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呼吸在蔓延。


    威廉堡的新任主席科裏森身穿白袍,恭恭敬敬地跪坐在昏暗的教堂裏。


    姿態優雅的白羊天使神情莊重神聖,身披金袍,手裏拿著利劍和天平,麵朝著天空,眼中透出真切的憤怒和不屈來。


    這是一座神聖的教堂,彩繪的玻璃透出隱隱約約的光,投射在科裏森的身上,仿佛為他加上了一層金紗。


    但很顯然,科裏森並不是這個教堂的虔誠信徒。


    他供奉的神是‘邪神’。


    他的身前投射出一道龐大又扭曲的陰影,那團看不清的影子蠕動著,竟然有幾分所謂‘不可名狀’的感覺。


    所謂不可名狀,不過就是超出人類認知的事物,包括那些外神。


    晦澀難懂的低吼從影子裏傳來,科裏森麵色痛苦,七竅流血,伴隨著他一聲悶哼,影子裏也吐出來一支尖銳的金杵來。


    “殺了他,吾主即可複蘇。”


    ‘祂’說道。


    那聲音竟和雪禍的那隻怪物開口說話時的聲音一模一樣。


    祂從沉睡中醒來,卻又沒完全清醒,要想喚醒完整的祂,必須得先複蘇祂口中的‘吾主’。


    這是當初儀式舉行時植入的條件,它限製了祂的複活,也為‘吾主’的複蘇埋下了引子。


    祂不管出於什麽目的,真心還是假意,都要複蘇祂原本的主人——唐元英。


    而複蘇唐元英,也就意味著祂又要處於唐元英的控製之下了。


    他們之間有靈契連接,又有儀式的命令,祂不得不聽命於他。


    這個怪物有了自己的思想以後便不想再受到唐元英的控製,但祂絞盡腦汁,現在也不得不為唐元英的複蘇做準備。


    “金剛杵……可以吸收他的靈魂,用他的靈魂作為交換,吾主會複蘇,帶領雪禍統領世界。”


    “屆時,作為最大的功臣,吾主必不會虧待你。”


    祂說。


    科裏森咬著牙,忍耐著內心的激動和欣喜,聲音顫抖道:“必不會辜負神的旨意,我會竭盡全力,為禦神者的複蘇奉獻出我的生命。”


    影子沒有說話,慢慢消散,隻留下地上安安靜靜的金剛杵,它在陽光下閃爍著金光,有些刺眼。


    科裏森恭恭敬敬地額頭貼著地麵,沒有抬頭,直到十多分鍾過後,那陰冷的氣息淡去,他才敢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


    他鬆了口氣。


    哪怕隻是一個投影,他都覺得壓力很大,且周圍都帶著一股寒意,仿佛置身於寒冷的冬夜,待久了便覺得唇齒寒氣四溢,仿佛要將人凍死了。


    科裏森打著哆嗦,爬過去,如獲珍寶一般小心翼翼地將金剛杵捧了起來。


    尖端尖銳鋒利,仿佛碰一下都覺得會刺出血來。


    他不敢上手實驗,怕這金剛杵帶著什麽詛咒,猶豫了一下,脫下外袍,外三層裏三層地將金剛杵包了個嚴嚴實實才滿意。


    他思索了一下。


    “那個人……是林昭麽。”


    正好下麵報上來的資料裏顯示,林昭似乎是七星之一的天璣星一起到了威廉堡。


    天璣星啊……


    科裏森覺得頭疼。


    林昭還不知道有人正在謀劃殺掉自己,他在營地裏待了一會,看著小桃幫著蘇裏營地治療患者。


    晚餐是阿克曼親自下廚做的飯,看得出來他已經很努力將食物做得好吃,花樣也盡可能的多,但奈何現在威廉堡處於戰爭期間,食物有限,倒是靈獸的數量比較多。


    威廉堡的特色靈獸——壬級風係靈獸赤羽烏雞,被扒了皮,抽了骨,做成了烤雞、炸雞排、雞骨湯和雞肉三明治……


    “你要吃這東西?”


    天璣星眉頭緊鎖,看著餐桌上的各種雞質疑地看向林昭。


    林昭已經戴上了手套開始分解扒雞,聞言抬頭,無辜地看著天璣星:“我晚上沒吃多少啊?麵包不頂餓的,更何況我也很久沒吃雞了……”


    天璣星噎住,一下不知道說些什麽好。


    麵包是他給林昭的,這沒什麽好說,即便是天璣星也很難理直氣壯,至於雞,天璣星前兩天才接受了天樞星的邀請,吃了一次全雞宴,他怎麽能想到來了這裏還要繼續吃雞?


