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喜言是無法忍受婚姻不忠的,當然也不會坐視別人對婚姻不忠。所以過去二十年來,她的生活簡直是一連串災難……呃,至少對身邊的人來說,很是災難。其實她向來不坐視任何不公不義的事,倒也不是專挑別人的風流事端來揭發,隻不過她最常遇到的是別人不忠實的事件而已。


    她一直知道男性們總對她恨得牙癢癢的,巴不得她遭受報應,最好丈夫娶十個八個女人回來氣死她,看到時她怎麽自處,還怎麽去關心別人的家務事。


    女人也恨她。她無法理解,但已能開始以平常心看待,不然一顆心可要疼痛不已了。


    告知王伶的表嫂其丈夫有外遇一事,一個星期下來,她從揭發真相者,變成了告密小人;也從正義的身分,轉換了破壞人家夫妻恩愛的惡人。


    從古至今,這一點倒不曾改變過呀。


    當然,不曾改變的,還有潑婦罵街。


    幸好早上向來不太有客人上門。她心中慶幸。


    「你就是巴不得別人家庭破碎對不對?你就是要看我丈夫對我提出離婚對不對?我怎麽那麽命苦哇,嗚……他現在要跟我離婚,也不要離開那個狐狸精了!他說原本大家可以裝作恩愛夫妻一輩子的,誰教我那麽不識相,偏要扯破臉,哇……」表嫂又哭又罵,這次踩住人家的地盤,斷不容許再有人趁她哭得不能自已時逃脫。


    「表嫂,你連哭了一星期還不夠嗎?一出鄉土劇也不過演這麽多了,人家七天的戲分演了一、兩百集;而你更強,一、二百集的戲被你七天之內搬演完畢。我想,現在連阿扁總統都知道你丈夫有外遇了。」王伶再次哀怨地瞄了眼阿範。


    「哇……連阿扁都知道我丈夫有別的女人了,我不要活了,全天下的人都在嘲笑我沒有魅力,才會使得丈夫被野女人勾引走,哇——都是你!」手指又點上範喜言的鼻頭前。


    範喜言搖搖頭:


    「錯了,不是我。」


    「是你是你!是你害我被人笑……」


    「明明是你自個兒四處宣揚的,瞧,現下連對麵辦公大樓的管理員都知道你丈夫外遇了。怎好來怪我?昨兒個坐在門口大哭大叫的人可不是我。」真是夠了,就算是刮風下雨也不能天天來吧?在她來的那個地方,也沒見人使潑個沒完沒了的。這位表嫂還具有能耐。


    「對呀,表嫂,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王伶忍不住說句公道話。


    「王伶,連你也說我不好?原來你是站在那個死鬼那一邊的!你們這些姻親聯合起來欺負我這個苦命的媳婦,哇——」又來一波排山倒海,足以衝倒龍王廟。


    範喜言拉著王伶躲到門口,比了比那個已趴在櫃台上滾來轉去悲號的女人,低問:


    「你們現代的女人處理外遇的方式,似乎與你形容的不大一樣。」她一點也看不出來女人曾經進化過的跡象。


    王伶嘿嘿乾笑。


    「我形容的是……是理想中會有的樣子嘛。」真是給現代女性丟臉喔,叫表嫂去整治表哥又不去,隻會在她們麵前鬧,真是給古人看笑話了。「總有一天,女人覺醒自立的一刻必會到來。」


    範喜言不予置評,隻用眼神唾棄她。


    現下她隻擔心再任由表嫂這麽鬧下去,她們中午的工作是別想做了。客人哪敢上門啊。


    「叮咚」


    啊,啊!有客人上門了,怎麽那麽早哇!


