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謝堯第一個同意這個提議。左右還未開學,有些離府學遠的秀才們還在路上,就看哪幾個倒黴蛋最晚到,分去住那茅廁旁邊。章有文看周寂年,周寂年微微頷首,他再看李時意,舍裏最秀氣白淨的男子,總是一把折扇文縐縐地擋在胸前。章有文有些瞧不上扭扭捏捏的李時意,長的也白麵書生,所以不等李時意表態,就下決定道:“都同意了?那咱們換束衣,耍完蹴鞠我帶你們去用晚飯。”“啊?換……換衣?”李時意終於開口了,聲線似還未變聲,有些尖嫩。周寂年到底心理年齡比其他幾人略長,一下子就聽出不對來,再看李時意就覺出不對勁了。柳葉眉圓杏眼,身量纖細,總是撐把扇子擋胸口,總是仔細地打量人,好像很心虛一樣,看來是個文人‘花木蘭’。周寂年想了想還是開了口:“不若改日吧,一路趕來學宮,有些乏累,有文兄可願帶我們走一走學宮?”李時意瘋狂點頭,“好啊好啊!”蹴鞠這一運動,謝堯經常在詩文裏看到,作為寒窗苦讀的農田書生,還真就特向往,忍不住抗議道:“用完晚飯再走還能消食,寂年你何時這般文弱了?”“寂年兄怎會文弱,倒是你,白麵書生!”開口的是李時意,扇子被他朝上挪擋在嘴巴上,一雙大眼睛不滿意地瞪視謝堯。周寂年沒料到這小姑娘開口就引戰,準備替大舅子解圍。謝堯卻先反應過來,“喝?那你豈不是更白麵書生?白的像個小丫頭似的。”“你!”李時意一時心虛,眨了眨大眼睛很委屈,“我就是不想踢蹴鞠嘛。”“……”另外幾個人愣住了,周寂年憋回想要幫大舅子說的話。謝堯也沒想到,這小生一開口……這麽可憐巴巴的,明明是他剛剛一開口就對自己不禮貌的。章有文咳了一聲,不自然地說:“你一個大男人,能不能好生說話?”“誒?沒什麽,那便不蹴鞠了,我們去走一走,熟悉熟悉學宮罷了。”謝堯家裏有弟弟有妹妹,這個李時意剛剛一句撒嬌,讓他生了愛護之心。周寂年幾乎已經確認了李時意的性別,見大舅子幫著說話,他便一直沉默了,隻暗忖要避嫌。之後李時意便很喜歡跟著謝堯屁股後麵,覺得這人脾氣好,又君子。她從小被嬌養,說話有些不過腦子,但是沒有惡意,謝堯總是和她鬥嘴,但是卻從不生氣。而周寂年呢,若章有文在,他便留下悄悄幫李時意打掩護,若章有文不在,他便也尋個由頭溜之大吉,留大舅子和李時意兩人獨處。其他時間,周寂年則看看書,寫寫文章。……全魚宴的盈利讓謝寧打從心底自信了起來,一個大井村裏的沒見識沒匠藝的小哥兒,能夠在府城開一座大酒樓,可不是誰都能做到的。臘月,府學放了假,周寂年和謝堯返家,還帶了章有文和李時意來吃烤魚。起因是李時意聽說府城西街開了家全魚宴,一直想去吃來著,對著關係要好的謝堯一個勁兒念叨,謝堯索性提議一起去吃。天氣越來越冷了,謝寧縮著手在整理賬本。“寧郎?哪呢?”謝寧:“嗯?”抬起頭去看爹爹。“給,小心燙。”林錦遞過去一包糖炒栗子。秋冬時分街上熱乎乎的炒板栗特別受歡迎,林錦去街上買菜,看見就給寧郎買了一包。家裏就寧郎愛吃這些小零嘴,以往都是他兒子寂年愛給買,如今寂年在外做學問,倒叫他這個做爹的養成了這個習慣了。“謝謝爹。”謝寧去捧在手裏,熱乎乎的燙的手心很是舒服。板栗都是當季的很新鮮,剝開殼裏麵的板栗仁澄黃澄黃的,一口一個,粉糯甜軟。林錦提著菜籃子一邊說:“今兒還是在店裏吃,太冷了,不出去走那一趟了,遭罪。”他念叨完兀自去了後廚,馬上就有幫廚去接過菜清洗處理,倒也不需要他辛苦。“你們掌櫃的可在?”謝寧抬眼望去,全魚宴門口一位年長男子,看他穿的衣裳料子,應該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在,貴人裏邊兒請。”謝寧朝人微笑點頭示禮,他們經商待客也很有講究,禮貌到了就好,太卑躬更讓人反感,且他夫君是讀書人,他的行為都會影響到周寂年。“掌櫃安好,我家老爺姓李,今日家有喜事,特來訂兩條烤魚,想與您商量一下,這烤魚可否送去李府?”李府?當朝隻有官僚和世家才許自稱府,這管家和藹有禮,李府應該是名門世家。謝寧點點頭,“當然可以,您要點什麽口味的?何時送府上去?”“香辣和蒜香,晚膳前酉時一刻,一共多少錢我先結與您。”冬日出街的人少,全魚宴生意少了一些,支兩個跑堂的送魚倒是不影響生意。“兩魚四百文,兩個跑腿,一人五文,一共是四百一十文錢。”謝寧照例掰了下手指,用周寂年教他的法子算錢。李管家聽明白後,馬上掏了錢結賬,此時剛過晌午飯點,他交代道:“是西南李府,紅門口倆石獅。”“石五、石六過來。”謝寧叫了倆跑堂來,“一會兒送兩條烤魚去西南街李府,紅門,門口兩個石獅子,記住了?”李管家認了認這兩個跑堂,衝謝寧點了點頭,就轉身要出門,恰巧遇見了一行正進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