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愣,柳憶連忙朝另一邊摸去,還是硬邦邦牆麵,牆上有些微粉末,柳憶用指尖撚撚,判斷出是牆灰。而且,並不是這個世界常見的牆灰,而是上輩子,孤兒院裏,斑駁牆麵牆麵上脫落的白灰。不對啊,明明沒有光亮,自己怎麽知道是白灰呢?柳憶晃晃頭,掐自己大腿一把,也沒分清到底痛,還是不痛。就在他晃神功夫,黝黑牆麵上,莫名出現個小小亮窗,尖銳女聲透著窗子傳進來。“讓你偷喝牛奶!關著吧,活該!”砰的一聲,那點光亮再次消失,任憑柳憶如何敲打踢踹,四周依舊隻有黑暗和冰冷牆麵。不知過了多久,柳憶喊累了也踢累了,他頹然坐到地上,環著膝蓋小小喊聲齊簡。這是夢,柳憶知道,而且這夢,以前時不時就要做上一次。冰冷牆麵,漆黑房間,還有孤兒院阿姨叫罵聲,是他上輩子,最恐怖的記憶。可是,明明已經快兩年沒做過這夢,為什麽今天忽然,又夢到了?柳憶抱緊雙腿,低頭期盼時光快點流逝,可是一直到肚子咕咕叫起來,四周場景都沒有變化。會不會,回不去了?還是說,這才是真實?在無盡黑暗裏,柳憶忍不住想到,會不會父母、小悅、石磊,還有齊簡,都是自己幻想出來的?會不會,自己從來沒離開過這間小黑屋,會不會,從來就沒有穿進書裏的那些生活?柳憶指尖開始發顫,接著是小臂,雙唇,乃至牙齒。他閉著眼睛,壓抑著顫抖戰栗,一遍遍告誡自己,不會的,不會的,那些人那些事,都不會是假的。可腦子卻仿佛不聽使喚,總是忍不住要想,假的假的,都是假的,所有一切都是假的,沒有父母,沒有妹妹,沒有石磊,也沒有齊簡…什麽都沒有,自己從始至終,都是一個人。沒有齊簡,其實,沒有齊簡。沒人苦等自己五年,也沒人為自己籌謀斡旋,更沒人去禦前求婚,帶著一台台大紅禮盒,在晚霞餘暉中,堵滿整條街道。身體徹底顫抖起來,柳憶隱約間好像聽見,布料摩擦的聲音,他按緊衣擺,指尖碰上腰帶,忽然頓住。繁複花紋織就的腰帶最中心,嵌著顆滑溜溜的寶石,不用特意去看,柳憶都知道,這顆寶石是藍綠色的,邊角處光彩奪目。柳憶深吸口氣,放開寶石,握拳重重砸向牆壁。去他的假的,自己要是能憑空幻想出這麽複雜的衣服樣式,當年還高考幹什麽?直接去做服裝設計不好嗎?一拳下去,牆壁好像開始鬆動,柳憶連忙又補幾拳,冰冷牆壁逐漸變軟,就在柳憶打算再補一拳,將牆壁徹底砸開時,牆壁自己朝後退去。猛地吸口氣,柳憶睜開眼睛,看見齊簡皺著眉頭,手上還抱著個枕頭。“你?”“你?”異口同聲過後,柳憶清醒過來,他摸摸臉頰,衝著齊簡不好意思笑笑:“我做噩夢了。”齊簡點頭,把枕頭扔開,褪掉鞋襪擠上軟榻,掀開被子,熟門熟路將自己裹進去躺好。看著不太熟悉的被麵,柳憶歪著頭愣了愣,徹底清醒。他觸電般彈起來,指指齊簡,又指指被褥:“你…你怎麽來了?”“我怎麽就不能來?”齊簡冷哼,用目光朝枕頭示意,“我要不來,我的王妃,就要將自己悶死了。”“我沒有,我…”柳憶喃喃幾聲,摸兩下脖子上的金鏈子,“我其實…”見他吞吞吐吐,齊簡挑眉坐起來。“我其實…”柳憶猶豫片刻,想到夢中驚恐,抿抿嘴唇,終於鼓起勇氣,“我有個秘密,我其實…”齊簡用指尖輕輕按住柳憶雙唇,噓了一聲:“我明白。”“不是,你不明白。”柳憶有點焦急,生怕鼓起的勇氣再次消散,“我其實,我…”“我真明白。”齊簡笑笑,想阻止他繼續說下去。“你明白什麽啊,你真不明白。”柳憶深吸口氣,“我其實是別的地方來的,不是,我是說,我身體可能屬於這,但我靈魂不是,我是其他世界的人,我不是你們這裏的人,你明白嗎?”齊簡表情明顯變了。柳憶小心翼翼揣摩他神色,叫不住他是太驚訝,還是已經將自己當作妖怪。隨著齊簡神色轉暗,柳憶心髒也撲通通亂跳起來,他咬著嘴唇,有種死刑前等待宣判的錯覺。沉默良久,齊簡終於抬起頭,小聲問:“所以,你要走了嗎?”“什麽?”柳憶懵了。齊簡垂眸,幽幽歎口氣:“我早知道你不屬於這裏,所以,現在告訴我這些,是因為你要走了嗎?”柳憶:…這場景,跟預期好像不太一樣。“你真要走?”齊簡聲音越來越低,稍稍向後仰靠在床背,單手捂住眼睛。柳憶連忙搖頭:“不走不走,我哪都不走。”“真不走?”齊簡放開手,終於偏頭看他一眼。看見齊簡眼睛發紅,柳憶又是心疼又是後悔,拉著他胳膊一個勁兒保證:“不走,我真不走。”保證完,他又有點心虛,試探著問:“你說,你早就知道?”齊簡微微頷首。“那你?”柳憶猶豫片刻,還是道,“那你不怕嗎?”齊簡挑眉。“就是,比如說啊。”柳憶想了想,舉個例子,“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懷疑我是妖物精怪什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