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雨上前兩步,一不小心就踩到了繡娘的手背上。


    繡娘吃痛,求饒:“柳夫人饒命,民女知錯了。”


    沈青雨就像是沒聽到似的,用力地碾壓著繡娘的手背。


    繡娘痛得麵目扭曲,卻絲毫沒有反抗的意思,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右手背被沈青雨碾壓,狠狠地碾壓。


    屋內安靜的可怕。


    就在繡娘以為自己右手要毀了時,錦繡坊的老板娘終於來了,將她救了下來。


    “柳夫人,是這個繡娘不會說話,柳夫人大人有大量,就饒了她一條小命吧。”老板娘畢恭畢敬,“夫人皮膚光滑,嫩得能掐出水來似的,這緙絲正趁夫人,夫人若是不嫌棄的話,這緙絲就送給夫人了。”


    繡娘匍匐在地上,本來嚇得瑟瑟發抖,聽到這話,更是嚇得瑟瑟發抖。


    俗話說,一寸緙絲一寸金,一匹緙絲就這麽送給了柳夫人,那錦繡坊損失的這匹布料錢呢?


    繡娘不敢想,就是賣了她,也換不來這匹緙絲啊!


    沈青雨還是挺喜歡這匹緙絲的,她收下了,還一副是我施舍你的模樣:“你這繡娘是新來的吧?好好調教調教,衝撞了貴人,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老板娘連連點頭:“是是是,夫人放心,我這就調教調教她。”


    沈青雨終於走了,帶著那匹價值百金的緙絲給帶走了。


    “芳娘,你起來吧。”老板娘讓地上還跪著的繡娘起來。


    地上的繡娘突然不停地磕頭:“老板娘,是我不好,是我沒有服侍好貴人,害坊裏受這麽大的損失,是我的錯。”


    老板娘笑笑,“說什麽傻話呢,這事又不怪你。柳夫人不是好惹的,況且今日,她心情不好,當然會拿你出氣了。”


    “她不是因為我說錯了話?”芳娘一臉的不解。


    老板娘搖搖頭:“當然不是。”她看了看樓下:“剛才,金麟衛大都督打馬從這裏路過,與他同乘的還有他的繼子,柳夫人剛才在樓上,應該是看到了。”


    芳娘點點頭:“她剛才確實是一直盯著樓下看。”


    “錯不了的。”老板娘歎了一口氣:“我知道她肯定會拿誰出氣,這不就連忙趕上來了。”


    “她恨金麟衛大都督嗎?”芳娘覺得應該是恨的吧,不然為什麽柳夫人會怒氣衝衝。


    老板娘點點頭,又搖搖頭,“不知道。說恨吧,可她大婚那日麵對來迎娶她的柳大人,脫口喊出了大都督的名字。這京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說愛吧,可她做的那些事,就不像是愛一個人該有的行為,倒像是……”


    她沒繼續往下說,芳娘繼續問:“是什麽?”


    老板娘捶了捶自己的腦袋,突然恍然大悟了,“對,像是占有。隻想占為己有。可真正愛一個人,就該是看著心愛的人過得更好,心滿意足啊!你說,不是她的,她那麽貪心做什麽。”


    芳娘咀嚼著老板娘最後一句話,抿著下唇,失魂落魄。


    她被沈青雨給嚇著了,老板娘見她臉色慘白,就讓她先回去了。


    回到城西偏得不能再偏的巷子,她敲開了一戶人家的門:“大娘,我家甜甜今天還聽話嗎?”


    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笑眯眯地說:“怎麽這麽早就回來啦?你放心,甜甜可聽話了,就跟我孫子一塊玩,一下不吵,一下不鬧。甜甜,快,你娘回來了。”


    一個差不多兩歲的姑娘從屋裏搖搖晃晃地走出來,看到門口站著的女子,眼神驟然睜大,邁著小短腿朝她跑去:“娘……”


    芳娘千恩萬謝謝過隔壁的大娘,“大娘,這段時間,能不能都麻煩您幫我看下甜甜,您放心,我會給您錢的。”


    “你家那位出遠門了還沒有回來啊?”大娘邊納鞋底邊笑道:“你家男人對我們那麽好,我家屋頂漏雨,他爬那麽高幫我們修屋頂,都沒收錢,我幫你看幾天孩子,我收什麽錢?你放心,就放我這裏,你男人什麽時候回來,孩子什麽時候回去。”


    芳娘咬唇:“他不會再回來了。”


    大娘一時沒聽清,“啥?”


