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那兩個人的交談,傅斯延顯然不是第一次邀請池凡了,再聯想之前池凡似乎有心事,傅念宇有點懷疑就是實習的事。池凡看了他一眼,很幹脆地:“不去。”“你確定?”傅念宇愣了愣,雖然對方幹脆利落拒絕的態度讓他很高興,可想到這可能是顧慮自己才做的這種決定,他又有點心虛和愧疚。“其實吧……”傅念宇喝了口麵湯,慢吞吞地說,“我哥有句話說的沒錯,公事不涉及私事,我是很討厭他沒錯,也不希望你和他來往,但如果你真的很想去,我也不會攔著你,你不用顧慮我。”傅斯延所在的公司是全球五百強企業,以池凡大一生的身份,想進入這種企業當暑期實習生是很不容易的,雖然傅念宇懷疑傅斯延的用心,但他也不忍心因為自己的猜忌,就讓池凡錯失這麽好的機會。池凡有點意外地看了傅念宇一眼。之前他和傅念宇吵架冷戰,就是因為對方想限製他和傅斯延的來往,怎麽現在對方突然改口風了?還是說,自己不能和傅斯延來往,卻可以去他的公司實習?這兩者的區別在哪裏?“如果我去他那邊實習,肯定會不可避免地和他有些來往,你確定可以?”“如果是工作上的來往,那也沒辦法。”牢記著冷戰時的教訓,傅念宇努力讓自己別吃飛醋,至少不要再亂發脾氣限製池凡的正常人際交往,“我……我也沒那麽小心眼。”池凡忍不住笑了,少年別別扭扭的樣子讓他總覺得對方像是在吃醋一樣。……如果真是吃醋就好了。傅念宇都做出妥協了,池凡覺得自己也該拿出點誠意,他想了想,說。“你之前不是想知道,我和傅斯延是怎麽認識的嗎?”傅念宇刷得抬起頭,目光炯炯盯著池凡:“現在能說?”“怎麽不能。”池凡笑了笑,“其實也沒什麽,你記得去年聖誕節我腳扭傷的事嗎?那天我是被呂放帶人堵了,翻牆的時候扭傷了腳,後來跑去一家夜店躲他們,就遇到了傅斯延。他幫我打掩護躲過了那群人,我欠他一個人情,就這麽認識了。”之前瞞著傅念宇不說,是因為他不知怎麽解釋呂放的事,但現在已經沒有隱瞞的必要了。“原來是這樣……”傅念宇恍然大悟,不由得聯想到了上輩子那時的池凡,和傅斯延也是這樣認識的嗎?如果真是如此,傅斯延也算有恩於池凡,池凡對他的初始好感度肯定不低,如果這次自己沒有早點認識池凡,沒準真是在起跑線時就傅斯延被甩出一大截了。“你還撒謊說你當時是下樓扭傷的腳。”傅念宇故作不滿道,“太過分了。”池凡有些尷尬地移開目光:“抱歉,我隻是……隻是覺得這事沒必要告訴你。”“什麽叫沒必要?如果清明節那天我沒在,他找了你的麻煩,把你打進了醫院,你也還要瞞著我嗎?你心裏還當我是朋友嗎!”池凡被說得啞口無言,半晌才道:“如果你還有什麽想知道的,我可以全都告訴你。”“呂放為什麽要找你麻煩?”傅念宇立刻問。其實他知道原因,也知道池凡不願告訴自己的理由,所以哪怕受傷住院,他對這方麵的事情也沒詳細問過,畢竟涉及家醜,如果池凡不想細說,那就不說吧,他不想讓池凡為難。但他現在改變主意了。他要讓池凡自己說出來。如果沒有第一次,對方以後也永遠不會和自己說的。他必須要把池凡這個毛病扳過來。池凡沉默了一會兒,他其實並不打算對傅念宇隱瞞,隻是這件事很複雜,千頭萬緒,他一時都不知該從何說起。想了一下,池凡開口道。“你還記得鄒明嗎?”“誰?”“就是去年萬聖節那天,你在活動廣場揍的那個人。”傅念宇“哦”了一聲:“那個欺軟怕硬的傻逼啊。”“你還記得他當時說我的那些話嗎?”傅念宇緩緩點了點頭:“他說……當年你差點捅死你爹。”“你當時是不是覺得他是在胡說八道,才去打了他的?”傅念宇沒說話,隻是看著池凡。“其實他也不算胡說,我是捅了我爸一刀,這事兒當時鬧得還挺大,我們那邊的人都知道。”池凡突然感覺這事兒也沒想象中那麽難啟齒,說出來後甚至感到一陣輕鬆。當然,也許是因為他從傅念宇眼中沒看到讓自己害怕的厭惡與排斥,才會感到輕鬆與安心的。“你過年去我家的時候,我們任何人都沒提及我父親,你是不是感到奇怪過?”池凡問。“呃……是有點奇怪。”傅念宇表麵正常,其實暗暗有點心驚。他當時壓根沒想過這個問題,因為他知道池凡的父親肯定不會回家,所以他問都沒問,但池凡似乎以為他是把疑問放在心裏,沒好意思開口問而已。池凡沒注意傅念宇臉上閃過的一絲不自然,繼續說。“我們幾乎從不提及他,我不知道家裏其他人怎麽想的,但至少我,還有我二姐,都已經把他當成一個死人了,我真恨不得……他就死了好。我這輩子最恨的人,就是我父親,我這輩子最恨的事,就是我居然是他兒子。”傅念宇表情微愕。這是他並不知道的事,上輩子他隻知道池凡的父親是個十足的人渣,鬧得他們全家雞犬不寧,後來池凡念到大三的時候,不得不中途輟學,也和他父親有關。但當時池凡提及他父親時,也隻是淡淡描述了幾句,並沒有流露出如此刻骨的恨意。現在想來,也許並非沒有恨,隻是恨得太深,以至於連提起都讓他感到惡心。“我小時候,我家的經濟狀況很差,家裏的開支全靠我母親四處打工維持,我父親卻一直遊手好閑,吃喝嫖賭樣樣都沾,有一次他去隔壁鎮子賭博,被人下了套,欠了一大筆錢。”“我們家當然是拿不出那筆錢的,追債的人在當地很有勢力,為首的就是呂放他們家,手段又凶又狠,我父親實在怕了,最後就把主意打到了我二姐身上。”傅念宇眼皮跳了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什麽主意?”“他把我二姐賣了。”池凡歎了口氣,“賣給那些人,任他們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