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的鈴聲照常響起。原本蜷縮在牆角的男生像一隻醜陋的俎, 艱難的動了動自己的四肢,他喘了一口粗氣,試圖重新站起來。但他以同一個姿勢蹲縮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他才剛站起來半點,就跟著踉蹌了一步,差點直接趴到了地上。聽到教室後麵傳來的動靜,全班的目光再一次默契的齊刷刷挪到了這名男生身上。此刻,所有人的表情都不一樣。有感到害怕的,也有覺得好奇的,還有看著他半死不活的樣子而莫名覺得快感的....但無一例外,他們的眼裏都是司空見慣。哪怕是看著男生這副可憐樣子而感到於心不忍的那一群人,他們也都隻是皺了皺眉頭,心底暗歎殘酷,卻沒有一個人想過要伸以援助,哪怕隻是走上前攙扶一把。魏文兵在一旁更是毫不留情的吹了一聲口哨,眼裏滿是戲謔和嘲笑。男生忍著巨大的疼痛,艱難邁步坐到了教室最後排的那張獨立出來的椅子上麵。這張座位與教室裏其他的座位格格不入,它被人惡意丟到了垃圾桶的旁邊。而這個課桌的桌麵不僅被人寫滿了惡毒的辱罵,上麵還被人潑了什麽黏糊糊的液體,看起來有點像鼻涕,又長又渾濁,裏麵還有泡沫星子,還有各種各樣的垃圾袋包裝。就連桌子都散發著惡臭,讓人看了就覺得倒胃口。男生卻像是見怪不怪,隨便用衣服袖子擦了一遍凳子上的紅色顏料,便麻木著一張臉坐上去,似乎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存模式。第一堂課是數學,任課老師是一名年輕高挑的女老師,姓趙。她今年才剛大學畢業,一畢業就被分配到了這所初中。最開始任職時的她,也有一顆躊躇滿誌的心,想要用心栽培每一個孩子,盼望著他們可以有一個燦爛的人生。但好巧不巧,她一來就被分到了這個學校唯一的一個差生班。她並不歧視差生,所以她對這份職業可以說是,依舊心存信仰般的期待。可她來了以後才發現,這個班級裏所有的學生,並不單單隻是成績差。這個班裏的學生大部分都是有錢人家裏的獨生子,在家裏被寵得無法無天,帶著一股全世界都要圍著自己轉的牛逼勁,行為舉止上麵可以說半點都不懂得尊重!她後來才知道,這些孩子的家長背景都很硬,基本上一句話,就可以讓她在這個學校卷著鋪蓋走人。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她的心境發生了變化。無所謂這些學生聽不聽,也不在乎他們的成績能不能上來,上完課就走,半點不停留。因為她是農村裏走出來的孩子,她有四五個弟弟妹妹要養,她不能丟掉這份工作。趙老師才剛一進門,就眼尖的注意到了坐在垃圾桶旁邊的男生。她眉頭一跳,走到講台上,瞥了一眼桌子上的座位表,找到了男生的名字,然後當著全班的麵,喊道,“顧雩風同學?”一聽到熟悉的三個字,剛剛還興致乏乏的所有人全都噌噌的抬起頭,然後又用幸災樂禍般的眼神望向了垃圾桶的位置。顧雩風一頓,垂下的腦袋也跟著抬起來,教室裏的燈照到他的臉上,可謂是慘不忍睹。趙老師剛剛本來還有幾分奇怪,怎麽還有人的座位會在垃圾桶的旁邊,一看男生把頭抬起來,心都跟著猛地一沉。趙老師踩著高跟鞋,火急火燎的走到他的旁邊,心急如焚的問道,“你這是怎麽回事?”顧雩風麵色蒼白,看了她一眼,沒說話。見他沉默不語,又看著他身上的慘相,趙老師心裏似乎明白了幾分,一股無名的怒火竄上心頭,側身,掃射了一眼全班,大聲質問道,“有誰知道這是什麽回事嗎?”班上的人神色各異,有的把頭埋下來,有的坦然跟她麵麵相覷,還有的麵露不屑。麵露不屑的自然就是魏文兵,他翻了個白眼,無語的回答,“你到底上不上課,誰知道他是不是被車撞了,還是做了什麽虧心事被人打了,你管他幹什麽。”說完,班上夥同著他一起霸淩顧雩風的男生一起發出哄笑聲。老師的臉一下子也跟著變得非常難看。魏文兵看了她一眼,露出一個張揚的微笑,看起來十分欠揍,甚至可以用小人得誌來形容。他拉長自己的聲音,嗤笑道,“老師,你還想當老師是吧?”趙老師本來都要罵出來的話在魏文兵話音剛落的瞬間卡在嗓子眼,就像一根魚刺,半天拔不出來,堵得她無比難受。她認識魏文兵,也清楚他家裏的背景。她的肩膀都還在因為憤怒微微顫抖,但她的腳卻先一步離開了男生的座位,走回到了講台前麵。她艱難的扯出一抹官方假笑,一如往常地說道,“來,孩子們,我們繼續上課。”魏文兵這才滿意挑眉,又往身後看了一眼,動了動嘴巴,無聲威脅道,“你要死了。”.........“喂喂,同學,你還好嗎?”顧雩風癱倒在學校外麵的巷子口,周圍一片寂靜,他就像是被人丟掉的有害垃圾,無人問津,也沒有人回收。他甚至有一種自己的肋骨被人打斷的錯覺,巨大的疼痛襲遍他的全身,他的兩眼發黑,渾身發冷,大腦無限放空。已經堅強了整整一天的他,無聲的流出兩行眼淚,身體瘋狂顫抖,但奇怪的是,哪怕到了這個時候,他的表情自始至終都沒變過,依舊維持著三無表情。聽到聲音的他,先是恍惚了一下,努力的想要睜開自己的眼,但眼前仍一片模糊,而他的兩隻眼睛也痛得不行,不管他怎麽努力,就是看不清周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