    範喜言與王伶同時看過去,職業性地喊道:


    「歡迎光臨——」真失望,不是帥哥。王伶歎息。


    「歡迎光臨——」啊!長得真不錯呢。範喜言眼睛一亮,殷勤地過去招呼。


    他好像來錯地方了。


    服務的小姐相當熱忱,餐點也很快就送上,厚片土司烤得金黃酥脆,咖啡也煮得香醇可口,但……


    「嗚……嗚……」


    楊敦日歎息。就是這個,不曾間斷的嗚咽聲忽大忽小,從櫃台後方傳來。不是他刻薄,而是任何人都很難不把這種情況視作五子哭墓或孝女白琴正在送殯。


    真是特別的一家店,不播放抒情音樂,反倒專程請真人前來哭墳……嗯,很……與眾不同。原本饑腸轆轆的胃,也被這一抽一搭的啜泣聲給喂飽了……也許他該常來,因為每個人都提醒他有必要減肥。可是,以他這麽繁忙的工作狀況來說,實在禁不起這種餓肚子的活罪。


    也許他應該忍痛放棄眼前的美味,速速走人才是……


    「不合您胃口嗎?」範喜言過來添咖啡,笑容可掬地問著。


    很少有美女會對他笑得這般甜,隻能說這間店的服務態度實在好得沒話說。楊敦日趕忙笑著搖頭:


    「餐點很好。」


    「那怎麽不多吃點呢?不會是在節食吧?」她不以為然地掀高眉。好不容易見到體格這麽好的男人,要是他也向排骨架靠攏就太糟蹋了。


    嗚……嗚……嗚哇……


    「不是的,隻是……」他苦笑。


    嗚……


    「隻是什麽?」她攢眉。


    我歹命啦……哇……


    「我想,我還是……結帳吧。」他抽出皮夾。


    範喜言無奈地點頭,提出建議:


    「剩下的我幫你打包。」


    「多謝。」


    哇哇哇……嗚嗚……


    不多久,俊男落荒而逃,徒讓範喜言倚門而歎。料想這男人這輩子再也不會踏上厭茶大門第二次了。


    唉……真可惜。不容易才見到這麽個美男子呢。


    哇哇……


    回頭望向那個已翻滾在地上撒潑的棄婦,她再度歎息,將「休息中」的牌子掛在門板上,哀怨地閃進廚房,眼不見為淨。


    厭茶,是由四位妙齡女子合資而成的。平日四人都各自有工作,開厭茶隻是為了方便好友聚會。以每月開股東會的名目,集合在這裏大吃大喝,聯絡感情。從來也沒想要這間小店賺錢,以不賠錢為目標,大夥兒倒也就沒有患得患失之心。


    每個月的第四個星期天,是她們聚會的日子。範喜言會在靠窗的一隅替她們留下位置,煮出她們各自喜愛的咖啡,搭配合適的食物。


    「這是我剛學會的鋦烤海鮮麵,還有上次子立吩咐過的串燒;再有水果鬆餅,以及煎鮭魚。」


    王伶大呼小叫:


    「別吧!你居然企圖謀殺我的身材,我不是說要一盤生菜沙拉就好了嗎?」


    「範晴先吃了一大口煎鮭魚,才心滿意足地道:


    「不用減肥啦,趁你生長在台灣這個物資過剩的地方多吃點吧!下輩子要是投胎到非洲當饑民,也好留點美好的前世回憶。」


    「吃不胖的人總是說風涼話。」王伶瞪過去。


    四人之中最沉穩的周子立開口道;


    「今天生意還不錯,我們快點吃完,也好下場幫忙。」


    「啊!這一星期來的寒冬總算過去了,我真是不敢看之前的帳目啊。」康柔雲身為會計師,理所當然的每星期來店裏整理帳目一次。雖然厭茶的生意不能以興隆來形容,但也不至於糟到哪裏去,但這些天被王伶的表嫂一鬧,每天業績掛零不說,還讓管區警察上門拜訪,以為這裏發生了什麽案子。


