塵世災禍不斷,梵不忘依舊很忙,可無論多忙,他都會趕回家去。 某天,傅無書從山下回來,白鶴破天荒的沒有守在門口。 他疑惑的走進院子,聽到梵不忘的聲音。 他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房間裏傳來了兩人談話的聲音。 白鶴收了以往的姿態,用一種嚴肅的聲音道:“東海壓製不住了?那怎麽辦?” 梵不忘的聲音太低,他聽不清楚,隻聽到白鶴用一種悲哀的語氣道:“那無書怎麽辦?” 這次,他聽到梵不忘道,“幫我照顧好他。” 那聲音和往日沒什麽兩樣,卻又莫名的讓人難過。 * 東海生赤水。 赤水淹九州。 海水掀起翻天巨浪,天穹被染成紅色。 傅無書隻來得及抓住那抹白色的剪影,隻聽那個人用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急切聲音喊道:“別做傻事,我隻要你活著。” 紅色的海水染紅了他的白衫。 傅無書滿目刺紅,躍身而起,卻被飛來的白鶴馱在身上。 他朝著赤水大喊:“梵不忘!” * 那些記憶如碎片一般拚湊起來,拚起了他的過往。 林紀年嗆了一聲,猛然坐起身來。 他躺在岩石上,上麵是懸崖峭壁,冷冰冰係統的聲音從耳邊響起。 【保命符已消耗。】 【宿主生命值恢複正常,任務繼續。】 林紀年捏了捏眉心,倏然意識到自己還沒死。 隻是聞子規不知現在如何了。 倏然見一道白色殘影急衝而下,那白影環繞在半空中,仰頭一聲長鳴。 白鶴。 林紀年驚異的抬頭,見白鶴身上托著個黑衣身影。 “聞子規。”林紀年抬頭看著那個身影,心慌意亂,“他怎麽了?” 白鶴道:“放心,他沒事。” 白鶴在他麵前停了下來,“小長安,別來無恙。” 林紀年有些呆愣的看著他,“你……你怎麽會在這個世界?” “我一直在這個世界,”白鶴用嘴撥了撥羽毛,“我一直和你在一起。” 林紀年睜大眼睛:“你是……” 白鶴烏黑的眼睛看著他。 林紀年:“1984。” 白鶴身形逐漸模糊,“我也是剛想起來,不過這個身體是我用數據幻化出來的,撐不了多久。” 他剛說完,白鶴的身影閃了幾下,突然不見。 林紀年又轉頭看向聞子規道:“他……” 白鶴已經恢複成1984,他道:“他看你掉下去,也跟著跳下來了。” 林紀年手拂過他的臉,道:“他什麽醒。” 1984道:“不知道。” 林紀年沒想到聞子規能睡這麽久。 直到回了青苔山,千靈和鳳禦見他昏睡的模樣,嚇了一大跳。 晚上,千靈,鳳禦見林紀年疲憊的姿態,想代替他守在聞子規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