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雲楓都快要氣瘋了:“誰傳的?誰傳的?”


    護衛們麵麵相覷,反正不是他們傳的,他們都不知道有這回事,不過現在知道了。


    “陳遠人呢?他死哪裏去了?”


    有護衛回答:“陳護衛好多天都沒見著了。”


    自從上次出去辦事,找回來一具讓人分辨不出來的男屍,就一直沒有露麵。


    傻子都知道這廝叛變了。


    崔雲楓麵目猙獰,領著一夥人去了陳遠家裏。


    人去屋空。


    崔雲楓又晚來了一步,他氣得直跺腳,“給我一把火燒了這個地方。傳令下去,誰見到陳遠及他的家人,一律格殺勿論!”


    火光衝天起,崔雲楓站在火光之中,他的聲音也如雷貫耳。


    不遠處,兩個身量差不多,長相也有些相似的男子並肩站著,看著已經被火舌吞沒的房子。


    “大哥,我沒有說錯吧。跟在這種人的身邊,不會有好結果的!”陳望對陳遠說道。


    “好在小姐及時帶走了大嫂和甜甜,不然……”陳望歎了一口氣。


    後麵的事情不敢想。


    陳遠默默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眼神堅定:“小姐需要我做什麽,你告訴小姐,我一定全力以赴。”


    這是投靠小姐了。


    陳望激動地拍著兄長的肩膀:“大哥,小姐一定會很高興的。”


    許婉寧談不上有多高興。


    陳遠歸順她,投靠她,那是因為她降服了他。


    可前世呢?


    許婉寧沒有降服陳遠,陳遠一直是崔雲楓的狗,從不曾憐惜過她分毫,他知道崔雲楓做了那麽多的錯事,還是不告訴她。


    各為其主這話沒錯,疑人不用這句話也沒有錯。


    許婉寧:“讓他等著。”她不會讓陳遠做任何事情,隻會拉他出來指正崔雲楓,僅此而已。


    她不過是看在忠心耿耿的陳望身上,饒他一命罷了。


    城陽侯府池塘裏的水是從外頭接入的山泉水,又流向府外的一條河溝裏,水是活水,水裏養了魚,為了防止魚遊出去,侯府在河溝相接處攔了一道網,魚遊不出去,落葉也飄不出去。


    隔三岔五的,就有下人清理池子裏的落葉。


    這一日也不例外。


    照例有下人在河溝旁清理落葉。


    長長的杆子上套了一個網,用網撈起落葉,撈上來之後倒出來,再去撈。


    許婉寧陪著陸氏正在府裏頭找許庭安,到了此處,兩個人莫名其妙地停了下來,看下人撈落葉。


    那下人突然撈到了一個重重的東西,很沉,頗費了一番力氣。


    “什麽東西,好沉啊!”


    許婉寧和陸氏站到了河邊,眼睛不錯地盯著網子裏的東西。


    那是個人的身形,孩子,穿著靛藍色的衣服,還帶了一塊金鎖。


    下人撈了起來,還沒有看清楚,許婉寧和陸氏就撲倒在地,“安哥兒,安哥兒,我的兒啊!”


    “弟弟,弟弟,我帶你去看大夫,弟弟……”


    許婉寧抱著孩子就跑,陸氏跟在後頭,腳步踉蹌,“安哥兒啊!”


    下人大驚。


    是許家公子嗎?


    姐姐和娘都認出來了,肯定不會錯,可那是從水裏頭打撈起來的啊,那許家公子,還有命在嗎?


    很快,許婉寧抱著個孩子在府裏頭一路跑一路哭的事情就傳開了,陸氏也跟在後頭哭天搶地,她們二人嘴裏喊的,都是許家公子的名字。


    又有下人出來說,許家公子是他打撈起來的,沉在水裏,飄到河溝那邊去了,應該是早就已經死了。


    這算是最近一段日子唯一聽過的好消息了。


    崔雲楓笑得前仰後合,杜氏也笑出了眼淚。


    “菩薩保佑,菩薩保佑,這一回,菩薩總算是站在咱們這一邊的!”杜氏喜極而泣。


    崔雲楓得意揚揚:“娘,勝利一定會屬於我們。”


    先贏不叫贏,笑到最後的才是真正的贏家。


    寧院裏,裏裏外外,男男女女的哭聲此起彼伏。


    吉祥照例回來守門了,眼睛紅彤彤的。


    崔雲楓帶來個大夫:“這大夫是燕城最厲害的大夫,讓他給小舅子看看。”


    吉祥說:“少夫人說不需要了。許公子他,他……嗚嗚,嗚嗚……”


    崔雲楓歎了一口氣:“那我進去看看吧。”


    進了屋子,許婉寧站在床邊哭。


    陸氏坐在床上,懷裏抱著一個被褥,裏頭鼓鼓囊囊的,露出一點點黑色的頭發,陸氏哭天搶地,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許騫眼眶通紅,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幾歲似的,就連背都彎了。


    “嶽父,小婿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了,隻能說一句,節哀順變!”


    許騫看了眼崔雲楓,拉著崔雲楓的手,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雲楓。”


    眼前快近不惑的許騫,生意場上見過多少波雲詭譎、起起伏伏,中年得子喜不自勝,不惑喪子悲痛欲絕。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死了兒子對他來說,無異於是致命一擊。


    “嶽父,您還有我。我一定會像對親生父親一樣,孝順您、伺候您。”


    崔雲楓感天動地的誓言讓許騫哭得更大聲了:“好好好。”


    許婉寧側頭看了看崔雲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早夭的孩子不能進祖墳,也不能辦喪事,隻能隨便找個地方埋了,從此一了百了,就連祭拜都不可以。


    崔雲楓給許庭安找了塊風水寶地,第二日就葬了下去,小小的棺木,往黃土地裏一埋,連個墓碑都沒有。


    許騫在兒子的墳前捶胸頓足,老淚縱橫,悲憤交加,人都蒼老了幾十歲。


    陸氏歇斯底裏,到最後直接哭暈了過去。


    許婉寧望著小小的土包子,想到前世狗子的慘死,安哥兒的慘死,仿佛那種悲痛又重新回到心口上。


    疼啊,疼到四肢百骸、筋骨都是疼的。


    她也哭了,不是裝模作樣,而是悲痛欲絕。


    哭什麽?


    哭前世的狗子,哭前世的安哥兒,也哭前世的自己。


    崔雲楓跟杜氏就站在後頭,看著母子三個跪在土包子麵前哭,對視一眼,心中得意非常。


    杜氏上前:“親家母,節哀順變啊!”


    崔雲楓也上前:“嶽父,小心身子。”


    “娘,娘……”許婉寧抱著陸氏尖叫:“娘,你不要嚇我啊!”


    陸氏直接哭暈過去了。


    崔雲楓指揮著眾人:“快快快,回侯府,回侯府。”


    眾人手忙腳亂地上馬車的上馬車,趕馬車的趕馬車。


    馬車緩緩往前行駛。


    昏迷不醒的陸氏睜開眼睛,望著許婉寧笑:“阿寧,娘剛才表演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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