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霧氣無影無形, 飄散在他旁邊。  像是在近距離觀察自己。  謝枕舟頭皮發麻。  “阿彌陀佛。”明淨突然出聲。  隨即謝枕舟就感覺到,酆旻離開了自己周身寸許, “既然還俗, 就不要把這麽難聽的四個字掛在嘴邊。”  這幾個字,可以說是酆旻最痛恨的。  換句話說,他最討厭的。  是整個幻陵大陸的所有佛修。  明淨不再開口, 眸子半闔。  酆旻又轉了回來,“你這小孩,居然知道吾?”  “崇雲宗藏書閣典籍中有記載。”謝枕舟半真半假道。  典籍中記載不假,但隻記錄了酆旻的生平, 對於其本人的真名卻是簡略了過去。  沒人知道,此人是三千年前最是鼎盛的第一仙門。  陵天宗的人。  ......  在整個幻陵大陸中,陵天宗就是個傳說。  現在的崇雲宗雖是第一仙門。  卻遠不及陵天宗。  以幻陵為名。  其本身就是個禁忌的存在。  陵天宗早已於魔、妖、冥三族被鎮壓後隱世,無人知曉因何原因。  謝枕舟在看到有關酆旻這一段時,反複過。  酆旻。  陵天宗的一代天之驕子。  卻是從出生就被安排好了結局,不過是一大宗掌門更替下被人擺弄的棋子。  曾經最信任最敬重的師尊,利用他、壓榨他。  需要他的盛名、他的榮光。  想到此,謝枕舟不禁想起莫汀,同樣是為了權利,兩人如出一轍的惡毒。  利用酆旻的尊師之心,把人算計至死。  什麽以身飼鬼,不過是為‘受傷’師尊找尋解除體內鬼氣之法。  卻不想,一切都是陰謀。  曾被玩弄的人。  最終成了玩弄人的存在。  酆旻獻祭肉身後,被陵天宗上下圍剿,險些神魂滅碎。  逃出來後,成了人人追緝、唾罵的喪家之犬。  昔日敬愛的師尊,依舊高高在上。  ***  在這之後,酆旻發了瘋似的修習鬼道,四處吸食精氣,屠戮四方。  途經安元王朝時,碰到一個和他擁有同樣遭遇的人。  那人是個皇子,深受百姓愛戴。  但誰知道。  一朝被誣陷,曾經愛他、寵他的父王毫不猶豫的把人送到他國當質子。  往日敬他、尊他的百姓。  唾他、棄他。  酆旻把人救下,殺盡一城,然後者卻當即隨著伴他長大的土地一起掩埋地下。  先前酆旻在暄禹城外的所作所為,也像極了他當初落魄時救下那皇子的經曆。  隻不過結果截然不同。  明淨選擇當著眾人還俗。  在謝枕舟看來,不過是為了萬佛寺,若他眼睜睜看著人被殺而無動於衷。  最終受到唾罵的,不僅有他。  萬佛寺也難逃左右。  ·  “嗤”的一聲。  謝枕舟收攏思緒,垂了垂眼。  不論是書中還是眼下,他都知道,酆旻並不是濫殺之人。  “竟還有典籍記錄吾?”  酆旻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話,黑霧虛虛實實上下飄蕩著。  ......  “他是去哪了?”  謝枕舟看著,酆旻蕩了一下便離開了,不由看向此處唯一一個可以說話的人。  明淨手中的佛珠再度撚在指尖。  他在誦念經文。  謝枕舟頓了頓,不再問。  待見他有停下的征兆時,才道:“你在念什麽?”  讓他有種被超度的感覺。  明淨聲音平淡:“《地藏經》。”  謝枕舟心道果然,“禪師不用過意不去。”  那些人乃酆旻所殺,當時那樣的情況,酆旻被牽起回憶,所以他是決計不會放過他們的。  就算要攔。  也不過是死更多人罷了。  麵對大乘期鬼修,所有人都懼於大乘期實力的威壓,一絲戰意都無。  這無異於是在引頸就戮。  明淨一彎眉眼,卻是笑了。  他沒在意謝枕舟又喚他‘禪師’。  下一刻,隻聽明淨道:“我為自己所念。”  ......  謝枕舟一滯。  明淨不以為然,“那些人因我而死,如今我業障纏身,自是需要消消業障。”  他還當明淨在與那些在暄禹城死去的人念。  聽到這個答案,謝枕舟失笑。  他怎麽忘了,此人並非一般僧侶。  ·  “我們要怎麽出去?”謝枕舟問明淨。  無盡之海的界門於有肉身的修士無阻,他們隻需出了酆旻的地盤,就可以離開此地。  明淨看他似有深意,神態怡然,“你很快就能出去了。”  這話謝枕舟是信的,但他隻高興了一瞬,就想到了話外之意。  謝枕舟道:“那你呢?”  明淨的話,隻說他一人。  半晌。  不知道是不是謝枕舟的錯覺,他聽到明淨說了一句“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像在和他玩笑。  但正如明淨說的,過了約莫兩個時辰。  黑色霧氣徐徐飄蕩過來,是酆旻的本體,周身似夾雜著怒氣,壓力徒增。  繼而謝枕舟便被送出了無盡海。  ......  謝枕舟不明所以,再次落地就已到了無盡之海外。  酆旻把人丟下,在謝枕舟周圍繞了一圈。  “你為什麽放我?”謝枕舟看向那層幽藍的水幕。  明淨還在裏麵。  他的態度,似是讓酆旻覺得有趣,遂大發慈悲的解釋了一句:“吾留下他,自然是還有用。”  謝枕舟擰著眉,調動體內靈力,隨時準備召出玉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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