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幕,點油燈都看不清了,周寂年才收筆。周寂年也是無奈,十八歲,他現如今秀才都還沒考,他就是賦詩百首,他一個童生的身份,世人隻道‘窮詩’,不會給上台麵。寫話本倒是能掙銀子,可是他一個右相,隻理朝廷政事,這又豈是他現在的身份能發表的嗎?謝寧將他的辛苦看在眼裏,怕他熬壞了眼睛,於是再一次上山采藥,他悄悄帶了粗麻繩和火折子。壯著膽子進了黝黑的山洞,謝寧用火折子燃了根枯木棍拿著,推了一個大石塊去洞口,用粗麻繩綁了石頭,繩子另一頭丟下去垂著。然後先丟了背簍下去,再脫了衣服跳進水潭裏,他要捉魚。小時候聽大人說過,有個瞎子吃了魚眼睛,眼睛就不瞎了。謝寧在水裏來去自如,若不是捉了魚蝦要往巨石岸上扔,他都不需要冒出水麵。他在水裏強取豪奪的,惹得魚兒快速的扇著尾躲他,謝寧死追不罷休,被魚群引到了一個引流口。原來水潭洞裏的水是從這個口流下來的,既然有引流口,水位又不曾漲過,想必有另一個水流出口。謝寧捧著魚往岸上去,把岸上的魚拾進背簍裏,以防他尋出口時,魚兒蹦躂回水裏了。他再次跳進水潭裏,挨著石壁潛水尋出處。失望的是,他並沒有找到另一個出口,而且再往下水底太黑了,他看不見了。謝寧隻捉了五條大魚,十幾個蝦,這些蝦肚子肥肥,個頂個的大,滿意的背著竹簍攀繩往上爬。下山的回家的時候,魚蝦被他用草藥埋在簍底,謝寧興高采烈地趕回去獻寶邀功。周寂年再次放下毛筆,轉動手腕,這幾日他太過心急,今天手抖了好幾次,險些寫壞了字。“寂年……”謝寧幾乎用氣聲喊著推門進來,見他揉手腕,著急地也不壓音量了,“你手又疼了?”“有些酸,不疼。”周寂年否認。謝寧卸了背簍,過去握著周寂年的手揉按。之前寂年說過,自己的手冰冰涼涼的,揉的他很舒服。周寂年扭了扭脖子,放鬆骨頭,聽見地上背簍裏有動靜,驚問:“藥材下麵是什麽?你又捉蛇了?”謝寧馬上把周寂年的手拋在腦後,去拖了背簍過來,又用氣聲道:“我去捉魚啦。”謝寧掀開草藥,露出下麵的粗麻繩和魚蝦,湊到周寂年跟前,以手擋在嘴邊,大大的高興,卻小小聲說話。“你最近老按眼窩,我捉了魚煮魚眼給你吃。”寧郎說話嗬出的氣息,就似他人一般,軟軟地,周寂年低頭,視線把人緊緊盯著……他起初是為了報寧郎上一世的救命之恩,所以從不嫌棄,無限包容。但是他沒想到,卻換來寧郎如此用心。成親後,他才知道這人至純至善,可愛,可,愛。謝寧被人盯的有些害羞,不自在想要說些話緩解,“水潭洞裏的魚兒可好捉了,傻呆呆地。”周寂年被眼前這如若塗脂的飽滿唇瓣吸引了視線,這是他已經過門的夫郎……“我還發現了水潭洞之所以有水……”謝寧被麵前的人輕捏下巴,趕緊住了嘴,瞪大眼睛疑惑地看周寂年。接著就他就被周寂年抬著下巴,在周寂年的臉湊近之前,疑惑地問:“寂年,你餓了嗎?”“嗯。”周寂年回的很快,他確實餓了,餓的下身疼。“我去做魚給你吃。”說完謝寧一甩腦袋掙脫下巴上的手,出了門。周寂年深呼吸,謝寧的唇瓣飽滿,說話更顯肉嘟的,移開視線不敢再盯著人看。謝寧去院子裏摸了之前采的八月瓜,皮炸開了,還沒露出裏麵的果肉,但是已經表明可以食用了。“你先吃個八月瓜,我去給你蒸魚。”謝寧提起竹簍,把魚倒進有水的木桶裏,抱起一條往灶房去了。謝寧殺魚去鱗,洗淨,切了薑絲塞魚肚裏,待水開後,放魚盤,加柴大火蒸。待火小了不再添柴,開始切蔥花。火熄的差不多了,撒上蔥花淋上醬,端去小院子。調味料少,卻保留了魚肉原有的鮮嫩香。謝寧大大咧咧的蒸魚開小灶,沒躲著人,所以桶裏剩下的四條魚,全被周奶奶沒收了,隻給留了些蝦子。謝寧扁著嘴,氣呼呼的,不過又一想,大不了煮熟了後他多夾一些就是。下午他們一家平分了一整條蒸魚呢,他又開心了起來。周寂年開始平靜書寫,內心則運籌帷幄,隻待他爹爹能下床那天就計劃分家。謝寧在小院子裏擦幹淨手,靜步去推爹爹房間門,林錦正臥床發呆,聽聲兒用力抬頭,“進來,怎的了?”謝寧輕輕合門,去坐在爹爹床邊,“我想蒸茄幹,和寂年去鎮上換錢。”“是好事,可以。隻是我這腰不中用,得苦了你了,寧郎。”林錦拍了拍兒夫郎的手背。“唔,茄瓜要的多,我要怎麽和奶奶開口啊?”謝寧伸出一根手指頭搓被單。“晚上吃完飯,你叫四叔母來一趟。”之前林桂花和他商議過,中秋節去祈恩寺賣小吃食。想到中午吃的魚肉,又憂心道:“你之前出事就因落水,怎麽還下水捉魚?莫再去了。”伸手指向櫃子道:“去拿錢,往後想吃肉,上獵戶家換。魚等寂年哪天去鎮上,給你買回來。”謝寧愣愣地看向抽櫃,心口被爹爹的話捂得熱熱的。不過,“不會了,我那次落水後,就會水了。別說大魚了,那小蝦子都是我手捉的!我去給爹煮蝦吃。”林錦笑,“好孩子,去吧。”謝寧應聲出了門,跑去在水桶麵前蹲下來,裏麵的蝦子還有活的,他突然想到,他可以捉了魚蝦去鎮上換錢啊!沾了墨水的毛筆尖輕輕地在硯台撇去餘墨,筆尖突然抖了一下,周寂年放下筆,這兩日太過激進,手已經控製不住了,得歇一歇了。“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