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淩讓謹隱約有種不好的念頭,他多年夙願,如今眼看要圓滿,一直想要的人近在眼前,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抵擋住這麽大的誘惑,為天下先。他現在徘徊在懸崖峭壁上,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可他總想將一切都攬入懷中,甚至開始覺得步繁霜說的有些話還挺有道理。步繁霜說他要是死,也要把心上人帶著一起走,生死不離。淩讓謹偶爾悚然發現,自己竟也想拉著步繁霜一同上碧落下黃泉。果然能和步繁霜這中瘋子做朋友、做知音、做情人的人本身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就在淩讓謹左右徘徊,舉棋不定之下,三界集市終於要來了。集市開啟那日,紫氣東來,瑞相萬千。魔修收斂了殺氣與道修井水不犯河水。凡人那邊最是熱鬧。若說能工巧匠,還是凡人裏最多,他們買的簪子、玉佩和其他新奇小物件最受姑娘們歡迎,也有不少少年人去買上一兩件,打算月上柳梢時送給心上人。風瓊野二話不說就往人界那邊竄,還把邊沉霧塞給了淩讓謹,偷偷摸摸囑咐淩讓謹讓他一定看好邊沉霧,免得邊沉霧從天而降看見自己買了什麽,那告白就沒意思了。邊沉霧一臉冷漠看著他跑遠:“世叔,他不知道自己想什麽都表現在臉上了麽?”“沒關係。”淩讓謹笑道,“他要買什麽沒表現在臉上就好。”他和邊沉霧也算是難得能光明正大地摸魚,邊沉霧窺著步繁霜,琢磨著自己也該有點眼力,就找借口和任君心還有鬆辰溜了。哪二位也被風瓊野囑咐過,倆實心眼的劍癡一左一右把副盟主夾在中間,往風瓊野的反向帶,離著很久還能聽見他們用拙劣的演技發出令人尷尬的笑聲:“哈哈哈哈。”淩讓謹也忍不住跟著笑起來,他回過頭看向步繁霜:“先去哪看看?”步繁霜拿著那個贗品醉花陰漫不經心地扇風:“要麽你家要麽我家。”淩讓謹抽出那把家扇子,把自己真的醉花陰塞到他手中:“先去你家好了。”蕭擬沒來,替代他來的是莊墨,溫狸死活不再靠近仙盟,留在家裏管事。夏微霜笑眯眯帶著卿卿站在孤山的攤子前,見過他的魔修無不退避三舍。卿卿雖然也沒少下山惹事,但是把自己真麵目保護得好,所以堂堂閣主坐在一邊,別人還以為她是個漂亮丫鬟。夏微霜就不一樣了,到處坑人擴土,魔修裏又幾個沒被他或者他師兄揍過得?故而他雖然笑眯眯看上去非常和善,但是孤山的攤子還是門可羅雀。由於護法的王霸之氣太足,甚至蓋過他們孤山攤位本來應該最吸引人的地方。淩讓謹往後退了一步:“好氣派。”按理說原不過是一個攤子,他硬是蓋出一間屋來,隻見外麵一條黑龍盤在一根漢白玉柱子上,另有一隻白虎懶洋洋趴在靠門倚望卿卿腳邊。裏麵桌子鋪綢緞,椅子墊狼皮。門口掛珠簾,珠玉相擊,清脆作響。窗下掛竹帳,心字香嫋嫋。杏花插瓶,更引鳳蝶旋舞。燕子不識,誤認王謝人家。而房上高懸一匾額,上書孤山二字。筆跡不羈,一看就是步繁霜所寫。四下擺著明珠,白日裏也能發亮,離遠看裏麵的人通身都鍍了一層柔光。夏微霜似乎為了給師兄撐麵子,帶來的人都是些美人。孤山眾人集體穿玄衣帶金冠,玄衣美人配明珠,看上無不妖嬈嫵媚,但也都知這群美人,生氣起來是殺人不眨眼的。淩讓謹誇完氣派又笑道:“好浮誇。”夏微霜看見他們過來,麵不改色笑道:“仙尊要買些什麽麽?”淩讓謹上前:“卻也沒看出孤山賣什麽?”夏微霜意味深長笑道:“除了人不賣什麽都賣,但是如果來買東西的人合眼緣,我們這不僅賣東西,還送人。”四下魔修道修看見淩讓謹走過來,齊齊豎起耳朵,嘴裏說著話,手上幹著活,但是眼睛都不斷往這邊瞟。一聽這話,大家伸脖子看得更起勁了。淩讓謹:“……”步繁霜在後麵笑起來:“盟主合你眼緣麽?”夏微霜笑道:“若是仙尊,合不合我眼緣都在其次,合了我們尊主眼緣就行。”步繁霜看淩讓謹無言苦笑的樣子,越發開心:“既然合了,送什麽人?”夏微霜擠兌他師兄:“合誰眼緣就送誰。”“喲。”步繁霜笑道,“孤山要入贅仙盟?你能做主?”“……”夏微霜沉默片刻,“尊主自己入贅就不錯,我這就回去準備聘禮,以防”他話沒說完,卻忽然被一陣馬蹄聲打斷,隻聽有馬匹嘶鳴一聲,隨即一道聲音響起:“盟主,許久不見了。”淩讓謹一回眸,隻見一青年身穿錦衣,站在他麵前對他微笑。霎時間孤山集體目光都移到了淩讓謹身上。淩讓謹頂著灼灼目光,笑道:“閣下是?”“在下宿星門少主,宿長影。”宿長影上前一步,非常自來熟就要去握淩讓謹的手,淩讓謹笑容一僵,不動聲色向後一退。“許久不見?”淩讓謹斟酌著詞句,“我似乎……隻問少主其名,不見少主其人。“二百年前,我曾和家父一起追隨盟主與殘荒宗作戰。”宿長影深情款款又上前一步,“萬人之中,盟主浴血而戰,白衣玉簪,宛如謫仙不染纖塵。盟主雖可能不記得我,我卻一直難以忘懷盟主。”“原來隔著八百裏,你單方麵看他一眼,就算相見?”步繁霜悠哉笑道,“宿少主一開始的語氣讓我以為你和盟主熟識多年,如今聽來,倒是熟到盟主都不認識你。“卿卿立刻鼓掌:“秋公子雖然是仙盟之人,但這句話說的很對。拍馬屁也是需要功底的,閉眼睛瞎吹不尷尬嗎?再說道修跑完孤山門口追求仙盟盟主幾個意思,砸場子啊?”一直看戲的莊墨摸了摸胡子:“你不是一直覺得兩個魔修在一起才有前途嗎?改了?”卿卿西子捧心,羞澀一笑:“尊主給得太多了。”莊墨了然,他裝模作樣掐指一算:“不好不好,這位宿星門少主應該是擅長占星卜卦,怎麽沒給自己算過,你紅鸞星動,必有血光之災啊!”宿長影被他們挨個擠兌,臉色越來越黑,但礙於自己是名門少主的麵子,又因為在心上人麵前,愣是維持著笑意,隻不過那笑容怎麽看怎麽像是在咬牙切齒。最後夏微霜收了個尾:“既然當時仙尊浴血奮戰,又何來白衣玉簪不染纖塵?倒是有點意思,原來仙尊一邊打架一邊洗衣服。”步繁霜旁若無人笑出聲,淩讓謹實在無奈:“宿少主,你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傾訴心意,實在讓人為難。好意心領,多謝抬愛,然而淩某已有心上人,恕不能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