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都。


    留守王宮的左尹唐勒正在宮中處理公務,他的桌案前,已經堆了一摞的竹簡,正在他賣力地批閱公文時,將軍曹無傷從外麵走進來。


    “左尹!”曹無傷拱手行禮。


    “曹將軍?”唐勒停下手上的動作,抬起頭看著曹無傷,問道:“出什麽事了嗎?”


    曹無傷急急忙忙的從袖子中掏出一張羊皮紙,放到桌上,顫聲道:“左尹,景陽將軍出事了。”


    “景陽將軍出什麽事了?”唐勒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那封還帶著血跡的羊皮紙,直到此刻,唐勒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正在他閱讀羊皮紙上的內容時,曹無傷在一旁繼續說道:“昨天夜裏麵王翦以五千騎兵突襲景陽將軍的大營,景陽將軍猝不及防,被炸營了。”


    “什麽?”聽著曹無傷的話,唐勒心中一驚,然後加快了閱讀速度,在看完了羊皮紙上的內容後,他整個人的臉色都變了。


    唐勒的震驚中,邊上的曹無傷繼續補充道:“左尹,景陽將軍大敗,如今王翦背後已經沒有任何威脅了,陳都危矣啊!”


    “陳都危矣啊!”唐勒念叨了一遍曹無傷的話,隨後馬上從坐墊上起來對曹無傷吩咐:“將軍,立刻去出告示,全城從現在開始進入緊急狀態,我們要時刻防備來自王翦的突襲。”


    “唯!”曹無傷拱手領命,但卻並沒有出去的意思。


    唐勒看著他,問道:“曹將軍,你還有什麽事情嗎?”


    曹無傷看著唐勒,沉吟片刻,說道:“左尹末將有一計,或許可破王翦。”


    唐勒眉頭一皺,問道:“將軍有何妙計?”


    曹無傷拱手道:“左尹,末將想要主動出擊,一舉擊敗王翦。”


    他的話言一落,唐勒馬上搖頭:“不行!王翦是善用兵者,況且秦軍最擅長野戰,跟他們正麵衝突,實在是不智!”


    “左尹此言差矣!”曹無傷搖了搖頭,胸有成竹的說道:“末將此去,有九成把握磕破王翦!”


    “九成把握?”唐勒懷疑的看著曹無傷。


    “左尹!”迎著唐勒懷疑的目光,曹無傷繼續說道:“王翦不顧士卒疲勞,下令軍隊從江漢地區向我陳都疾進,其士卒必定已經非常疲憊!”


    “加上他剛剛又擊破了景陽將軍,此時的秦軍必然已經到了強弩之末。而王翦新敗我軍,必然會急於休整。此時他萬萬想不到,我們敢率軍出擊。”


    “倘若我們此時率兵進攻王翦,正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我軍以一支休整充足的軍隊,去迎戰一支勞師遠征的疲勞之師,豈有不勝之理?”


    唐勒並不懂兵法,但聽曹無傷說的,讓他感覺,這事情好像能幹。


    隻是唐勒還有點擔心,要是自己下令出擊,萬一楚軍打敗了,陳都可就要危險了。


    目前楚王的大軍還在從壽春趕回,陳都在這種關頭最好還是別出什麽問題。


    想著,唐勒搖了搖頭:“曹將軍勇氣可嘉,但此時出擊,風險太大。我們還是緊守城池,等待大王的援兵趕到!”


    曹無傷立功心切,一聽這話瞬間忍不住了:“左尹,你為何那樣迂腐呢?”


    唐勒並沒有為曹無傷的話生氣,他坐回到墊子上,搖了搖頭:“老朽並非是迂腐,而是老朽要為陳都的安危考慮!將軍隻想著出去建功立業,可是你有沒有想?萬一我們打敗了,陳都該怎麽辦?陳都要是有半點意外,你我怎麽能對得起楚王的重托呢?”


    “正是因為我們要對得起楚王的重托,所以才要主動出擊呀!”


    曹無傷坐到了唐勒身側,竭力勸說道:“眼下秦軍已經非常疲憊,這正是一個擊破他們的絕好時機。如果我們不抓住這個戰機,等王翦打來,到了那時,兩軍相遇,主力會戰不可避免。請問左尹,那時我們要死多少人呢?”


    唐勒張張嘴,並沒有說話。


    曹無傷見此,又接著勸說道:“左尹,我們如果一味的死守不出,王翦那個混蛋必定會去攻打上蔡地區,到時整個陳蔡都要被秦軍禍害。


    您難道想看著秦人去毀壞我們剛剛播種到農田中的莊稼嗎?”