    “你們這沒其他吃的了?”


    天璣星不甚滿意地轉過頭盯著阿克曼。


    阿克曼脫下外袍,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思索了一會,將幾個盤子推到天璣星的麵前。


    盤子裏裝的都是一些水果和蔬菜,種類倒是少見,還有一些則是東煌沒有的果實。


    阿克曼介紹道:“這些都是草係靈獸身上結下的可食用部位,這是酸漿刺梨,是跑山梨妖結的果實,味道酸澀中帶著些微微的甜,是我們當地人從小到大的零食。”


    “還有米拉寶樹的樹葉,味道甘甜香脆,我們通常會拿來和沙拉醬、番茄醬拌在一起,或者夾在漢堡中間……”


    他細心介紹,天璣星臉色微黑,還有些猶豫。


    他真要在異國他鄉,這麽寒酸地吃草嗎?回去以後搖光星他們肯定又要把這個作為懟他的點不斷複習……


    林昭善解人意地拿出剛出發時天璣星給他的麵包,一臉真誠,“還好我還留著呢,前輩,你先將就吃點吧?”


    天璣星瞪了林昭一眼,“你小子,別以為上次見到搖光星攀上了她就給我蹬鼻子上臉。”


    林昭微微一笑。


    天璣星最後還是悻悻地一邊啃扒雞一邊嚼麵包,他愁眉苦臉,眉頭緊鎖,喃喃自語。


    “不行啊……我受不了這種痛苦。”


    他看向阿克曼,“你們主席吃的什麽?”


    阿克曼微微一愣,嘴角還掛著沒啃幹淨的雞骨頭,“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


    “但總歸不是全雞宴吧?”


    天璣星道。


    阿克曼猶豫了一下,終於按照自己的心思說了出來:“應該是比現在要豐富一些的。”


    天璣星已經滿意地揚起了笑容,他惡狠狠地咬掉口中的扒雞,摟著林昭的肩,一臉平常地道:“明天咱們去蹭蹭主席的午餐。”


    林昭差點嗆到,咳了好幾聲,麵色微微漲紅,有些茫然地抬頭看他。


    “啊?”


    他發出了疑惑的叫聲。


    天璣星懶洋洋道:“沒聽清呢?我說,咱們明天中午,打劫威廉堡主席,聽懂了嗎?”


    林昭眼皮一跳,阿克曼默默低頭,其他人沉默下來,隨後若無其事地繼續談笑風生,隻是指尖微微發顫,顯出內心的不平靜來。


    他們都在裝作沒聽清的樣子。


    林昭倒吸一口涼氣,壓低自己的聲音,“前輩,不能低調嗎?”


    天璣星輕‘哼’了一聲,眉眼間滿是囂張肆意,“我什麽時候需要低調了?”


    林昭有些頭疼,“啊這……”


    仔細一思考,好像又沒問題,於是林昭又沉思起來。


    自從他們來了以後,似乎隻有阿克曼在招待,那些所謂的高官、總理、主席,他是一個都沒見著。


    按理說,威廉堡這種小國家,七星親自降臨,理性送上最莊重的迎接儀式才對……


    聯想到天璣星說新任主席與雪禍的曖昧關係,林昭又覺得心頭的尷尬慢慢消退。


    他點了點頭,一臉認真,“嗯,沒錯,理應如此。想必跟我們一同進餐,威廉堡的主席應該會很高興吧,畢竟很少有人能親自見到七星呢。”


    看到林昭的回應,目光有些銳利的天璣星滿意地點點頭。


    “這不就對了。”


    於是第二天一早,林昭剛剛迷迷糊糊地醒來,就被天璣星一點也不憐香惜‘玉’地拎了起來。


    清晨還帶著朦朧的霧氣,威廉堡這邊氣溫較冷,太陽被厚重的雲層掩蔽,隻勉強露出些許金色的光。


    這裏剛剛經曆了一場堪稱屠殺的戰爭,空氣裏還帶著些許鐵鏽般的血腥氣和燒焦味,吸了一口空氣,林昭便霎時驚醒了。


    “這麽早?”


    他驚了一下。


    天璣星盤腿坐在霜星頭頂,拿著勺子,往嘴裏塞了一口沙冰,含糊不清道:“早點去唄,說不定還能蹭個早點呢。”


    他一大早就讓霜星造了一碗沙冰,放了幾顆酸漿刺梨點綴在沙冰上,也不知道天璣星哪來的,林昭覺得更大的可能性是他去找了跑山梨妖,從人家身上硬扒下來的。


    “這刺梨不錯,就是很少在東煌看見,回去的時候可以跟小柳說一下,引進一些。”


    天璣星感慨,一邊拍了拍霜星的脖頸,招呼著林昭,“還愣著幹什麽?你不餓嗎?”


