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之期很快就到了。


    許婉寧特意出了一趟侯府,去了梨花樓。


    冷旭已經將海棠下葬了,就埋在冷家的祖墳山上。


    海棠的旁邊,他還挖了一個墓穴,那是他死後長眠的地方。


    海棠會一直陪著他,他也會一直陪著海棠。


    不離不棄。


    冷旭除了留下一些定情之物陪葬之外,所有的回憶錄和相思集都被冷旭付諸一炬。


    本來就不能大白於天下的愛情,跟著他們一塊入土為安,對誰都不打擾。


    “我若是死了,麻煩許姑娘將我葬在海棠的旁邊。不用太麻煩許姑娘,墓穴已經挖好,棺材也是現成的,我死後放進去,許姑娘請個人人釘上釘子,埋進去就行了。”冷旭對死,沒有害怕,反倒有種渴望。


    死了才能看到海棠。


    “我五十年沒見過海棠了。”冷旭眯著眼睛,望著院子裏那株海棠花,眼睛裏滿是柔情:“我這麽老了,也不知道,海棠還認不認得我。你說,她還會認得我嗎?”


    許婉寧也看向那株海棠,點點頭:“會的。心中的愛人,無論那人變成什麽樣子,他都會第一眼就認出來。”


    冷旭笑了:“許姑娘,你是個好人。這是釀製梨花醉的方子,別人釀製梨花醉跟我的方子都差不多,可他們釀的都沒我釀的好喝,因為這釀製的時候,還有三個要和三個不要,我都一一寫下來了,你好好學。”


    許婉寧將方子鄭重其事地放入懷中:“謝謝冷老板。”


    冷旭又拿了一樣東西:“這梨花樓我也送你了。”是房契和地契還有一大碟的銀票。


    許婉寧搖頭:“我說過的,這些我都不要。若是真的想要,我想要梨花樓這三個字。至於其他的東西,我會以你和海棠的名義,捐給善堂和香山寺,讓他們在香山寺給你們點上長明燈,照亮你們的輪回之路,下輩子,你們也能快點找到對方。”


    “好,都聽你的安排。我跟海棠謝謝你。”冷旭無事一身輕,躺回了搖椅裏,搖椅一搖一搖,他消瘦佝僂的身子也一擺一擺:“那個喜歡喝梨花醉的人,一定是個很重要的人吧?”


    不然誰會費勁心思,隻為了這一張方子和梨花樓這三個字呢。


    大把的銀票不要,是不是傻?


    許婉寧默了默,“我隻想讓他能一直坐在梨花樓裏喝正宗的梨花醉。”


    冷旭閉上了眼睛,仿佛已經睡著了,隻有搖椅還在輕輕點著,帶著他的身子一前一後:“許姑娘,別和我一樣,失去了才後悔莫及。”


    許婉寧解釋:“我們隻是朋友。”


    沒人回答。


    搖椅定住了。


    冷旭的手輕輕地從扶手上滑落,一行清淚從眼角流過,風一吹,吹落幾片海棠葉,落在冷旭的身上。


    許婉寧跪在冷旭身前,給他磕了三個響頭。


    第二日,梨花樓老板去世的消息就已經傳遍了燕城。


    梨花樓自一個月前關門到現在,無人不在期待他的再次開張,可現在再無期待,梨花樓再也不會開張了,也不會再有梨花醉,眾人扼腕不已。


    其中扼腕的還有裴珩。


    他從不退而求其次,沒有則不喝,約見許婉寧的地點,從梨花樓改到了一家茶室。


    雅間內。


    裴珩麵色凝重,看到許婉寧來,隻說了一句話,“我要回京都一趟。”


    許婉寧並沒有說話,點點頭,喝了裴珩給她倒的茶。


    “我五日之內必回來。這五日,你多加小心。”


    “你也小心。”


    二人默默喝完了一壺茶,這才分開。


    照例是許婉寧先走,她一出雅間,倒被包氏撞見了。


    包氏就在隔壁的茶室喝茶,見許婉寧一個人走出茶室,立馬就警覺了,故意裝作等人的樣子守在外頭,果然,又等了一會兒,雅間裏又走出一個男子。


    一身紫衣,長身玉立,就那臉,長得跟天上的神仙下凡似的,任誰看了第一眼都能記得第二眼,包氏記得,這就是雨夜那天留宿的客人,是許婉寧的情夫。


    包氏多看了那人兩眼,將男人樣貌記在心裏。


    回到侯府,包氏就馬不停蹄地去找了陳綿綿。


    見陳綿綿人都消瘦了一圈,包氏倒嚇了一跳,“我的兒啊,你這是怎麽了?怎麽看起來臉色這麽難看?”


    她才走笑沒幾日的功夫啊。


    陳綿綿打了個哈欠:“娘哎,我最近這段日子,吃什麽都難受,又總想睡覺,總是跟沒睡夠一樣。啊……”陳綿綿又打了個哈欠。


    包氏心思一動,麵上帶喜:“綿綿,你不會是有了吧?”


    陳綿綿搖搖頭:“前幾日才讓大夫把過脈,沒有。”


    包氏的喜頓時消失無蹤,不過女兒她還是疼的:“綿綿啊,你可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娘還指著你享福呢。”


    陳綿綿有些不高興。


    也不知道娘是關心自己的身體,還是關心她能不能享福。


    包氏沒看出女兒的不高興,坐在她身邊說起了另外一件事情:“綿綿,你不是說發現許婉寧還跟她那個情夫有聯係嗎?嘿,你猜娘今天看到了什麽?”


    “什麽?”


    包氏在她耳邊低語了幾聲,陳綿綿總算露出了笑容:“真的?”


    “千真萬確。”包氏篤定地說:“那男的長的太好了,任誰看過都忘不掉,你就放心好了,再讓我見到,我一定會認出他來。”


    “娘,此事重大,你可千萬要沉住氣,咱們隻要抓住那個姘頭,許婉寧就沒翻身的機會了,若是打草驚蛇,驚跑了那人,想要再找,就難了。”


    “放心,我知道的。你說要不要去跟那老太婆說?”包氏又問。畢竟上回告發許婉寧有姘頭的事情就是她。


    陳綿綿歪頭想了想,嗬嗬笑道:“可以啊。說不定姐姐比我們有辦法找到那個男的呢。”


    “行,我這就去說。”包氏正要離開,陳綿綿喊住了她,“娘,那錢什麽時候還回來?那死老太婆最近在清點賬目,怕是頂不了多久。你讓爹趕緊收手,把錢拿回來。”


    “行,你爹也就是放點印子錢,放心,我跟他說,明天就還。”包氏笑眯眯地。


    陳明說了,印子錢,錢生錢,一萬兩能生出一萬兩,她就等著過好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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