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萬萬沒想到楊子倫把李海堅的名字也鐫刻了上去。


    他輕輕撫摸著這一行文字,溫柔得如同在撫摸兒子的臉龐。


    那熟悉的容顏在腦海裏一幅幅閃現。


    海堅啊,為父對不起你。


    李玉庭突然將頭扭向一邊,豆大的淚珠撲撲滴落。


    他迭聲自語:“堅兒,你沒有白白犧牲,楊子倫,謝謝你,謝謝你。”


    無數人在碑麵上找起戰死者的名字來,今天來觀禮的很多都是戰死者的家屬。


    親人能在這樣恢弘的紀念碑上留下姓名,也算是整個家族的榮光。


    原大晉禮部侍郎肖定國已是白發蒼蒼,他已致仕歸家,安享晚年。


    肖成龍是他的大兒子,也是他最看重的一個兒子,整個家族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此次戰死在了浙州,自消息傳來,就令肖定國心傷難已。


    他顫顫巍巍地圍繞著底座行走,雙手撫摸著碑麵上一個個的名字,急切地尋找著。


    終於他看到了:西北行營第一軍團軍團長:肖成龍。


    他輕輕地撫摸著這一行文字,肩頭不斷聳動,身形搖晃著終於痛哭失聲。


    “龍兒,龍兒,為父看你來了。”


    趙衛國趕緊上前攙扶住肖定國:“肖大人,節哀。”


    對於肖定國老年喪子的哀痛,他前不久才經曆過,心中最能理解。


    肖定國拭去老淚,哽咽著說道:“趙大人啊,我不哀傷,我是在為我們家成龍驕傲。”


    “趙大人你看,這巍峨的京觀上麵刻有肖成龍的名字,如李大人所言,他的英名不朽,將傳頌千秋萬代。”


    “肖大人,你說得對,說得好。”


    肖定國喃喃自語了起來:“來兮精魄,安兮英靈,魂兮魄兮,歸我大晉。”


    “龍兒啊,我的龍兒,相信為父,為父會盡快來九泉之下和你團聚。”


    聽到肖定國老邁而又堅定的話語,趙衛國頭猛地一偏,眼中熱淚簌簌掉落。


    飛兒啊,你知道嗎?


    戰魂不死,英名不朽,讓青山作證,以河山為名!


    ......


    晚上,晉明侯設宴款待眾人。


    京觀的落成儀式遠遠超過了大家的想象,大家都很興奮。


    左中正端起一杯酒站了起來。


    “明侯,別的不說了,憑這一篇蕩櫻銘,你就已經超越燕王了,來,我敬你。”


    晉明侯趕緊站起來,搖手道:“左侯爺,您太抬愛了,父親永遠是我的偶像,豈敢僭越。”


    嗬嗬,左中正頓時笑了起來。


    “明侯,你別謙虛了,我相信燕王也是樂見其成的,對吧燕王。”


    “左侯爺,明侯還年輕,你這樣會捧殺他的。”


    “燕王啊,櫻花千裏硯山路,雛鳳清於老鳳聲,你我都老了,現在應該是年輕人的舞台了。”


    左中正吟完哈哈大笑了一聲,仰頭把酒喝下。


    封雲嵐趕緊端起一杯酒站了起來。


    “左侯爺,你實在是太謬讚我家明侯了,這杯酒我作陪。”


    肖定國也顫巍巍地端著酒杯站了起來。


    “靖寧侯,楚大人,你們二位這篇文章寫得實在好啊,我替成龍謝謝你們。”


    晉明侯、楚向天趕緊站起來,齊聲說道:“肖大人,不敢當,您請坐。”


    趙衛國感歎道:“明侯,楚大人,你們不用謙虛,這篇文章的確寫得好。”


    “特戮其屍以飼魚蝦、割其首而築京觀。光這一句就無比霸氣,讀之令人心折。”


    “哈哈哈,趙大人謬讚了。”


    晉明侯開心不已。


    拿個不知其用的傳家寶就換來楊子倫如此的錦繡文章,真是太劃算了啊。


    李玉庭說道:“明侯向天蕩櫻銘,這名字起得好啊,左侯爺,你來點評一下吧。”


    左中正點頭道:“李大人,豈止是名字好,大家看,風蕭蕭兮硯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返,這是何等的悲壯?”


    “蓋聞子忘母恩,則其逆也,人忘其史,則其叛也。這是何等的深意?”


    “肅之嘉石,沐手勒銘,噫我子孫,代代永旌。這又是何等的莊重?”


    “這篇蕩櫻銘佳句迭出,文采斐然,用心良苦又豪情萬丈,我認為必將傳誦於世。”


    晉明侯和楚向天對視了一眼。


    能得到大晉奏折第一人左中正這樣的評價,他們心中無比得意,很辛苦才忍住沒笑出聲來。


    封雲嵐站了起來:“各位大人,你們還記得在盧城時,楊子倫那些關於酒的言論嗎?”


    李玉庭等人都笑著點點頭。


    “記得當時他問我,如果明侯成為了王朝棟梁,你願不願意舉一杯酒向他祝賀?”


    “我還記得,他說這個時候,隻有酒,才能給真切的情感以渲染。”


    “也隻能是酒,才能給辛勤的奮鬥以獎賞,為人生極致的成就而喝彩。”


    “我現在是如此深刻地理解了楊子倫的話,沒錯,此刻,隻有酒,才能祝賀明侯和楚大人立下的大功。”


    “也隻能是酒,才能為大晉的未來而喝彩,各位大人,來,我們同飲一杯。”


    眾人齊齊站了起來,高聲說道:“來,幹杯。”


    趙衛國感歎了一句:“可惜啊,今天楊子倫又不在,他在就好了。”


    ......


    其實楊子倫的身體已經恢複了。


    他不參加京觀落成儀式,是因為他覺得代價實在太沉重了。


    當天夜裏,他抱著一大束素淨的野花獨自來到了京觀。


    在清朗明亮的月光下,京觀底碑上的文字曆曆在目。


    他手撫摸著碑麵,圍繞京觀走了一圈。


    手指劃過一個個熟悉的名字:肖成龍,施凱,許力,蕭成峰,路熊,李海堅......


    他坐在鐫刻著蕩櫻銘的碑麵下,摸出一支煙點燃。


    為禍夏人的櫻花盜覆滅了,大晉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他築京觀,寫蕩櫻銘,更多的是想紀念這些逝去的戰友,因為,我不會讓兄弟們的魂靈孤獨地漂泊。


    他腦海裏浮現出一幅幅慘烈的畫麵,閃現起一個個熟悉的名字。


    不管是哪個世界,凡勇於挺身而出保家衛國的人,都是民族的脊梁,都是國家的英雄。


    良久之後,他扔掉早已熄滅的煙頭,摸出口琴輕輕吹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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