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宮中以後,田秀見到了韓樂。


    一見麵,田秀就把趙羽寫的那份供詞交給韓樂過目。


    韓樂何等聰慧?


    隻是看完了這份供詞,就知曉了田秀今日的來意。


    “丞相是想幫趙康脫罪?”


    韓樂抬起頭麵無表情的看著田秀。


    剛開始的時候,韓樂就想放趙康的家眷一馬,結果田秀死揪著不放。


    現在把他全家定了死罪,田秀又跑過來幫他的家小脫罪,這擺明是受了賄賂。


    田秀居然收受賄賂,這讓韓樂很不爽,可又不好發作。


    “太後,我們要是放了趙魯,不僅可以得到一個寬赦宗室的美名,而且趙夫人還承諾,願意給趙魯支付一筆贖罪金。”


    田秀也明白人不能吃獨食這個道理,平原君家那麽多的家產,自己要是一口吞下去一點不吐出來給別人,早晚要被撐死的。


    韓樂做為當朝太後,理應分得一份好處。


    隻要拿好處堵上了她的嘴,自己也不怕日後有人議論。


    “議罪金?”韓樂蹙了蹙眉,這個詞有點新穎,但意思並不難明白,不就是魏不疑想拿錢買他小兒子的命嗎?


    “趙夫人願意給多少錢?”韓樂好奇的問了句。


    “趙夫人表示,願意獻出他的全部家產,總計大概十萬金!另外還有不少田地、莊園也都願意獻出。”


    田秀沒說那些糧食的事情,也沒把數字說的具體,這樣自己才能從中貪汙。


    “這麽多!”


    韓樂也聽說過平原君家大業大,但也沒想到對方居然這麽有錢!


    雖說自己是當朝太後,但其實並沒多少錢能用。


    太後也不是能隨便把國庫裏的錢搬出來讓自己花銷,她也需要錢。


    “趙夫人這麽有誠意,倒也不是不能放趙魯一馬!”韓樂鬆口了。


    但意思是,還得找個冠冕堂皇的借口赦免趙魯,不能落人口實。


    田秀趁熱打鐵的說道:“趙魯是平原君之子,平原君與國有大功,太後看在平原君的功勞,赦免趙魯,到時候天下人隻會稱讚太後寬仁。”


    “你啊!總是能給我整出點新花樣。”韓樂看著田秀笑著說了這麽一句,算是同意了此事。


    “那請太後擬個詔書!”


    “稍後朕就把詔書送給丞相!”


    “趙夫人承諾的錢和那些土地田畝的地契,臣明天就讓人送進宮!”


    “十萬金,朕要一半兒就行了。剩下的那些什麽莊園土地,朕都不要了丞相拿去!”


    韓樂也知道有好大家分的道理,田秀在這件事情裏麵居中聯絡,費了不少心血,總不能讓他一無所得。


    但韓樂哪裏知道?田秀早就已經背著她吃了大頭!


    “謝太後!”田秀躬身相謝。


    他不能推辭,如果不收這些錢,韓樂就會意識到他從中貪汙。


    回到家以後,沒過多久,韓樂赦免趙魯的詔書就送到了。


    田秀叫來趙媛,將詔書拿給她。


    趙媛很是驚喜:“這麽快就辦好了,我以為得要些日子!”


    “你夫君我是誰?辦這點小事還不信手拈來。”


    “我這就把詔書給趙夫人送去。”趙媛起身準備出去。


    田秀攔住她,小聲說了句:“別忘了找她要承諾的東西!”


    趙媛沒好氣的說:“人家早就把答應的東西送來了!隻是我擔心夫君你辦不成事情,所以才沒第一時間給你。”


    自己夫君是出了名的吃人不吐骨頭,要真把那些東西給了田秀,就算他辦不成事情也不會再吐出來!


    田秀沒想到趙媛居然這麽了解自己尷尬的咳嗽了一聲:


    “東西既然送來了,稍後公主拿出五萬金進宮送給太後,記住偷偷的送。”


    趙媛並不傻,知道田秀這是許諾了韓樂好處,便點了點頭:“諾。”


