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上,每一通電話持續的時候都很長,他完全就是擠時間做點其他事,甚至連水都不敢多喝。“嘟”的一聲,又是一通新的電話,沈熙白剛一坐好就又投入到了工作狀態。他飛快地摁下確認鍵,開始熟練地跟其通話。“喂。”沈熙白調節呼吸,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為舒服,他看了一眼電話地址,竟然就是他現在所在的城市。“喂。”電話那頭是一個聽起來嗓子略顯粗糲嘶啞的男音。沈熙白微微愣怔,莫名覺得這個聲音有點熟悉。但根據職業操守,沈熙白還是熟練的說出了自己的台詞,“請問有什麽可以幫到你的嗎”“我…我可以請你跟我講故事嗎”電話那頭頓了頓,聲音壓得很低,就好像卑微進了塵埃裏一樣,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請求。沈熙白一愣,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這樣奇怪地請求,在隱隱覺得這不是惡作劇之後,沈熙白還是還是順著對方的意思接下了話。“當然可以,你想聽什麽故事。”電話那頭又頓了頓,像是在思考著這個問題地答案,良久,男人回答,“那就童話故事吧。”沈熙白信手捏來地開始進入狀態,“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有一個小王子,他可以聽見老鼠在陰溝裏竊竊私語,也可以聽見水仙花的讚歌,還能與杜鵑一起歌唱,他生來就與大地為一體,誕生與大地,而與他相依為命的,是一個戴著麵具的黑衣人……”沈熙白說完以後,腦門上的青筋都跟著在微微抽搐,甚至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就連他的呼吸節奏與跟隨著他講故事的漸進而加快,像是刺激了他神經裏某根弦,讓他還沒說完就有些呼吸不暢。不僅僅是他,電話那頭的男人也在沈熙白看不見的地方微微抖了一下,宛如受了莫大的刺激。見沈熙白的故事說完,男人急急的問,“那後來呢黑衣人去哪兒了”沈熙白的嘴唇動了動,感覺這個故事莫名有些燙嘴。說來奇怪,他明明故事的前段都講得挺好的,唯獨一說到黑衣人的部分就開始支支吾吾,甚至語無倫次。“可能…可能他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所以離開了小王子吧。”“不。”男人的聲音嘶啞,“他不可能離開小王子的。”沈熙白頓住,眨了一下眼,呼吸均勻綿長。他歪了歪腦袋,順著男人的意思將這個故事編造了下去,“後來的後來,小王子和黑衣人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嗯。”電話那頭的男人輕輕的嗯了一聲,像是對這個結局非常滿意。沈熙白都跟著忍不住輕笑了一下。氣氛稍有緩和,沈熙白開始切入正題,“你是生活裏遇到了什麽不愉快嗎你願意跟我說說嗎”說完,沈熙白的嘴角都跟著勾起了一個淺淺的弧度。但他的話音剛落,他就聽見“啪”的一聲。--電話竟然被對方掛斷了。猝不及防。沈熙白呆若木雞的在坐在凳子坐了好一陣,直到新的通話被轉接過來,他才哆嗦了一下,趕忙又投入到新一輪的工作。索性這也隻是一個小插曲。“哎喲。”沈熙白今天下班還算早,天還沒黑,他戴著口罩和帽子,悠悠地走在人行道上,突然聽到一陣呻.吟,他的目光也跟著望向了聲源處。---西北方向,人行道,距離他估摸著五百米的位置躺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老人側躺在地上,帆布鞋,梅花紋路的襯衣,雙眼緊閉,時不時發出兩聲痛苦的呻.吟聲,看起來身體十分虛弱,有氣無力,也不知道躺了多久。這裏並不是什麽偏僻的郊區,人來人往的,人流量很大,就沈熙白的方向看去,他能夠看到不少人經過老人的身邊。絕大多數的路人都會下意識的皺著眉頭躲開,當然也有好心人在老人旁邊轉了好幾圈遲遲不肯離去,似乎是在權衡到底要不要扶人。畢竟關於老人摔倒了要不要扶一直以來都是一個比較具有爭議性的話題。雖然有人提議扶人之前可以錄視頻當作證據,這樣既可以做善事,又不會被訛詐,實際上,這種想法是極為天真的。就法律層麵上看,這個視頻僅能證明你有扶老人這一個行為。所以在當好人成本如此之高的社會,哪怕是個好人,也不敢輕易去扶摔倒的老人。沈熙白也有些猶豫不決,他的拳頭攥緊又放下,腳步也有些停頓,因為這個老人躺著的位置並不是他回家的必經之路,所以他大可以這趟渾水。但沈熙白一想到自己的職業和初心,就有些無法真正的置之不理。想到這兒,沈熙白遲疑了一瞬,最終還是決定扶。他深吸一口氣,朝著老人的位置走過去,他才剛走了兩步,就突然被人猛地一把攥住了手腕。沈熙白嚇了一跳,回過頭,立馬跟一雙陰鬱的眸子對上。男人一身黑,整個人的氣質偏冷,看起來就讓人覺得十分不好親近。再加上男人又比他高出半個腦袋,所以沈熙白完全就是仰著頭跟其對視,壓迫感非常大還不等沈熙白奇怪的問出聲,男人就用餘光淡漠得看了一眼老人躺著的方向,然後一臉陰沉的說道,“別去。”沈熙白先是一愣,莫名覺得這個聲音有點耳熟,然後反應過來,又往老人的方向看了一眼,抿唇,深吸一口氣,正色道,“我不能對生命選擇置之不理。”男人一頓,連同著攥住沈熙白那隻手的力氣也跟著泄了一半的力氣。沈熙白見狀,掙脫了他的手,徑直往老人摔倒的位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