    芳娘已經抱著甜甜回家去了。


    這裏的房子都很破舊,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院子,兩間房,一間睡覺,一間廚房,簡陋到不能再簡陋了。


    芳娘默默地坐在台階之上,仰頭看了看天。


    老板娘說得對,不該是她的,她不能貪心。


    另外一邊,得了整整一匹緙絲的沈青雨,坐在平穩的馬車裏,並沒有多開心,麵色陰沉沉的,嚇得跟在她身邊的兩個丫鬟都麵色慘白,不敢說話。


    “夫人,到家了。”外頭傳來車夫的聲音,沈青雨這才回過神來,突然對要扶她下馬車的人說了一句:“表嫂好久沒找我說話了,你們去何家通傳一聲,就說我想表嫂和慶文了,讓他們來一趟。”


    丫鬟是沈青雨帶回來的,作揖道了聲是。


    裴珩騎著高頭大馬,帶著安哥兒終於回到了離園。


    他先跳下了馬,然後抱著安哥兒下馬,父子兩個,進了家門。


    許婉寧在等裴珩。


    還在屋內,就聽到屋外傳來安哥兒興奮的聲音,還有裴珩爽朗的笑聲,許婉寧長舒了一口氣。


    孩子在學館,應該是沒事的。


    裴珩確實說沒事,“安哥兒本來啟蒙不久,可因為學識好,現在到了學館最好,學生學的時間最長的那個課堂,他在裏頭年紀最小,身邊都是比他大的孩子,人家都學得比他好,他有些吃力。”


    他並沒有將實情告訴許婉寧,一來怕許婉寧擔憂,二來怕安哥兒自卑。


    “他才剛讀書不久就能進最好的課堂,那說明他很厲害很優秀,但是總歸學的時間太短,別人比他多學那麽多年,比他優秀也是正常的,我去勸勸他,讓他別有太大的壓力,凡事慢慢來,別有心理負擔。”


    裴珩笑著拉許婉寧的手:“我來的時候已經勸過他了,他已經聽進去了,你別再去說了,等會他要怪我回來就在你麵前告他的狀了。”


    “這哪裏是告狀,這是為了他好。”


    “知道知道,咱們的兒子,咱們不對他好對誰好。”裴珩將許婉寧拉到他的腿上坐下,“孩子有自己的成長方式,咱們不能管得太多,管得太多了,也會給孩子壓力。得不償失。”


    許婉寧歎了口氣:“你比我豁達多了。”


    “男孩子要頂天立地,就得讓他自己成長,讓他自己在成長中自行判斷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是對,什麽是錯。如果他分辨不出來,我們做父母的就要幫忙,如果他能分辨,我們要做的就是在一旁默默守護,別過多幹涉孩子的成長。”


    “唉,有你教孩子,我都不知道我該做什麽了。”許婉寧又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有個能幹的男人就是好。


    “你當然有事幹了。”裴珩笑眯眯地道。


    許婉寧一臉疑惑:“我幹什麽?”


    裴珩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遞到了許婉寧的麵前:“這是我和安哥兒給你買的,酸酸甜甜,味道好極了。”


    許婉寧眼前一亮:“冰糖葫蘆,好久沒吃了。”


    “那快吃。”裴珩笑眯眯地看著許婉寧咬了半個,“如何?”


    “酸酸甜甜,好吃。你嚐嚐。”


    許婉寧就要去咬掉她吃剩下的半個冰糖葫蘆,裴珩比她還要快,將她吃過的那半個冰糖葫蘆,卷進了嘴裏,嚼了嚼,眉眼彎彎,“阿寧,真甜。”


    這話就有歧義。


    也不知道他說的,是冰糖葫蘆甜,還是阿寧甜。


    反正許婉寧的臉,紅得比手上的冰糖葫蘆,還要鮮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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