    趙魯很快得到了赦免,隻是其他人就沒那麽幸運了。


    趙康、趙然二人被賜死在牢中,家眷被沒入宮中充作官奴。


    趙羽、趙璽等則是滿門被滅,無論男女都被砍了頭。


    不過田秀倒是履行了承諾,放了趙羽的一兒一女。


    但這倆倒黴孩子放出來之後,因為沒有手藝糊口,沒多久就被餓死街頭了,也算足夠悲哀。


    殺人的事情都是在新年以後進行的。


    畢竟沒人希望在年前殺人,太不吉利。


    年後,司馬尚返回代郡,臨走前帶走了大量的糧食、軍械。


    田秀發動邯鄲百姓,幫助官府製造羽箭。


    一百支箭,可以找官府兌換一斤食鹽,三百支箭可以兌換一尺布帛。


    製作羽箭的材料都由官府提供,百姓隻要動手拚裝一下就可以,所以願意幫官府製作羽箭的百姓不少。


    不過官府提前給這些百姓做了約束,所有製造的羽箭,必須按照統一的度量進行,否則官府拒絕驗收。


    而且,百姓還要賠償製造羽箭的材料。


    趙國在前幾年就執行了通傳製度,每一個百姓都有自己的“身份證”。


    隻是趙國不像秦國那樣嚴苛,對百姓有各種約束。


    趙國的百姓相對來說比較自由,除了到邯鄲需要有路引(路條),其他地方依舊能自由通行。


    通傳製度,既能明確了百姓的身份,又能加強治安,讓那些遊俠盜賊無所遁形。


    官府這次讓百姓幫忙製造羽箭,尋找的都是那些邯鄲登記在冊的百姓。


    這些人都有家有室,倒也不怕他們會把材料誆騙了跑的無所遁形。


    大部分百姓領取的材料,也就夠製造幾百支羽箭。


    為了這麽點東西,就舉家逃出趙國實在不值。


    燕國那邊,武成後也願意和趙國進行物品交換。


    趙國用自己的鹽巴、鐵器和奢侈品,向燕國交換了五千套過冬的冬裝。


    這些冬裝一半被發往代郡交給司馬尚,剩下的一半就被田秀截胡,留作己用。


    每年冬天,總會凍死不少百姓。


    田秀命人將這些冬裝送給那些買不起冬裝的貧苦百姓。


    這些冬裝,每一件的去處,都被登記造冊,防止有官吏從中貪汙。


    那些領取冬裝的百姓,無不對田秀感恩戴德。


    這一件小小冬裝,看似不值什麽錢,卻能幫他們度過寒冷的冬季。


    田秀在趙國的威望,又上升了一截。


    ……


    “夫君啊!你以後是不是準備取趙王而代之?”


    漆黑的臥房裏,魏無衣剛剛從欲海裏爬上岸,就忍不住詢問已經已經進入賢者時刻的田秀。


    心思細膩的人,往往能對身邊的一些小事,有著超乎常人的洞察力。


    田秀抓著她溫暖的小手,溫和的說道:“你這丫頭,可不敢胡說啊!不然被人聽到了,就該喊我王莽了!”


    “王莽是誰?”魏無衣嘟著小嘴,忍不住問了一句。


    這名字有點熟,好像是哪個評書裏的人物?


    田秀在她的頭上輕輕敲了一下:“王莽是個大奸臣,你覺得你夫君,像那樣的人嗎?”


    “像!”


    “你這丫頭是不是討打?”田秀做出要打人的樣子。


    “人家看夫君,真的很像王莽!”


    這種話也就隻有魏無衣敢跟田秀這麽說,換了別的女人,是萬萬沒這種膽子的。


    也就隻有她這麽說了,田秀才不會計較。


    魏無衣的心思很單純,幾乎不會掩飾自己。


    所以她在府裏的人緣一直很好,不管那個女人都不討厭她。


    對於魏無衣說自己向王莽,田秀雖然一直說要動手打人,但終究是沒下手。從側麵來說,他算是默認了這種說法。


    “沒嫁給夫君之前,人家也是在宮中長大的。你別把我當成白癡哦!你見過哪個大臣,把家裏的糧食、衣裳無償的送給那些貧苦百姓?


    夫君難道是家裏錢多的沒地方花?你這就像曾經的田氏,明擺著是在收買人心。夫君都是丞相了還要不斷收買人心,我就算再傻也該看出夫君的心思了。”


    心思單純的人,看待問題往往也更加透徹,不會輕易的被表象所迷惑。就像魏無衣說的,你一天到晚的救濟貧苦,真的是什麽大慈善家?明擺著是有什麽念頭啊!


    “夫君,其實人家不希望你當國君,當國君很累的!”魏無衣把身子埋在田秀懷中,喃喃說道。


    田秀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傻丫頭,人有時候也不能按照自己的意誌去做,很多時候 你不會做的事情,手下會逼你做,就比如說趙匡胤陳橋兵變。”


    “陳橋兵變?”