    真是——太丟人了。


    王伶被三雙眼一瞪,哀怨地瞟向不遠處正在忙的範喜言。


    「都是阿範啦!她不多事就好了。」


    範晴不以為然道:


    「錯的不是伸張正義的那一個,阿範頂多犯了多舌的毛病,但真正錯的是你的表哥,以及你的表嫂。如果今天是你看到你表哥的風流罪證,你會怎樣?隱忍不說,然後弄到你表嫂成為全世界最後一個知道丈夫外遇的可憐人嗎?」


    王伶搖頭:


    「不至於,但聰明人都要學會明哲保身的道理,我們別當那個揭發的人嘛,看,現下不是被炸成炮灰了?」


    「鄉願!」範晴批評了句。


    「哪裏鄉願了?這世界誰不是自掃門前雪的?尤其是夫妻之間的事,管了隻會倒楣,我們可以關心、可以偷偷暗示做妻子的要小心之外,千萬別去插手才好。」王伶攤了攤手:「想想這幾天來我們損失慘重,就知道多管閑事是千錯萬錯的!」


    「你——」範晴還有一肚子話可辯。


    但周子立阻止她們變身為鬥雞。


    「好了,客人那麽多,幫忙去吧,為我們之前的虧損努力好過在此製造更多的虧損。」


    兩人看過去。可不是嗎?難得假日還有這麽多的客人上門。畢竟她們這邊的客戶層是上班族,在假日時,商業大樓區頂多有小貓兩三隻在路邊晃,今天什麽日子啊,生意這麽好,讓阿範與兩名鍾點工讀生忙翻了過去。


    康柔雲吃完最後一口海鮮麵,起身笑道:


    「雖然我們從未期待過賺錢,但看到生意這麽好,還是覺得很興奮,快幫忙吧,鈔票正在對我們投誠哩!」啦啦啦……踩著夢幻的腳步,彷如倩女幽魂地飄去。


    「錢嫂。」王伶與範晴一同唾棄她的背影。然後乖乖地投入服務生的行列。


    範喜言過來收盤子,有絲訝異地問:


    「咦,這麽快就散會了?」


    周子立慢條斯理地吃完她的餐點,微笑道:


    「鬥嘴這種小事可以延後,先忙完這些人潮再來嗑牙也不遲。」


    範喜言點頭。沉默了一會,直到收拾完東西才看向周子立。


    「我……做錯了嗎?」


    周子立揚了下眉。了解她問的。


    「沒有所謂對錯。又不是作奸犯科,哪來這麽嚴厲的批判。」


    「可是……」


    「你覺得你錯了嗎?」


    「並不!但似乎其他人不這麽認為。」


    「阿範。」周子立拍拍她的肩:「覺得自己沒錯,那就繼續保持這種正義感啊,有啥不好?」


    範喜言再一次確認:


    「你……不會覺得我始終與這邊格格不入嗎?」


    周子立難得地笑出聲:


    「阿範,相信我,這恐怕跟時代一點關係也沒有,再過一千年,也仍然會有你這樣性情的人出世。」


    話完,幫忙招呼客人去了。


    範喜言聞言一笑。隱約感到不自在的心,終於開始釋懷。


    或許她是多舌了些,但那些引來的風波,從來不是她的錯,她一直是那麽認為的。錯的是那些做壞事的人,但她卻總是被抱怨最多的那一個。


    不敢以正義自居,但她厭惡種種謊言或背叛,一旦知曉了,又怎麽忍得住?