    當初田秀去打河東,把安邑外圍農田的莊稼全給拔了,這招可是絕活技。直接搞的秦國的河東郡,今年還在搞糧荒。


    秦人出了名的殘暴,王翦要是打不下陳都,是極有可能掉過頭去霍霍其他地方的。


    想到此處,唐勒也有點動搖了。


    曹無傷見唐勒有所動搖,立即單膝跪地,拱手說道:“左尹,末將願立軍令狀,若是不能戰勝王翦,甘當軍法!”


    “此事我看還是要請示了,楚王再說……”


    “左尹,戰機稍縱即逝,等你請示完,王翦早打過來了。”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唐勒也不好再阻攔,隻得點了點頭:“好吧,那曹將軍,你下去準備準備吧!”


    “唯!”


    曹無傷心滿意足的接令而去。


    趙國,邯鄲。


    春耕剛剛過去,田秀帶著禁衛軍,在城外開墾了一大片農田。


    雖然說禁衛軍是脫產兵,但也不是完全脫產,禁衛軍也是要參與屯田的,田秀找虞卿在邯鄲城外劃了一片荒地,專門留給禁衛軍屯墾。


    對於這種減輕國家負擔的行為,趙王自然是雙手讚成的。趙王還專門下令,給剛剛組建的宿衛軍也劃了一片地,讓趙聰學著田秀搞屯田。


    這可把趙聰給為難壞了,雖然他手上有人有地,但是完全沒有屯田的經驗。特別是趙王劃給他的那片地,居然靠近太行山。


    那裏取水很不方便,所以趙聰的屯田工作一直沒什麽進展。因為這個問題趙聰被趙王罵的狗血噴頭。


    相比之下,田秀這邊的屯田就搞得有聲有色。


    田秀讓人沿著滏陽河修建了一條水渠,有了這條水渠,禁衛軍就能引滏陽河水灌溉,這不僅是方便了禁衛軍屯田,也方便了附近的百姓。


    修建水渠,自古以來都是大工程,要征發大量徭役。


    趙國當然沒那麽多多餘的人口讓田秀調虔,田秀修建滏陽渠的人力,一部分是他從馬服山招募的工人,另一部分則是那些丘八的家眷,當然更多的還是邯鄲附近的百姓。


    這些人都被田秀征集起來去修建水渠,當然,他們可不會為愛發電,田大司馬按人頭發給他們報酬,一人每天50錢(五銖錢)。


    這點錢雖然不多,連半斤粟米都買不了,但對尋常百姓來說,總歸是有了一筆收入。特別是田秀還管飯,這才是最吸引人的。


    而田秀修建的這條滏陽渠,全長30多裏能灌溉周邊幾個縣,這麽大的工程,自然不是他設計的,設計者是一個韓國人姓鄭。


    這位姓鄭的水利專家,幫助田秀設計、規劃了這條造福億萬百姓的的滏陽渠。


    或許有人會問,這麽大的工程,錢從哪來?


    這就不得不提到我們的田大司馬了。


    田秀是個極其聰明的人,他在滏陽渠流經的地方,和當地的貴族地主做交易,讓他們每人出一部分錢以及一些人手幫忙修水渠,等事成之後,將來灌溉農田時,這些人可以享有優先權。


    當然也有一些不願意出錢的貴族,對這些不願出錢的人,田大司馬也不強迫。隻是他們的農田,今後無法使用滏陽渠就是了。


    麵對這種紅果果的卡脖子行為,這些可憐的貴族地主,隻有妥協。


    除了來自貴族地主的捐獻外,田秀自己也倒貼了不少錢進去。


    這也是為什麽趙聰沒辦法效仿田秀去引河水屯田,一來是他沒這方麵的技術人才,更重要的一個原因是他手裏沒錢!


    另外多說一句,實際上修建滏陽渠的大頭,一直都是田大司馬。


    當然了,田大司馬也不是冤大頭,他願意掏這麽多錢去修這條水渠,自然也是因為這條水渠能帶給他利益。


    除了能便於新軍屯墾外,田秀讓那位新鄭的水利專家,特意將滏陽渠引向馬服山,這樣他在馬服山附近的所有土地,都能變成富饒肥沃的產糧地。


    田秀剛開始還打算把這條水渠貫通整個中山,讓他封地內的子民都能吃到這條水渠的紅利,隻是考慮到要真這麽做工程太大,而且吃相太難看,最後放棄了。


    沒辦法,趙國沒那麽強的國力,無法支撐修建一條貫穿全國的水渠。


    站在綠油油的麥田邊,望著一望無際的原野,田秀知道,今年趙國要有一個好收成啊。


    這時,尉繚來到他的身旁,輕聲道:“師傅,李牧將軍請您火速回去!”