    林昭下意識摸了摸肚子,肚子應景地‘咕嚕’叫了一聲。


    是有點餓。


    他想了想,放出了小七,小七吹出一股溫順的風,托舉著林昭坐到了它的脖頸上。


    “咿——”


    小七拍了拍羽翼,發出嘹亮柔和的叫聲。


    霜星發出陣陣龍吟,那雙寶石般的翅膀輕輕一扇,帶起一陣寒風,轉瞬間便飛入了雲層。


    小七緊隨其後,飛上雲端,於是昏昏沉沉的視野眨眼間便亮堂起來,那太陽終於露出了自己的臉,微微泛著橘紅,將周圍的雲都染成了瑰麗的橘色。


    空氣都一下變得清新脫俗起來,那些血腥氣息不再,林昭終於呼吸到了新鮮空氣。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心底升起滿足來。


    似乎是因為天璣星實在是對新任主席科裏森的早餐覬覦已久,霜星飛得格外快,小七需要全力以赴才能勉強墜在身後。


    遠遠望去,天空劃過兩道流星,飛快地朝著威廉堡的首都傑克斯頓落去。


    科裏森此刻剛剛在貼身秘書的服侍下起床。


    他漱了口,拒絕了貼身秘書的服侍請求,自己打開衣櫃,一絲不苟地將襯衫、馬甲和西裝穿上。


    西裝用了特殊麵料,口袋能夠延伸出一些額外的空間,科裏森猶豫了一下,將衣櫃角落的保險箱打開,小心翼翼地捧出被布條纏繞的金剛杵。


    他將金剛杵放進了西服的內口袋。


    做完這些,科裏森下意識地朝著四周看看,然後才神色如常地走出了房間。


    他的貼身秘書有些委屈地站在門外,瞧見他出來,咬了咬嘴唇,哀怨地喊了一聲,“主席大人……”


    聲音嬌柔婉轉,直將人的魂兒給勾了去。


    科裏森也微微晃了晃神,他看著秘書年輕貌美的麵龐,不由自主地碰了碰她的嘴唇,像是在摸寵物狗一樣摸摸她柔順的金發。


    “好孩子,我隻是有些事情需要自己處理一下。”


    他憐惜道。


    秘書見他眼中的喜歡依舊,暗自鬆了口氣,臉上揚起了恰到好處的溫柔笑意,替科裏森整理了一下領口。


    她的指尖有意無意地描過科裏森的下巴,科裏森吞咽了一下口水,深吸了一口氣,抑製住了衝動。


    他握住了秘書的手,阻止了那些作亂的手指,“好了,我的小玫瑰,今天不可以。”


    科裏森道:“你知道的,現在威廉堡正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我需要禁欲來祈求神的注視。”


    玫瑰惋惜地放下手,輕輕皺眉,“神還不滿意嗎?主席大人,已經一周了。”


    她輕聲抱怨,不料剛剛還對她溫柔似水的科裏森下一秒便翻了臉。


    他抬手便給了玫瑰一巴掌,清脆果斷,玫瑰還處於懵懂之中,臉上挨了一巴掌,頭側向一邊,唇角溢出鮮血。


    她從未想過科裏森會動手,彷徨又恐懼地捂著臉,後退兩步,驚慌失措地看著科裏森。


    “主席大人……”


    科裏森麵色陰沉,溫柔繾綣不再,滿是憤怒和冷厲,“誰允許你這樣詆毀吾主?”


    玫瑰嘴唇發抖,語無倫次地想要解釋,“大人,請原諒我,我隻是一時失——”


    ‘噗呲’。


    鮮血噴濺猶如泉湧,玫瑰睜大了眼睛,捂著脖子,發出‘嗬嗬’的聲音,慢慢倒在了地上。


    她的身體軟綿綿的,還在抽搐,玫瑰死死盯著科裏森,眼中還帶著驚愕和怨恨,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麽,但眼神逐漸暗淡,慢慢失去了光輝。


    血流成河,浸入地毯,快速被吸收。


    科裏森厭惡地後退兩步,用窗簾擦了擦自己手上的匕首,又蹭了蹭濺了些血的皮鞋。


    他厭倦地轉過頭,吐出一口氣,喃喃自語,“真是髒了我的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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