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國慶的眼神頓時亮了起來。


    “趙大人走前,你為他唱了一首歌,真的很好聽。”


    “我感覺啊,聽了那首歌之後,趙大人走得了無遺憾。”


    “所以,楊子倫,我的最後一個心願就是,你也能單獨為我唱首歌嗎?”


    此刻,何國慶的眼神裏,充滿了無盡的渴望。


    楊子倫點點頭,說道:“何大人,沒問題,三羊,去拿一麵戰鼓來。”


    片刻之後,楊三羊取來一麵戰鼓。


    楊子倫站到鼓邊,他拿起鼓槌,沉吟了一會。


    他又深深吸了一口氣,一隻手摸出口琴放到嘴邊。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鏗鏘有力的鼓聲響起,突如其來的激昂音符如金戈鐵馬轟鳴,這是一曲將軍令。


    何國慶禁不住渾身一震,旋即,醇厚低沉的男聲響了起來。


    在等誰 一聲下令以後


    才想起 呼吸你的自由


    從何時 習慣這種生活


    噢~


    此刻的盧城,張淑芬也正坐在窗前,抬頭望著這一輪千裏明月。


    國慶已經好久沒回來了,就連上次他去草原參加打突厥人的大戰,都沒有這麽久呢。


    他不會有事吧?


    大兒子何誌明走了過來,說道:“娘,不早了,你怎麽還不睡?”


    “今晚的月色很好,我想多看一看。”


    “娘,父親好久都沒回來了呢,不會有事吧?”


    “誌明,你瞎說什麽呢,你父親那麽大的本事,怎麽可能有事。”


    “可是娘,父親這次真的是太久沒回來了。”


    “你父親是有本事的男人,他一定在做非常重要的事,男人就是要闖蕩天下,哪有一天都守在家裏的?”


    “娘,好吧,我再去讀讀書。”


    “誌明,等等。”


    “娘,還有什麽事?”


    “誌明,去拿一盞大馬燈,掛在門口。”


    “娘,月色這麽亮,為什麽還要掛馬燈?”


    “萬一下半夜月色沒有了呢?我怕你父親回來時看不見,撞著頭。”


    “好吧,娘。”


    何誌明去掛馬燈了,張淑芬再次沉默了起來。


    國慶,現在你在做什麽呢?


    是已經睡覺了,還是正在和浙州山賊強盜們廝殺?


    國慶,你知道嗎,男人就是天,是每一個家的頂梁柱,你可千萬別有事啊。


    今晚的月色真好啊,國慶,你有在看嗎?


    ......


    鏗鏘的旋律,低沉的歌聲,在月色裏快速流淌。


    不相信 或是相信什麽


    其實你 早已被決定過


    你忍受 但是不願接受


    噢~


    此刻,盧城之外的小水井,阿茹也坐在帳篷口,看著這一輪千裏明月。


    此時,國慶,他是已經睡了吧?


    還是又在金戈鐵馬地與賊寇廝殺?


    國慶,平時你來就來,走就走的,我什麽都沒說過,但你以為我就真不擔心你嗎?


    草原突厥大戰,你足足三個多月沒來過,你知道嗎,那次可把我擔心壞了。


    我好怕你被突厥人殺了,也擔心你受了重傷。


    但是,隻要你能活著回來,不管缺胳膊少腿都沒關係,我養你就是了。


    小兒子何誌剛走了過來。


    “阿娜,阿塔好久沒回小水井了,他去哪裏了啊?”


    “誌剛,你阿塔是幹大事的男人,不用操心他在做什麽,你長大了也要像他一樣。”


    “可阿娜,我想阿塔了。”


    “誌剛,你阿塔說,這次等他回來,就要把你送到盧城去讀書呢。”


    “我不想讀書,我喜歡放羊。”


    “瞎說,你阿塔說,不讀書就沒有本事,難道你不想成為你阿塔那樣的男人嗎?”


    “阿娜,好吧。”


    “誌剛,去拿一盞大馬燈,掛在外麵的杆子上。”


    “阿娜,月色這麽亮,為什麽還要掛馬燈?”


    “萬一下半夜月色沒有了呢?我怕你阿塔回家時看不清路,崴了腳。”


    “好吧,阿娜。”


    阿茹靜靜看著月亮,陷入了沉默。


    國慶,這一次,你真的是太久沒回來了,你不會有事吧?


    你可千萬別有事啊,一個家,若是沒有了男人,那就會垮了的呢。


    今晚的月色如此皎潔,為何卻有著無名的憂傷?


    ......


    歌聲陡然高亢,旋律如戰陣轟鳴。


    曆史落在贏家之手


    至少我們擁有傳說


    誰說敗者無法不朽


    噢~


    拳頭隻能讓人低頭


    念頭卻能讓人抬頭


    抬頭去看去愛去追


    你心中的夢


    ......


    程雷抹去淚水,輕聲問道:“父親,為什麽我想起了打突厥人?”


    程峰點點頭,此刻的他,有著相同的感受。


    何國慶是他在西北行營二十年的兄弟,兩人相處就如同兄弟一般。


    平時嬉笑玩樂,無所不談,從沒有想過會有分別的一天。


    他被秦立強砍掉手臂,何國慶趕來的時刻,他在昏迷前,還和何國慶開過一句玩笑。


    “何國慶你娃還是來早了點,不然營長就是你的了。”


    回想那時那刻,程峰不禁淚如泉湧。


    ......


    星月從來隻能沉默


    微光無力照遍角落


    隻求點亮你的瞳孔


    噢~


    戰場不會放過你我


    直到人們覺醒自我


    何時不盼不求不等


    將軍或英雄


    ......


    楊子倫的肩頭也微微顫抖著。


    自從自己進斥候營以來,就感覺何國慶是一個性格溫厚的人。


    他識大體,不爭功,對上對下都很溫和、很寬容,從來沒有架子。


    上一次和秦立強他們火拚的時候,如果不是他強力的克製,斥候營隻怕會去掉一半。


    那樣的話,楊子倫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麵對那一切,恐怕會內疚一生。


    在那種誰都會熱血衝上頭的狀況下,何國慶以大局為重,一忍再忍。


    他的冷靜,讓局勢沒有再擴大,也讓斥候營沒有付出更多無謂的傷亡。


    哪怕事後很多人指責他膽怯無用,他也從來沒有為自己辯解過。


    這也是楊子倫回來後,會對程峰和何國慶說出那句話的原因。


    “小子餘生,兩位大人但有所指,莫敢不從。”


    ......


    突然,旋律變得更加激烈,高亢的歌聲,低沉的鼓聲,激昂轟鳴如千軍萬馬。


    此生到盡頭


    你是誰 曾怎麽活


    他們說 就讓他們去說


    生命如長風 吹過誰的心頭


    你想被記住的那個名字


    將會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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