    田秀知道,李牧請他回大營,肯定是楚國那邊出了事。


    沒有猶豫,田秀用路邊的野草擦了擦手上的泥土:“走,我們立即回去!”


    回到大營。


    李牧正焦急的在田秀的帥帳裏走來走去。


    見到他回來,李牧馬上迎了上去:“上將軍,楚國那邊傳來急報。”


    “哦?”田秀坐到椅子上,隨手接過那份急報,看完以後他不由大吃一驚。


    “沒想到,王翦居然能打敗景陽,這可真夠意外的。”


    李牧急迫的拱起手道:“上將軍,景陽遭逢大敗,十萬大軍隻剩下不到三萬,王翦眼下已經不用再顧慮身後,我想他很快就要全力向陳都挺近了。”


    “楚王那邊有什麽應對嗎?”這話是田秀對楊端和問的。


    楊端和愣了下:“這得去問一下毛遂先生,影子組織是他在經營,這幾天他並沒把情報送來。”


    “火速讓人去把毛遂先生請到!”


    “唯!”


    不久以後,毛遂來。


    他一來,田秀就迫切的問道:“楚國那邊的消息,先生都知道了吧?”


    毛遂點點頭,最近他一直密切關注著楚國的戰局,自然是知道景陽戰敗的事情。


    “那先生,你知道楚王對此事有何看法嗎?”


    田秀問完以後,毛遂頓時皺起眉頭。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抬頭看向田秀:“按照我們臥底在陳都的探子傳來的情報,楚王人還在趕回陳都的路上,他應該還不知道這事兒。


    不過,留守陳都的那個左尹唐勒,倒是知道此事了。”


    田秀眉毛一挑,問道:


    “他是如何應對的?”


    毛遂沉吟道:“具體的情況我們的探子也還在打探。不過聽說,楚軍正在不斷調動似乎是有出城的跡象。”


    “出城?”


    一聽到這話之後,營帳中的幾個將領都是一聲驚呼。


    秦軍的野戰能力誰不知道?景陽夠nb的吧?都被王翦打穿了,楚軍居然還不長記性,還敢出城?


    田秀趕忙轉過身,來到身後的沙盤麵前。李牧立即走上前,將象征著秦軍的旗幟插到了沙盤的幾個角落,然後指著這幾麵旗幟說道:“這就是目前王翦所在的位置。”


    田秀緊盯著桌上的沙盤,問道:


    “楚王在什麽位置?”


    “在這裏!”李牧將楚軍的旗幟插到了對應點。


    看清了秦楚兩軍分別所處的位置之後,田秀立即明白了楚軍為什麽要調動。


    “他們這是想出城啊!”田秀小聲嘀咕了一句。


    “出城?”李牧聽到了田秀的嘀咕,他有點不可置信:“上將軍,你是說楚軍要主動出城?他們出城幹什麽?”


    楊端和笑了笑:“肯定是去和王翦打仗啊!不然難道出城投降嗎?”


    “不是!”李牧盯著沙盤上楚軍的旗幟,不可置信的問道:“景陽剛剛大敗,這種情況下唐勒居然有膽子下令讓陳都的守軍出擊,誰給他的勇氣?”


    如果要不是因為不知道梁靜茹,估計李牧想說一句:是不是梁靜茹給你們的勇氣?


    “誰給他們的勇氣已經不重要了?!”


    田秀麵色凝重的將目光從沙盤上移開,然後看著營帳中的眾位將領說道:“我們現在要考慮的是,如果楚軍主動出城,對上王翦,你們覺得能贏嗎?”


    “楚軍最少也有十幾萬,王翦雖然有20萬,但已經非常疲憊,末將覺得能贏。”


    “不然,王翦擅長用兵,秦軍又強悍,我看真打起來還是秦軍更勝一籌。”


    “不不不,兩位將軍說的都不對。我看他們最後兩方人會拚個兩敗俱傷。”


    營帳裏幾個將軍吵成一團,田秀立即伸手打斷了他們,然後把目光看向了自己身旁的尉繚:“繚,說說你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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