    二十個年頭以來,她常因此而挨罵,可卻阻止不了下一次她還是會這麽做。


    是啊!多口舌。她承認。


    移身入廚房,繼續崇拜神奇的水龍頭去。


    因為與客戶討論得大專心,以至於當楊敦日踏入厭茶的大門之後,才驚覺這間店是他打定主意再不踏入的地方。一次恐怖的經驗讓他險險得去收驚。


    「歡迎光臨!」範喜言上前招呼,很快地記起這位帥哥曾經來過。大概是被王伶傳染了,讓她對英俊的男人顯得特別殷勤,笑容滿麵。


    「兩位用餐,還是喝咖啡?如果都要的話,我們有組合成一套的商業午餐。」


    「那就來兩份套餐,林董,您覺得如何?」


    「就這麽辦。」林董一雙眼從上往下直打量著身材豐腴姣好的服務生,沒睞菜單半瞥。


    範喜言瞪了那男人一眼,轉身張羅餐點。


    「嘿……那女人長得還真不錯,雖然腰是粗了點,但我看那——」雙手在胸前比了個圓弧:「很有料。老弟,你說是不是?」


    「我沒注意。」楊敦日輕咳了聲,拿出文件,準備接續剛才的工作。老實說,他對女性從不投注太多眼光,這樣可省去他不少麻煩。


    林董睥睨地看了眼楊敦日發福的身材,忍不住自傲地挺挺自己瘦排骨的威風。瞧他把自己保養得多好哇,莫怪別人會自卑。


    「小老弟,你注意到沒有?剛才那女人在對我拋媚眼溜,一定是暗示對我的好感。我敢打賭等一下餐巾紙上一定會寫著她的電話號碼。要不要打賭?」


    「不必了。」他微微一笑,極之客套的。「關於我們剛才擬定的條件,不知您是否還有要補充的地方?」


    「等會再說啦。她一定對我有意思,雖然她是胖了點,但我不挑的,如果她想與我有一夜情,那我勉強接受……」


    「那是說您沒其它意見了?請在這邊簽名。」楊敦日將合約遞過去,筆也塞進林董手中。


    林董皺眉:


    「後!啊我在跟你聊天,你幹嘛叫我簽名?我又不是明星!」草草簽了字,一時也沒記起自己簽了什麽。現下他全副心神都放在把美眉上,腦袋已開始過濾哪一家旅社比較安全又能盡興——


    「祝我們合作愉快。」楊敦日眼中幾不可察地閃過一抹笑意。他當然知道此刻這客戶有多分心。


    「什麽合作……」


    林董正要問,不過餐點正好送上來,當下又迷走他的三魂七魄。


    「請慢用。」範喜言仍然笑容可掬,不過隻對帥哥放送。至於那隻瘦排骨豬哥,免了。「種客人她遇多了,雖然很想一腳踹到天邊去,但那太不優雅了,她又不是王伶那個莽撞的傻大姐。


    林董甚至沒等範喜言走遠,便吹噓道:


    「你看你看,她都不敢正眼看我,害羞了咧,哈哈哈……」


    害——羞?!誰?


    範喜言不敢置信地回身看著,正好對上楊敦日似笑非笑的眼。


    啊——


    她躲入櫃台後。


    不明白自己為何要躲,似乎真的是……


    有一點點羞。


    她竟不敢與那個男人對視。


    為什麽呢?


    「你被電到了。」王伶斬釘截鐵地論斷。


    「不是的,或許這隻是欣賞,我很少見到真正欣賞的男人,所以才會感到害羞。」範喜言開始後悔向王伶請益了。雖然王伶也與子立她們相同大她六歲,但實在是不值得信任。思考模式分明像是比她小的孩子,隻會出張那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嘴皮子罷了。


    王伶興致勃勃,纏著她直問:


    「說嘛說嘛,到底是怎樣的絕世無敵超級大帥哥,讓你這個挑剔的家夥終於動春心了,形容一下嘛!」


    「你不會喜歡的。」


    「會啦會啦,隻要是帥哥我都喜歡。」


    「花癡,你又在煩阿範啦?」範晴從廚房端了些食物出來。最近好不容易幫公司搞定了一份大合約,公司難得大方地放她一星期的假,她便窩來這裏啦。


    王伶從她盤子裏劫來一片生菜,丟入口中。


    「什麽花癡。我才不像你,厭男症的女人。」


    又鬥起來了。範喜言聳聳肩,見有客人推門而入,她擺手道:「你們慢慢吵,我忙去了。」


    王伶看過去,雙眼驀地一亮——


    「帥哥!」


    「還好而已吧。你別那麽不挑好不好?」範晴拉住差點飛奔而去的花癡,並發表個人意見。


    「看,連阿範都被他的美色迷住了,那表情多震撼哪。謝天謝地,阿範終於懂得什麽叫真正的美男子了!」王伶好生欣慰。


    範晴不以為然:


    「不可能,阿範不會中意這一款的。」


    「搞不好之前就是這男人教她觸電的。啊!美麗的戀情就要展開了。」


    「你這個無可救藥的死雙魚。我們就來印證一下誰的推論才是真的。」見阿範轉身回櫃台,她拉住阿範,三人一同閃入廚房。


    「阿範,那個男的很帥對不對?」王伶問。


    「阿範,剛才你發什麽楞?」範晴也問。


    範喜言開始烤厚片土司,並調著鬆餅麵糊。聳聳肩道:


    「我覺得他很麵熟。」


    「很麵熟?」兩人互看了一下,一同探向門外張望。


    對耶,愈看愈覺得挺麵熟。在哪兒看過呢?


    向來對帥哥印象深刻的王伶彈指低叫:


    「啊!是他,那個最近常上財經節目的常什麽東東的,叫常……常奇偉!是他沒錯。」


    範晴也想了起來,沒趣地撇撇嘴。


    「是他喔,難怪看起來很不可一世的樣子。便宜他了,誰教商場無帥哥,隻要隨便一個平頭整臉的人出來,就可榮登帥哥寶座。」


    「什麽話?帥哥就帥哥嘛,稱讚得不情不願,還不如不要講好了!」


    「誰說我這是在稱讚了?」


    沒有出以外,這一雙鬥魚姐妹花又杠起來了。


    範喜言並不試圖打斷身邊兩隻麻雀的叨擾,一邊準備食物,一邊比對著那位男客的麵孔樣貌。他……長得可真像「他」啊……世間事真是無奇不有。


    王伶八成不知道,她口中的帥哥在唐代可是被嫌到不能再嫌的瘦皮猴呢。


    「請慢用。」範喜言對眼前這位帥哥很快地失去注目的興趣,送上餐點後就要退下,但帥哥喚住了她。


    「小姐,請等一下。」


    「嗯?」她回頭,對上那雙略顯霸氣的眼。又一項不同,她在心底暗暗想著。


    帥哥-也就是近來在財經節目上迷掛一狗票婦女的常奇偉,微擰著眉深思地問:


    「我們是否曾經在哪兒見過?」挺像搭訕的詞兒,他很快地澄清:「別誤會,我並不是對你有意思。」


    「我想她不會誤會的。」與常奇偉一同進來的男子尖聲笑了下,掃瞄著範喜言豐腴的身段,惡意地又道:「她肯定不常有會錯意的機會,你不用擔心。」


    「中宇,別胡說!」常奇偉低斥了聲。雖然他確實是對體重失控的女人沒興趣,但還不至於惡意地出口傷人,存心教人難堪。但他這位朋友卻每看到一個胖女人就要諷刺上幾句。他代為道歉:「小姐,請別介意,我代他道歉。」


    範喜言冷淡地道:


    「不必了。如果你們發表完了對我身材的看法,是否能容許我退下了?」


    常奇偉沉下聲音:


    「你何必講得這麽刻薄?你該明白那並不是我叫住你的本意。」女人就是小心眼。


    「難不成真正的批評還沒到來?我該站在這兒繼續洗耳恭聽嗎?」範喜言也不甚客氣,但至少還保持著假笑的弧度。「好呀,請繼續說。顧客至上嘛。」


    常奇偉向來就不是好脾氣的人,尤其對女人更沒有耐心,揮手趕人,不問了。


    「你走吧!」


    不廢話,聳聳肩,走了。


    回到廚房,王伶與範晴兩人依然鬥得方興未艾,她逕自做著手上的事。不禁暗想:如果真有轉世輪回這回事,那個有著她唐代丈夫長相的男子,也不會是原來的那個人來投胎的吧?