    魏無衣抬起頭好奇的看著田秀。她發現田秀嘴裏總有些稀奇古怪的詞,也不知道他是從哪學來的,聽評書聽來的嗎?可是他好像從來都不去聽評書。


    “陳橋兵變說的是宋朝年間的事情。”田秀解釋了一句。


    “宋朝是宋國嘛?”魏無衣的眼睛眨巴不停,臉上充滿著好奇。


    “算了,不和你說這個了!天色不早了,我得走了。”田秀掀起被子起床。


    魏無衣從後麵扯住他:“夫君,這個月才輪到人家你就要走啊!”


    “好男兒誌在四方!”田秀說了句,穿起衣服走了。


    來到房間外麵,天剛麻麻亮,起來的人不多,隻有幾個奴仆在灑掃庭院。


    田秀打了個哈欠,覺得天氣好像是還有點早,似乎能回去再睡會。


    就在他準備轉身回去的時候,一個鬼魅的身影從麵前一閃而過。


    “是誰?”田秀望著影子消失的方向叫了一聲。


    “是在下!”李斯從黑暗中出來。


    “先生,你這是?”


    田秀看李斯這小子鬼鬼祟祟的,感覺對方有什麽事情瞞著自己。


    “主君,在下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不當講的話就別說了。”


    田秀一句話噎的李斯說不出話來了。


    李斯咂咂嘴,無奈的行了一禮,轉身想走。


    “先生,適才戲言爾!”


    田秀哈哈大笑,搞得李斯嘴角一陣抽搐。


    “丞相,那在下就直言了。您不斷施惠於民,使民心歸附,如此下去,恐惹人猜忌啊!”李斯好言勸告道。


    “秀但求問心無愧而已,何懼人言?”


    李斯說不出話來了。


    ……


    新年過後,時間來到趙王偃二年十二月(以11月為歲首)。


    這一年,同樣是秦王政元年。


    新年剛過的時候,就有人向秦王政舉報,說韓人鄭國實際上為韓國諜者。


    秦王政不能決,詔仲父呂不韋來,問之。


    呂不韋不語,請鄭國入殿。


    鄭國一來。


    呂不韋先問:“有人舉報先生為韓國奸細,入我秦國,實為壞我大秦基業不知可有此事?”


    鄭國拱手答:“臣奉韓王命入秦,騙秦國修建水渠,以疲憊秦國之國力,使秦無暇東出。”


    這家夥一上來就承認了自己是間諜的身份,就連自己的任務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這倒讓呂不韋有點不會了,你都不狡辯一下嗎?


    “上王,丞相!”陳馳站出來拱手說道:“既然鄭國為韓諜者,臣意當殺之,然後攻韓,以報複韓王預謀害我大秦!”


    秦王政對此言不置可否,反而反問鄭國:“先生以為然否?”


    鄭國曰:“臣為韓延數年之命,然渠成,亦秦萬世之利也。秦自失巴蜀後,元氣大傷,關中之地能通渠,則秦國力必勝六國矣!”


    意思就是,我幫助秦國修水渠,的確是減緩了秦國東出的速度,但這些水渠修成的話對秦國是有萬世之禮的。


    這些水渠一旦修成,關中各處的土地都將變成肥沃的良田,秦國的國力將超過六國。


    秦王政對此言深以為然,但赦免鄭國,他一個人還做不了主,隻能把目光看向呂不韋。


    呂不韋也認為鄭國的話言之有理。


    秦國丟了巴蜀之後,國力大損,秦國的確要努力經營關中恢複國力,而興修水渠無疑是最好的辦法。


    秦昭襄王時期,鄭國就已經在關中修水渠,眼看水渠要修成了,如果這種時候斬了鄭國,對秦國來說損失太大。


    於是呂不韋對秦王說道:“臣認為鄭國的話言之有理,請您赦免他。”


    秦王政點點頭:“先生,寡人請您繼續留在秦國修建關中的水渠,您需要的人手,錢糧,都由仲父負責供應!”


    鄭國感激涕零對秦王長拜:“謝大王!”


    秦史記載:韓欲疲秦人,使無東伐,乃使水工鄭國為間於秦,鑿涇水自仲山為渠,並北山,東注洛。中作而覺,秦人欲殺之。鄭國曰:“臣為韓延數年之命,然渠成,亦秦萬世之利也。”乃使卒為之。注填閼之水溉舄鹵之地四萬餘頃,收皆畝一鍾,關中由是益富饒……


    就在鄭國幫助秦國修建貫通關中的水渠時,趙國邊境,一條急報傳入邯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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