    太不像了,那副-兮兮的模樣。


    真是討人生厭。


    「怎麽了?一臉的不爽樣。」楊敦日抱著一大堆檔案夾進會議室。每星期一的下午是他們兩名主事者的業績會議時間,除了要討論工作狀況外,同時也是談心溝通時間,因為平常實在太忙,有時三天兩頭碰不到麵也很正常,所以才會每周空下一段時間碰頭。


    「沒事。」常奇偉耙了下頭發,就是沒好臉色。


    「誰惹到你了?中午與中宇談得不愉快嗎?還是他開出的條件太高,我們沒有適合的工作介紹給他?」


    「那是小問題。回國半年,頂著碩士的頭銜失業,他已經快要學會屈就了,再過一個月,我想連守衛的工作他也會去做的。」常奇偉懶懶地道。


    「別說笑了,你那位高中同學要真有那麽好擺平,就不會失業那麽久了。」楊敦日對那位季中宇先生可是印象深刻得緊,介紹過幾個工作給他,他總是沒三天就走人,抱怨著待遇太低,汙辱了他這堂堂留洋回來的菁英。可憐的是楊敦日,得不斷地去向簽約的公司道歉。到現在,許多公司已擺明了拒絕季中宇這類性情的人來當短期員工。


    「說吧,今天有什麽工作要討論的。」常奇偉直接導入工作,不想多談自己今天的壞心情。


    楊敦日知他性情,也不追問,翻開第一件工作道:


    「雖然我們不是獵人頭公司,但有時還是會有這方麵的工作找上門來。『達觀科技』的王總向我們提了很多次,希望我們可以替他挖來一名電玩界的高手。」


    常奇偉瞄向挖角條件,揚高了眉:


    「月薪十萬,不僅可分紅抽成,還不必上班打卡,又可組自己的team、提供停車位、補貼食宿費,這麽好的條件,哪須我們去找上人八成早奔過去了。」


    「偏偏不是這麽回事。」楊敦日再翻開另一份資料:「這個周子立是個soho族,不為任何人工作,自行接案子,什麽工作都做,雖專精電玩設計,但她不碰電玩已經很久了,目前除了偶爾接一些翻譯稿件外,算是休業中。不是揮霍的人,所以手頭上的錢夠她花上好長一段時間了,再加上她也不是工作積極的人,所以很難用名利、成就感這些東西來打動她。」


    「又一個麻煩的女人。」常奇偉輕哼出聲。


    「你又遇過幾個女人教你生煩了?」向來隻有女人巴結著奇偉的分,哪敢讓他吃到排頭?


    不想回答,常奇偉接下檔案:


    「交給我去弄吧,看在王總開出這麽優渥的仲介金分上,我負責搞定這個麻煩的女人。我該去什麽地方比較容易遇到她?」


    「喔,她與幾個朋友玩票性質地開了間叫厭茶的咖啡店,平常深居簡出的她,唯一較可能出沒的地方就是那裏了。那間店我去過兩次,東西做得還不錯,而且就在我們公司隔兩條街的巷子裏——」


    「我知道那間店。」常奇偉打斷好友的詳細說明,不自禁又攏起眉。這麽巧,又是那間店。


    楊敦日點頭。


    「那好,我們分頭進行,你盯住周子立,而我平常與客戶吃飯就約在那兒,也許可以以常客的身分與那些親近她的人熟稔,方便以後的行事。希望我們第一次代人獵人頭可以成功。」


    「那是當然。」常奇偉堅定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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